朱氏、程氏可能不会计较一碗肉,但是崭新的床单、被褥、碗碟、绫罗绸缎甚至梳妆柜,他们会白白放过?凤瑶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不可能,如果留下了这些东西,就别想再过清净日子了。
苏行宴听了这番话,却渐渐瞪大眼睛:“他们敢抢?谁敢抢我妹子东西,我拆了他们的房子!”
想他苏行宴在黄沙镇,大小也算一霸,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还没有被别人占过一丝便宜。他的妹子,难道就任由人欺负了吗?心中盛怒,顿时说道:“我给你留下两个人,如果谁敢欺负你,就叫他们给你打出去!”
“别激动,你淡定些。”凤瑶没想到他竟是如此上心,连忙说道:“你的人是不能留下来的,我这院子只有这么大的地方,你叫他们睡在哪里?难不成睡在院子里?再说了,两个大男人睡在我一个女人家的院子里,说出去难道就好听了?”
苏行宴听到这里,皱起眉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他一番好心到了这里,却落不下好来?这可不行,他热热心心地把东西运来,如果原样运回去,还不得被他那老娘笑话死?
“哎哎,你们干什么?”就在这时,院子外头有陈媒婆的声音传来。
苏行宴转身看过去,只见他带来的两个下人正在撵那陈媒婆:“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快走。”
看着陈媒婆满眼不甘的样子,顿时间,一个想法在苏行宴的心中浮现。眼中闪过笑意,苏行宴看向凤瑶道:“你看我的。”说着,起身走了出去。走去的方向,正是向着陈媒婆。
陈媒婆原本趴在篱笆上,支着耳朵听着屋里传来的话儿。那话儿断断续续,听得不甚清楚,她努力探着身子,只听得出凤瑶同苏行宴的关系匪浅。顿时间,熊熊的八卦从心中升起。谁知就在这时,却被苏行宴带来的两个下人打断,一左一右钳着她的胳膊,就要把她甩开。
“我就走,你们别抓我,放开我。”陈媒婆挣扎道。
“放开她。”这时,苏行宴走了过来,看向陈媒婆的时候,笑容满面:“大嫂你好。”
“哎,你好,公子你好。”陈媒婆没想到竟然能得到这样一个俊俏公子的笑脸,简直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竟然屈膝福了福身,捏着嗓子道:“妾身见过公子。”
苏行宴听得这一声,差点没吐出来,努力保持满脸笑容,说道:“我向嫂子打听一件事,我这妹子在你们村里,是不是过得不太好?”
“啊?”陈媒婆何曾近距离与这样年轻俊俏的富贵公子相处过,饶是她一把年纪,此时竟也羞红了脸,捏着嗓子细声细语地道:“原先是有些不好,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凤氏很是争气,已经很少有人欺负她啦。”
“哦,原来如此。”苏行宴点了点头。
“公子,你和凤氏,是什么关系?”陈媒婆怎样也想不到,村里人每每提起都要摇头的可怜虫,竟然攀上这样一个公子哥,直是挠心挠肺地好奇。尤其这公子哥居然驾着华丽的大马车给她送这送那,又让同为女人的陈媒婆不禁有些嫉妒起来。
“什么关系?”苏行宴挑了挑眉,俊朗的脸上噙着笑意:“她是我妹子。”
“啊!”闻言,陈媒婆顿时一惊,“难道,你就是凤氏的哥哥?”
凤氏是个弃女,当年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就被朱氏捡回了家,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难道凤氏的亲生父母,已经找到啦?陈媒婆又是好奇,又是疑惑:“公子,你们当初,为何抛弃凤氏?”
陈媒婆倒是没有怀疑,苏行宴所说的“她是我的妹子”,会是其他的意思。因为苏行宴生得俊朗,而凤瑶生得也不差,如果说是兄妹,倒也十分合理:“你们是怎么发现凤氏就是你们家人的?”
陈媒婆的这两句话,却让苏行宴心中掀起了波澜。他与凤瑶相识的日子尚短,并不清楚她的出身家况。原以为她这样厉害的女子,定然有着不同凡响的出身。之前他和苏掌柜还曾经想过,凤瑶是出自一个隐世的家族。
谁知,凤瑶竟然是弃儿?苏行宴心中吃惊,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说道:“我听说有人跟我妹子过不去,为免有人怀疑这些东西是我妹子骗来的,我且需要嫂子帮我做一个见证。”从腰间取出一个小银锭,约莫有三两,递给陈媒婆:“这锭银子,便是嫂子的谢礼。”
“哎哟!”陈媒婆没想到这一趟来,竟然能赚到三两银子,直是喜得她合不拢嘴:“这值得什么?”口中说着,手里却连忙把银子接过来揣进怀里,然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公子放心,如果有人胆敢污蔑凤妹子,我是第一个不饶的!”
“还有,如果有人胆敢眼红我妹子的东西,做出什么明抢暗夺的事,还请大嫂站出来。我妹子身后是有人的,想要欺负她,也要看我答不答应!”苏行宴沉声说道。
“哎,好,好,我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凤妹子!”平白得了三两银子,陈媒婆心中喜翻了天,赶忙应道。苏行宴一会儿后悔,忙又道:“那我就不打扰公子和凤妹子叙旧了,我先走了!”
说罢,脚下抹油,飞快溜走了。
“你怎么给她银子?”凤瑶坐在屋里,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明白苏行宴对她好,却更加不安起来:“咱们朋友相交,本是平等,如今你这般为我,我受不起。”
说到此处,神情已然严肃起来:“如果你仍然想和我交朋友,这些东西你都收回去。”说着,起身从床头找出三两银子的碎块,递给苏行宴道:“你收下这个,咱们还是朋友。”
苏行宴对她好,这份心意凤瑶领了。可是他的东西,她是真不能收。她原本是看上他的人品,才想跟他交个朋友,从未想过占他的便宜。而苏行宴如此做法,却曲解了她的本意。
苏行宴愣了一下,心里一时间又是怜惜,又是心疼,又是敬佩。她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小孩子过活,却能够活得这样脊梁骨挺直,这份气节着实令人赞叹。然而,这样的她,却让苏行宴对她好的念头更加坚持起来。心中念头一转,笑了起来:“你也说,咱们是朋友,平等相交。那么在你心中,什么是平等?”
不等凤瑶回答,立刻又道:“莫非你付出一分感情,我付出一分感情,你付出一两银子,我付出一两银子,这才叫平等?照我说来,如此锱铢必较,实在不似朋友,而是商人之间做生意。”
听到这里,凤瑶怔了一下。
苏行宴只见这番话有了效果,眼中有些笑意,然而神情却更加严肃起来,继续又道:“你用你的真心同我交朋友,我也用我的真心同你交朋友,我们便是平等的。”
“可是,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说到此处,苏行宴的神情更加凝肃起来:“我出身富贵,金子银子在我眼中与寻常俗物并无区别。而你生性豁达,虽然家中贫苦,却仍旧肯把一碗用来卖银钱的炒螺蛳送我。难道你手中的一碗螺蛳,同我手中的金银,有着本质的区别吗?”
听到这里,凤瑶已然明白他的意思,面上赧然。
“你缺少金银俗物,看重的便是金银俗物。我的生活中缺少真心诚意,看重的便是真心诚意。难道你以为,你收了我送你的这些东西,我们之间的情谊便会变质不成?”苏行宴缓缓问道。
“自然不会。”听到这里,凤瑶已然明白,是她想得左了。起身对苏行宴行了一礼,惭愧道:“感谢苏兄的这一番教诲,苏兄的心意和东西,小妹都收下了,感谢苏兄的这份厚爱。”
“哈哈,不客气,以后你再有了什么好点子、好东西,继续卖给我们知味楼就成。”苏行宴只见凤瑶听进去了,也是十分高兴,半真半假地同她打趣起来:“你看我对你,是不是比无忧楼的闻掌柜对你要好?往后你可不要再卖给他们什么东西了,全都卖给我们知味楼吧,我们知味楼被他们挤得都快没活路了!”
凤瑶不由得给逗笑了:“好,等我的松花蛋做出来,先卖给你们。”上回去无忧楼与那小伙计起了争执,而闻掌柜又没有出面,想来往后做生意是不能成了。
可惜之余,凤瑶亦十分感激,上苍又赐下一个苏行宴,让他们相识相交。不论从年龄还是心智观念来讲,凤瑶与苏行宴都更合得来。
没有人是不需要朋友的,凤瑶也是如此。她的心智再强大,也需要朋友在身边陪伴。而苏行宴,是她在此处认定的第一个朋友。
“中午留下吃饭?”凤瑶问道。
苏行宴求之不得:“那太好了,妹子今天打算做什么招待我?”
“我倒是有几道不错的菜,只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凤瑶打趣道。
“没有,只要是妹子做的,我都吃得惯。”苏行宴笑道,起身往外面走去:“我叫他们把东西搬进来。”
于是,一床床崭新的床单、被褥,一匹匹华丽的绸缎,一套套晶莹美丽的碗碟,被搬了进来。还有一张红木的梳妆台,台上是一面打磨得极其明亮的铜镜,照着人影格外清晰。一时间,满屋子簇新的东西,却显得四面墙壁十分不相衬起来。
苏行宴望着四周,皱了皱眉:“这屋子也该换一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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