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世彼岸梦青青》第一章 双生

    这里不比人间，这里的天幕永远是灰色的，这里的月亮没有圆缺变化，永远很大，很圆，也很亮。
    在这里，它便是太阳。
    如玉般莹亮的月亮下方，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稳稳地飘在天空，任凭狂风如何肆掠，也无法吹散半分，只在下方广袤的地域上投射下绵延百里的巨大阴影。
    “呼~~~”
    一只绘有玄奥金纹的黑色袍袖拂过，云雾立马散开一块，原来是有一座庞大岛屿隐藏在浮云之中。
    岛屿正下方是一座青灰色的城池，城池气势恢宏，城墙外有一条黄色缎带般的河流围绕，河流一直延伸向远方，融入墨绿色的山脉之中。
    “看看这大好山河，哪一点比不上那里？”一声幽叹响起，带着一丝埋怨，和一丝无奈。
    大袖一挥，云雾重新笼罩过来。
    黑色身影转身，眼睛略过满园的红色花朵，最终落在了一个空空的青石花盆上，盆里的花曾陪着他度过了极其漫长的岁月。
    有多漫长？就是数不清的轮回！
    他看着它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有了自己的思想、甚至还慢慢有了它自己的灵魂。
    可是自它有了灵魂后，它就不愿陪在自己身边了，就想着往外跑，还哭着闹着要去体验外面的世界。
    他疼它，于是，放它走了。
    可是他又担心它对外界痴迷，以致忘了自己，于是，他耍了点小心眼——他要它尝尽人间的苦，让它彻底对人世厌倦后，安安心心地回归到自己身边。
    结果，它总能在苦难的人生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甜，还曾放出豪言：小岸不怕，小岸还要再来一次！
    毫无意外的，它再一次跑了……
    “还是我把你宠坏了，任你闹了这一回又一回！”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连带着云雾也颤抖起来。
    “你说人间有句俗话，叫事不过三。我已给了你三次机会，若你第三次回来时，还是哭鼻子，那可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
    龙腾帝国，幽山郡，青石城，安和镇。
    在一座普通的小小院落中，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正紧张地来回踱步，不时朝一个房间的方向望去。
    他正是这个院落的男主人：化魁。
    三年前，他的父亲去世，留下了这唯一的一处房产。凭借与化家的血亲关系，化魁也在这个小镇少有些声望。于是，两年前，他顺利娶妻，娶得还是邻镇读书人家谢家的女儿，人不仅貌美，而且气质在这一片也是极为出众的。
    当八个月前得知妻子怀有身孕的时候，化魁高兴地几个晚上也没有睡好觉，想着不管是儿是女，自已这一脉总算是要庞大起来了。若是儿子，简直是登天的幸福，若是女儿……女儿也不差，到时候再生个儿子！等以后女儿嫁个好人家，也能帮衬着儿子将自己这一脉发扬光大……
    “哇……哇……”蓦地，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
    “生了！生了！咱们家总算添人口了！”化魁抹了一把激动的泪水。
    父亲去世后，家里只留下他一人，虽然有家里的叔父们帮着料理后事，但是后事一完，忙碌的长辈们便一刻也不再停留，当日便回去了。
    从此，亲戚们再也没有上过门。即使是自己成亲那天，也只有几个祖屋的下人过来了一趟，岳母很是不满，也让妻子日后好一顿埋怨。
    “吱呀”一声门响，一个老婆子从门缝里探出个头：“小魁子，你小子可真是有福啊！你娘子给你生了个儿子，肚子里还有一个！怕你等不及，我先给你报个喜！”说完，便又将头缩了回去，门也“嘭”地一声关闭了。
    什……什么？
    化魁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消息：“生了个儿子，肚里还有一个？！”
    “这……这是双生子？”化魁的声音有些颤抖，“爹啊，咱们家总算有后了！英英生了儿子了，您放心吧……而且还是双胞胎！咱们家的好运气来了！”
    化魁望向正房，一向无神的眼里此时却充满了光彩，似乎能看见一家四口被簇拥着重回祖屋的那一天！
    在化魁欣欣然畅想未来的时候，房间里却是另一幅光景。
    此时，化魁的娇妻脸色煞白，她深吸一口气，再憋住呼吸向小腹用力，憋住片刻后神情突然一松，喘着粗气，蓦地眼泪也涌了出来，带着哭腔问到：“刘婆……怎么还出不来？”
    刘婆可顾不上回答她，看着床铺上越来越多的鲜红，心里直打怵：这小家伙一条腿伸出来了，还有一条腿蜷在里面，这可怎么办？若是落得个一尸两命，我刘婆以后不但晚节不保，恐怕再也接不到活了！坏了坏了！
    刘婆越想越担心，再也顾不上独赚这份喜钱了，还是先保住名声再说吧！
    心中打定了主意，便赶紧开门冲着正独自兴奋的化魁喊到：“快！快去医馆把郎中请过来，无论如何也得请过来！”
    “出什么事了？”化魁呆呆地站着，一时反应不过来。
    “娘子难产！胎位不正，生不出来啦！”刘婆生气化魁耽误时间。
    化魁一听，脚一软，忽地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地跑向了院外。
    “这小魁子，比起化家老爷可真是差远了！”刘婆眼见化魁的窘迫，又担心拖不到郎中来的时候，又急又气，忍不住骂道。
    待化魁带着郎中回来时，又是过了两刻，谢凤英已经力气全无，唯有眼泪还在脸上淌着。
    “老先生，请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和夫人！”化魁毕恭毕敬地向郎中行了个礼。
    郎中掀开被褥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问向化魁：“若是只能保一人，你愿意保谁？”
    “不可以！”化魁一听，恍如五雷轰顶，脸色刷白，叫嚷道：“娘子和儿子我都要，一个都不能少！”
    郎中闻言，提起药箱就要走，却被化魁死死拉扯住。
    郎中摇头：“恕老夫无能，只怕除了神仙，没人能同时保得母女平安！”
    “是女儿？”化魁与谢凤英同时问到。
    郎中点头。
    化魁忽地松了一口气，追问：“若是只保大人呢？有几成把握？”
    郎中一愣，答道：“夫人失血过多，时间已经拖得太长了。若是舍小保大，老夫也只有四成把握。若是舍大保小，老夫倒是……”
    “请老先生竭尽全力！若是能保住我娘子的性命，我一定重金相谢！”
    不待郎中说完，化魁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他冲着郎中作了一个揖，碍于自古产房的礼数，只得退到门外等着。
    谢凤英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提起气力对郎中说到：“请郎中看在我刚出世的儿子份上，一定要救我……我……我不想我那可怜的儿子刚出生就没有娘亲疼爱……”说着说着，似是想到了儿子今后的可怜模样，情不自禁地抽泣了起来。
    “娘子夫妻二人当真是爱子心切！”郎中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转而看着那截伸出的稚嫩小腿，慈爱地说到：“好孩子，这世就当白走一回，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安心走吧。若有来世，一定要投个好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