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走了进去,这书房很多年了,不曾变过,那一张宽大的书案上还有他小时候刻画的字,墙上的字画依旧是那副素丹青,书架上的书他几乎都已经看遍,目光看向窗前,那里竟然摆了一朵玉兰。
“容瑄,你终于回来了!”
傅容瑄正犹豫这要不要行礼,见他爹已经起身绕到了他跟前,便就省了,只象征性的说了一句,“爹,孩儿有礼,孩儿回来了。”
“哎,好,好,回来就好,如今的将军府因你的归来而更加繁荣了,容瑄,这次回来就不要再离开了,爹为你谋了一条好路子,保证你前途一片光明。”段老将军说的激动,若不是为了将军府的利益,估计他也不会如此了吧?
傅容瑄撇了一眼,目光又落在了那玉兰上,良久,段老将军的目光也移了过去,见到玉兰,他心里咯噔一下,说道:“不知道是哪个不懂事的丫头,竟然放了玉兰在那里。”
傅容瑄蹙眉,暗暗咬牙,脸上透出一股怒气,就连双手也握成了拳。
“玉兰,花形俏丽,溢发幽香,它高洁、芬芳、纯洁像极了一个人……”像极了谁?他没有说出来,他相信老将军也是知道的。
“容瑄,不要再说了,爹希望你忘了她!爹是为你好,爹将你的路已经铺好,你只要走在上面,将军府就一定会飞黄腾达!”
老将军恨恨的瞪了那一眼玉兰花,抬手将整个花瓶都掷向了窗外。
啪的一声,花瓶四分五裂,而那玉兰花则是静静的躺在一堆碎片中。
随着那一声刺耳的响声,傅容瑄的心彻底碎成渣,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爹还是不肯原谅他娘,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娘到死也没能换得他一眼的安慰。
害死他娘的恨,残害夏冬儿的恨,害他失去他亲生骨肉的恨,仿若山洪暴发,他一下子被激怒了。
“爹!这么多年来,你可有真心将我当做你儿?为了将军府的势力,你赶我走我便走,为了你的利益,你唤我回我便回,可是你何曾为我想过?你何曾为我娘想过?我娘为你而死,你可曾有过一点的内疚?我身负重伤独自离京,你可曾想过我能活到今天?你为了权势……”
“啪”的一声,老将军从来不会想这些的,就见傅容瑄话未说完,老将军已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让他走是为了保全傅家的权势,让他回来同样是为了傅家的权势,身为傅家的长子,就必须能屈能伸,就必须事事以傅家荣誉为先,他决不允许傅家的长子有半点的私心。
傅容瑄喘着粗气,他震怒,所有的怨恨都在这一刻爆发,他忍了多少年?忍的有多痛?这些他都知道吗?
冷笑,眸光暗淡下来,其实这不是第一次挨眼前这老人的打,然而这次去是伤他最深的一次。
“容瑄,你给我记住!她永远当不成你娘,你也永远妄想她的牌位能进傅家祠堂!”段老将军仿若十分的生气,颤抖的手指着傅容瑄道,“还有你的那个什么瞎了的女人,想都不要想,将军府的亲事必须门当户对,将军府的子孙后代血统必须纯正,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等着娶丞相之女吧!”
“你说什么?她怎么了?她的眼睛怎么了?”他浑身顿时冒出了一股阴冷气息,仿若接近一步,下一刻便能将人冻成寒冰。
老将军大笑,她的眼睛瞎了,就算她被封为公主,依旧改变不了她出身贫下的事实,如今将军府需要的是强大势力支持,而非一个有名无实的民间公主,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答应她进傅家的门。
得不到老将军的回答,傅容瑄将眉毛挑了起了,厉声说道:“此生,不奢求我娘进傅家的门,因为打从今天起,她自立门户,此生,非夏冬儿不爱,无论她是瞎了残了,都无法改变。”
语罢,他十分不悦的甩门而去。
“逆子!我的话还没说完,你要去哪里?逆子!逆子!”
傅容瑄径直走了出去,丝毫没有理会老将军在书房中的咆哮,门外见老二敬贤正站在那里,两人相望,却是无话。
待傅容瑄走远,段敬贤望其背影冷哼一声,转身进了书房,见老将军正气的扶案大喘,他连忙走过去,一面帮其顺抚一面问道:“爹,大哥怎么了?怎么见他气冲冲的走了?”
“他不配当你大哥!你不要跟我提起那个逆子!”老将军再度发怒,“他休想让那个瞎子给我进门,敬贤!你去,你去告诉那个逆子,丞相家的嫡女,他就是死也要给我娶回来!”
敬贤应声,眉间却是带着冷笑,瞥了一眼窗边,见那里空空如也,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
傅容瑄快步走回,他眉头紧蹙,和老将军谈话,每次都是这样的结局,他不明白,为何同样都是他的儿子,他能对敬贤、敬松甚至是鸿宇和金秀都能那么温和,为什么独独对自己就一定要这么绝情呢?
他不明白,他究竟哪里不好?从小,他就对他管教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苛刻,他从来没感到过一丝的父爱!
每次看到老将军和其他弟妹一起说笑,他就羡慕的不得了,他努力练功,努力习子,只想着自己若是很出色了,父亲就一定会关注他一眼,只可惜,他的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
老将军年迈了,才发现,自己的几个儿子中,老二喜静,文科出色,老三贪玩,功夫根本就不到家,老四虽然听话却是愚钝,根本就不是练武之才,金秀虽不错,可终归是女子,早晚是人家的人,看来看去,似乎就只有老大能继承他的前程。
再于是,傅容瑄便年纪轻轻的离家去了边关,从一个小小的士兵到校尉,到参将、副将,又到将军,这一路他走过了多少艰辛?只听有人道,他是在老将军的光环下才滕达的如此之快,却不知道他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走过来的。
傅容瑄回到房中,就见一个黑影一闪,那人便来到他的面前,屈膝一跪,“将军,属下犯了大错,还请将军责罚!”
此人正是君柔,她今天一早便出了宫,将军回朝势必公务繁多,她必须为其安排好一切,所以一早她便来了将军府候着了。
“说!”之前和老将军争执惹来的怒气尚未消散,他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
感到将军的怒气,君柔暗暗冒出冷汗,狠了狠心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属下保护夫人不利……遭到丞相府和朱府的暗害……失、失明了……”
她结结巴巴的说着,话未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却是傅容瑄一掌将书桌震碎,君柔一惊,那一掌若是拍在了她身上,岂不是要和那书桌一样粉身碎骨了?
傅容瑄脸色更沉,难怪他在人群中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原来是她受伤了,他的心顿时一阵揪痛,以前他没有照顾好她,现在她又因他而受伤,这很是让他自责。
“将军……”
“来时路上便听所朱府被抄家,只是忙于连夜赶路,尚未追查知晓原因,原本只觉可惜,如此想来却是太过轻巧了!”拳头紧握,因为刚才的一掌,手心被碎屑刺破,这一握便有鲜血流出,不过,他不在意这些,他只想知道她的情况,“她呢?她如今怎么样了?”
君柔叹息,缓缓讲出冬夏儿的现状,她现在很不好,整日连笑都见不到,而且皇后看夏冬儿的十分紧,伤口未养好之前,是连内室的门都不让出了,之前还有大皇子偶尔带她出去走走,如今却是连见都见不到了。
也因此,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谁都不愿理会,不能出去,又看不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空坐着等着熬着,她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常常哀叹生命的多余,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熬什么。
大宝不离不弃的整天陪着她,这也成了她唯一愿意轻吐心事的对象,除此,她再无它事可消磨时间了。
听君柔一字一句的说着她的近况,他终于再次体会到心如刀绞的滋味,这比他战场上受伤要疼的多。
“安排一下,今天我要见到她!”
“将军,皇上和皇后既然什么知道了,不如求皇上将夫人接回来吧,锦宁宫就像牢笼,属下看她在那里真是不快乐。”
接回来?他做梦都想,只是谈何容易?老将军态度决然,看来他只能尽快处理好一切,重新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
君柔对傅家的事也是清楚的,见他沉思,想来也是傅家的事让他为难了,于是劝解:“将军,不如直接搬出将军府吧!”
傅容瑄瞥了一眼,说到:“下去吧,先将她安排好,我下午便进宫去面圣,傍晚时我想见到她。”
“是!”君柔还想说什么,只是话到了唇边又咽了下去。
因她失职害的夏冬儿失明,这样将军都忍着怒火没有责罚她,若是再说了夏冬儿失忆,将军就算不想罚她也不行了!
想了想,还是不说了,反正等将军知道,她也差不多该被潜回边关了。
待君柔走后,傅容瑄便开始整理公务,边关的一切事务他都是需要汇报的,尽早整理好他也好尽早结束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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