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村里很多人家都揭不起锅了你们知道不?也就是你们家这才刚开春就把地给种上了,可村里还有多少人家连种子都还没着落呢你们知道不?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还好说,但那些小的,正长身体的,他们都还在挨饿你们知道不?前两天我才刚去镇上说了借粮的事,今天你们就惹下这样的祸,这接下来你们还让我咋好意思去谈借粮的事?”
村长唉声叹气的说了一堆,却是把夏冬儿等人给说糊涂了,这借粮和枣儿的事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救了枣儿功德无量,怎么还成了祸事了?
砰,村长心里闷,使劲的锤了记下自己的胸口,恨不得再抹出一把泪来。
“镇上衙门找的就是陈家,之前答应了要借粮的正是陈家,现在你们打了陈家的人,抢了陈家的人,人家不肯借粮了。”
轰的一声,夏冬儿只觉脑袋一大,这些之前她都没想过的。她家有傅容瑄,他自然不会让她过的太苦,可是村里人家有几个能跟她夫君比的?都是之前那些该死的土匪,现如今过不下去的人家真的很多,这可如何是好呢?
木白莲也闷住了,这事好像真的是她们太鲁莽了,可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枣儿就那么被人欺负不是吗?
“村长大叔,既然陈家不借粮食了,不是还有衙门吗?衙门总不能不管的吧?”夏冬儿起身到外间弄了一碗水,村里人家很少喝茶,而且她们家也是没有茶叶的,她将水端给村长,大有赔礼道歉的意味。
不过,夏冬儿心里也真是这么想的,毕竟是因为自己太过鲁莽,虽然救了枣儿,却是给全村人带来了更大的难处,现如今,这借粮的事还是需要他村长老人家出面的。
村长接了水,虽然没喝,但也说明了他心里不怪她们的意思。
“镇上的粮食也紧张,再说衙门哪里会在乎我们这些小百姓的死活?他们估计连村里遭了土匪是事都没上报,镇上陈家和衙门间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衙门被我烦的多了,也就把这粮食的事交给了陈家,现在可倒好,陈家不见枣儿的人就绝对不借粮,这可真是让人为难啊。”
为难,村长为难,现如今夏冬儿和木白莲也为难了。人是她们硬要救的,事是她们惹的,现在粮食的事怎么处理?现在她们也终于明白了,就说村长不是无情的人啊,原来是为了整个村子人的生计才一直没有露面的,想来,估计全村的人都误会了村长了。
夏冬儿低着头,木白莲也低着头,两人倒是想到了一起,闷着头说道:“村长大叔,您老别生气,您老神通广大,就再想想办法呗!”
“是啊,他叔,孩子们也是不想看到枣儿再被人推入火坑,也是好心的,可村里人吃饭也是大事,要不他叔,你就在往衙门跑跑?”夏李氏讪笑着说道。
自己家孩子惹的事,她好赖当娘的,总不能见了自己孩子为难吧?要不就说呢,夏李氏其实就一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村长脸上依旧阴霾一片,却也点了头说他会再想办法的。
坐在炕边上的夏李氏沉默了片刻,实在是猜不出这第二件会是什么事,于是开口问道:“这事就拜托他叔你费心了,那第二件事呢?是什么事啊?”
说起这第二件事啊,村长倒是笑了起来,只见他在袖子里摸索了半天,然后掏出一张纸来交给了夏冬儿,“丫头,这次你可要放好了,要是再让烧了,那我这张老脸就是再大也不好使了。”
夏冬儿接过,打开一看,却是她家的地契。
她惊讶的问道:“呀,这是我家的地契?村长大叔,您给补回来了?”
地契补回来了,木白莲也赶忙往前凑合,夏李氏也挤到了跟前看,她不识字,但是之前见过木白莲的地契,上面画着宅基地的方位和丈量的面积,而眼前这上面画的花里胡哨的,就跟之前木白莲的那地契一样。
太好了,地契补回来了。
“恩,前两天去镇上就把这事也办了,只是人家要十两银子,我怕事情拖久了不好办,也没提前跟你们说,就先给垫上了。”
“地契真补回来了?”夏冬儿不可置信地看着桌上那张纸,又看了看傅容瑄,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两人相视而笑。
“谢过村长了。”傅容瑄抱拳行礼,心里自然是欢喜万分,地契回来了,那就离他盖房子的日子不远了。
村长含笑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挺佩服这年轻人的,一个外乡人好不容易在村里站稳了脚跟,娶了媳妇儿买了地,正准备盖大瓦房,却因遭了土匪而一无所有了,这若是放到旁人身上,定是要伤心痛苦从此一蹶不振了。可他傅容瑄不是,他没有一蹶不振,也没有凄恨哀怨,他只是坦然面对默默承受,寄人篱下,不畏人言,反而还帮着岳母一家在困苦动荡中站稳了脚跟。
他不用想也知道,夏李氏定是苛刻了女婿不少,每次的猎物估计进到她儿子的腹中居多,村长心里不少为傅家考虑,之前没把握办成事,他不敢说,如今事成了,有些话也就直接说了出来:“地契拿回来了,就算是盖上两件茅草屋先住着也是比寄人篱下要强些的,你们两口子好好过,当长辈的看了也高兴,是吧?冬儿她娘?”
“那是自然的,他叔都给考虑到了,这事还真是多亏了他叔你呢。”夏李氏谄笑,“傻女婿,还愣着做什么?快把银子给你村长大叔啊?总不能让人家帮着办了事又让人家往外垫银子吧?”
傅容瑄连连应声,随即让夏冬儿取了银子给了村长,村长的目的达到,又说了些客气话收了银子也就回去了。
白天折腾了一天,木白莲也早困的不行,跳下炕也就回了东屋,夏李氏送走了村长,插好了院门,转身也回了东屋。说实话,她这心里挺矛盾的,按理说,自己女婿有出息,自己闺女跟着享福,她应该是挺高兴的,可为啥她心里又有些难过呢?
也是,家里上上下下的都离不开女婿的帮忙,自己的儿子她自己是被谁都了解的,指望他下地干活?他只要能不给她惹事就算是烧高香了,那泼皮儿子,自然是不像傅容瑄似的,上山能打猎,下地能种庄稼,家里的柴、水哪样不是他忙活的?
夏冬儿和木白莲那俩丫头也是,虽说干不了什么体力活,但是洗洗涮涮的,采个野菜什么的,里里外外也帮着家里不少,这要是都搬走了,唉,想想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西屋里,夏冬儿趴在窗头看着娘亲和木白莲都进了东屋才熄了蜡烛的,地契在手里还没捂热,那股子高兴劲也还没过去,突然间娘亲失魂落魄的回了东屋,她心里也跟着有些失落了,娘亲瘦弱的背影有些弯曲,那是常年劳累的结果,明明才三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却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婆子。
生活的艰辛,不知道她的未来又在哪里?会是这样一直下去?盖个房子,种块田地,生个孩子,然后祖祖辈辈的困在这大山里?算了,想太多也无用。她将地契收起,这次她是用了心的,放的地方绝对是旁人找不到的地方。
屋外凉风习习,屋内却是暖意四起,大家都是累了一天的,铺了被褥,躺下也就睡了。
夏冬儿翻来覆去的,心里又开始计划了。地契有了,那就该去把之前在镇上定的那些木材什么的都运回来才是了,记得年前换金子时,傅容瑄是在镇上定了木材红砖青瓦的,钱倒是都付了,现在春暖花开正适合动工盖房子。
只是,盖房子就要请工人,这工钱还是个大问题呢,家里银钱不多,每次买了猎物就直接换了粮食,一大家的人吃喝,要攒钱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
盖房子可是大事,那么大的院子,加上木白莲的院子,估计要忙活一些时间了,工人吃喝,工钱,算算怎么也要花上个上百两才能够。
房子的样式她已经想好了,她还计划着,等在存些钱,就买一块地,农户,还是有块地种着比较踏实,这样也能省下买粮食的钱。
这计划多么美好啊,面包会有的,房子会有的,一想着就快能盖房子了,夏冬儿心里就一阵美滋滋的。但是一想起她娘亲那褴褛的身影时,她又觉得不忍了。
如果春生能有夏彤的一半懂事就好了,那也她也能走的安心些。不过,就算她走了,也还是在这夏家村,里里外外的她还是能照顾一下的,如今夏彤年纪也还小,将来嫁了人家里也就只剩下娘亲和春生了,到时也免不了要她多照顾的。
或许是这些天朝夕相处的缘故,又或许是血肉相连的感情,夏冬儿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不能丢下这一家,将来盖了房子,她想让这一家都搬了进去,一家人,就应该守望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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