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凤瑶把饭碗端到桌上,豆豆也洗净了小脸和手,乖乖地坐过来了:“咦?”指着碗里的疙瘩汤,奇异地道:“娘亲,好多小鱼儿?”他微微趴下身子,看着碗里一粒粒晶莹可爱的小鱼儿,稀罕得舍不得吃了。
凤瑶把筷子塞他手里:“快些吃吧。吃完去找巧儿姐姐玩,娘亲一会儿进城,不能在家陪你。”
“嗯。”豆豆点了点头,接过筷子吃了起来。
凤瑶牵着豆豆来到吴氏家里时,才正在吃饭。抬脚走进屋里,只见吴氏正在殷勤地给宋巧儿夹菜,不由得惊奇。
“你给我夹这么多咸菜干什么?想齁死我呀?昨天没打死我,今天又想齁死我?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啊?”宋巧儿嫌弃地道。
凤瑶挑了挑眉,看向这对怪异的母女。只见吴氏夹菜的手顿了一顿,随即讨好地道:“那巧儿吃个花卷,多吃点。”
“嫂子。”凤瑶叫了一声。
吴氏这才发现凤瑶来了,连忙收回给宋巧儿拿花卷的手,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一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
“我进城卖点东西,想请巧儿帮我照顾豆豆一天。”凤瑶说道。
吴氏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巧儿已经站起来道:“好啊,豆豆,过来跟姐姐坐。豆豆吃过早饭了吗,过来跟姐姐再吃点?”
吴氏有些尴尬:“巧儿,不是说一会儿去你姥姥家吗?”
宋巧儿瞪起眼睛:“不去不行啊?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在你跟前啊?那我走好了,我去大姑姑家!”
旁边的宋福瑞默默地抱起豆豆,放在宋巧儿的腿上。
“别,别,我哪是那个意思?”吴氏连忙摆手道,“你既不想去,咱们便不去了。”
只见凤瑶面露诧异,吴氏叹气起身,一边送凤瑶出门,一边苦笑道:“昨天可是得罪她了。”将昨日如何得罪宋巧儿,又如何赔礼道歉的事说了出来。
凤瑶听在心里,十分感慨。走到门口时,终于忍不住站定说道:“嫂子别怪我多嘴。你就这一双儿女,不疼他们疼谁?两个都是好孩子,换了是我,真是一根手指头也舍不得动的。你何苦为了外人,如此磋磨自己的孩子?”
听到此处,吴氏叹了口气。
“巧儿如今年纪还小,等过几年长大了嫁人,一年到头能回来几趟?只怕连见也见不着,到时你可后悔没有对她更好些吧。”凤瑶又道。
吴氏听了,连连点头:“你说得是。昨日看着巧儿醒来,望着我冷冰冰的眼神,我心里已是悔了。可是,我能有什么法子?”便又对着凤瑶絮叨起来,她夹在严氏和宋青青之间,是如何难做的话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吴氏已是这个岁数,为人处事的风格已经定性,最是难改变的。凤瑶方才说了几句,已觉得多嘴,此刻却是不肯再说了,只是点头听着,末了道:“你家巧儿是个好孩子,我是极喜欢她的,往后少不了请她帮忙。我也不白支使人,回头给她开工钱,只盼嫂子别嫌我累着你的心头肉就好。”
吴氏听完,直是嗔道:“你这人,明明做了好事,偏还一副恶人嘴脸。你当我不知好歹的?青青这几日快出嫁了,那人少不得来家里打秋风,巧儿若是待在家里,难免又生出事端。既然你有这心思,也不枉嫂子疼你一场。工钱就不必使了,你只别嫌她烦就好。”
两人这般说了一会儿话,凤瑶便抬脚走了。回到家里,背起背篓,拴上房门出了院子,一路往村口行去了。
二十斤的背篓,背着走上小半个时辰,着实有些累人。凤瑶心中寻思,总归如今手头是有些银钱的,却不必如此累着自己。便付了两文钱,坐上村口的牛车,一路颠颠簸簸地往镇上去了。
进了城门,凤瑶与其他村人告别,朝着无忧楼的方向走去。
来到无忧楼的门口,记起闻人宇那张和蔼微胖的脸,凤瑶的面上升起一些笑意。
“闻掌柜在吗?”进了门,凤瑶便扬声喊道。
“谁呀?”一个抹桌子的小伙计抬起头来,见是凤瑶,猛地身子一缩,收起抹布直往柜台后面跑去。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回头瞅凤瑶。
凤瑶有些诧异,却也没当回事,仍旧往里边走着:“闻掌柜在吗?”
柜台后面,一阵嘀咕声之后,又站起来一个小伙计,斜着眼睛看向凤瑶:“东西带来了?”
凤瑶打量他一眼,有些眼熟,似乎是上回来时,指责她卖得贵的那小伙计?
不得不说,凤瑶的记忆力十分惊人,这小伙计正是闻人宇的远房侄子,名叫闻四。只见他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朝凤瑶背后的背篓里看去:“既然拿来了,便放下吧。”
凤瑶微微皱眉:“闻掌柜呢?我是来送货的,没有主事人验收,我是不交接的。”
“我就是主事人。”闻四说道,斜着看过来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屑与轻蔑,扬起下巴,指了指脚下:“放下东西,立马走人。”
这是怎么回事?凤瑶挑了挑眉头:“你与我写一份收据,我放下东西便走。”
若闻人宇在此,以两人的交情,这点子东西根本不必写什么收据。可是面前的小伙计,分明心怀不善。凤瑶不傻,不会就这么平白走了,否则日后追究起来,可有得纠缠。
闻四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道:“什么收据?小爷还会坑了你的东西不成?你收我们二十两定银都没有收据,怎么我们接东西却要收据了?”
“定银何时成二十两了?”凤瑶扬起眉头,隐隐觉得今日之事,恐怕有些麻烦。转动目光在店里扫视一圈,问道:“闻掌柜呢?我只与他交易。”
“嗤,我们掌柜也是你能见的?”闻四嗤笑一声,以挑拣刻薄的眼神将凤瑶打量几回,不屑地道:“回家照照镜子,就这副尊荣,也好意思勾引我们掌柜?做梦!”
凤瑶沉下脸:“既然闻掌柜不在,那我改日再来。”
她不知道无忧楼发生了什么,但是眼前的情景,显然很不利,退开一步就想走。
“想走?先把银子还来!”闻四一条腿踏在条凳上,挡住凤瑶的路,脸上满是讥讽:“既然你不想卖给我们,那我们退货,二十两定银还回来!”
凤瑶定住脚步,看着闻四摊在眼下的手,不由笑了:“你说,二十两定银?”
“不错,你这黑心的小妇人,什么糟污东西就敢卖二十两?我们不要了,退货!”闻四一拍大腿,高声叫道。
门外,有路人听到动静,往里面看过来。
闻四眼珠儿一转,朝外面招手道:“大伙儿来评一评理,就是这位小娘子,黑了心肠卖给我们一味调料。我们掌柜的是个善心人,听她家境可怜便把银钱先给她了,她拖到今日才送货来。方才一称,竟是斤数不对,我们要退货,她却不肯还银子!这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
听到小伙计如此说,便有人摇头道:“小娘子,看你长得也算周正,怎么做起事来如此不像话?”
“就是,既然收了人家的银子,便不该短缺人家斤两,太缺德了!”
“人家不想买了,你快把定银还给人家罢!”
凤瑶冷眼扫过几位闲人,却是转过脸来,劈手给了闻四一巴掌!
“嘶!”霎时间,门外响起一阵阵抽气声。
“我之前与你们闻掌柜讲好,此物乃是五十文一两,一共给你们送来二十斤。你们闻掌柜与我有些交情,便先给了我银子,一共十两,说好过几日给他送来。怎到了你嘴里,便成了我讹诈银子,又短缺斤两?”
凤瑶从不是怕事之人,她虽然来这个世界不久,根基尚浅,然而前世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枪林弹雨地闯过不知多少生死关头,那份傲然与自信已经深深刻在骨子里,岂容这小小伙计欺侮?
当下转过身,看向门外的几位闲人:“这八角我不止卖给过无忧楼,还曾卖给陈记调料铺子,也是五十文一两的价格。是否黑心,各位自有评断。”
话音刚落,门口左边台阶上一人,拍了拍身边的男子:“陈记调料铺子?那不是你们家吗?”
话音落下,数道目光朝那中年男子看去。
说来也巧,陈记调料铺子的掌柜今日起得迟了,赶去铺子的路上听到无忧楼里传来争执声,便凑了过来。此时手中还啃着一只大包子,被旁边人一拍,只觉喉咙一噎,咳了好几下才道:“是,这位小娘子说得不错。”眼睛闪躲着,压根不敢看向凤瑶。
却是想起那日,因着轻薄凤瑶,被凤瑶一顿好打。看向闻四的眼神,变得同情起来。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这位姑奶奶?
闻四没有料到,凤瑶竟然有这样的胆量!眼睛一瞪,吼道:“什么跟我们掌柜有交情?我们掌柜什么时候跟你这样年轻的小娘子有交情?分明是你想勾引我们掌柜的——啊!”
话没说完,脸上又挨了凤瑶一巴掌:“嘴巴不干不净,我替你洗一洗吧!”出手飞快,一连又是几个巴掌,正正反反,打在闻四的脸上。
不多会儿,闻四的脸颊便肿了起来。等到凤瑶收手,张口便吐出一口血来。
“叮叮”两声,随着血沫掉落地上的,还有两颗后槽牙:“你,你——”闻四指着凤瑶,还想编些什么,被凤瑶森寒的目光一瞪,不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好大伙儿都在这里,这八角一共是二十斤,我便放在这里,算是交割清了,他日莫再污我。”凤瑶说完,将八角从背篓里取出来,搁在旁边的桌上。
此时,背篓里面只剩下一个碗大的小包裹,孤零零地躺在底部。凤瑶心中一叹,背起小背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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