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盛掏出一把阵石,招了招手,示意程雪上前。
程雪疑惑地看着他,赵盛将阵石随意丢在地上,然后朝她道:“按照感觉摆出一个你觉得能调动此处天地气机的阵!”
程雪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而后抬头看向他:“你不教我摆阵的公式吗?”
“学那做甚,别人的套路你就算学会了,也终究超越不了别人,何不另辟蹊径,形成自己的阵式!”
阵式通俗地说,就是基于一个人对阵道的领悟,总结出的经验公式,后人可根据这些套路,快速地摆出相应的阵法。
只是这方法缺点也是很明显,只要周围天地大势一有变动,再按照此项公式,便摆不出来,可谓模式僵硬,只适合阵道小白,以及实在对此道没什么天赋的人。
当初付岚他们举办的是速成班,自然挑最简单易学的方法来,所以才会让程雪钻了牛角尖,困在公式中出不来了。
此时赵盛就是想看看她有没有阵道天赋,所以才会出这题,收起平时的不靠谱的样子,他的话还蛮有说服力的。
程雪不觉照做,让她不按照付岚他们教的套路走,还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蹲下小身子,伸出肥爪子开始摆弄地上的阵石。
赵盛见状,点了点头,对这个学生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想当初他给其他人补习时,他们都一脸怀疑地看着他,毕竟,对于没阵道天赋的人来说,让他结出自己的阵式,好比于白日飞升!
程雪扒拉着阵石,双眼失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良久,她眼中精光一闪,双手快速动作起来,五颜六色的阵石被她扒拉得啪啪作响,很快,一个看上去乱七八糟的阵形出现在两人眼中。
赵盛摸着下巴,看着她摆出来的东西,若有所思。
程雪此时也回过神来,抬起自己的肥爪子,一阵恍惚。
院子里鸦雀无声,好一会儿,程雪才喃喃道:“我简直是个天才!”
她刚才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压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眼前的阵法就摆好了,她虽然经常被爹娘吐槽没什么见识,但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她还是隐约有感觉的。
赵盛仔细观察地上的阵法,最后,他艰难道:“这玩意儿,我竟然没见过!”
他不知道程雪摆出来的是不是阵法,因为它形成后,此地没有一点气机变化,但说它不是阵法,当他伸手想触碰时,却有一层阻碍出现,挡住了他想进一步探究的想法。
他看了看地上蹲着,满口说自己是天才的肥崽子,反应过来道:“你先在这儿别动,我去找老祖过来看看!”
嘱咐一句后,他赶紧飞一般地跑向主峰大殿,看来是去请桑云老祖了。
程雪闻言,撇了撇嘴,咕哝道:“咋不夸夸我呢,鼓励对教育来说,多重要呀!”
此地离大殿着实不远,很快,赵盛的声音便响起:“老祖,你快看!”
桑云老祖,施施然地出现在此地,她原本正在大殿内悠闲地给食人花大军投食呢,就见这小子大大咧咧地闯进来,嚷嚷着出了个小怪物,让她快点瞧瞧去。
程雪这些天中午老往青桑峰跑,她身为峰主,自然心中有数,一想到这小怪物可能跟她有关,她心中便一咯噔,当初摸她身子骨发现的事儿,还没完呢!
心中虽急,但面上还是要端住,她一派闲适地出现在程雪视线中,然而蹙眉看着地上粗糙摆放的阵法。
良久,她才意味深长地看了程雪一眼,看得程雪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才移开视线,仿若做出什么决定似的,缓了缓脸色,笑着道:“小雪儿,到我这儿来!”
程雪一脸茫然,不知她要做什么,身子却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桑云一把将她抱起,开口道:“你觉得青桑峰怎么样?”
“……还可以!”程雪看了眼旁边一脸诧异的赵盛,含糊道。
“那若是生活在青桑峰,你觉得如何?”桑云看着她,追问道。
“不行!”小丫头利落地拒绝道,然后小身子挣扎起来,嚷嚷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桑云无奈,程雪甫一落地,便躲在赵盛身后,警惕地探头看着桑云,仿佛看到什么洪水猛兽般。
桑云挑眉,问道:“我身上有什么吗,让你如此害怕?”
“没…没什么,老祖何出此言?”这是在问她为什么让她留在青桑峰呢。
桑云明白了她的意思,见这丫头看着憨憨的,却如此警觉,不由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觉得你很适合做我徒弟,你要不要考虑下?”
程雪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震惊之下,狠狠地掐了把旁边赵盛的大腿,口中喃喃道:“没想到我这么天才!”
赵盛被她掐得嗷嗷直叫,闻言,不免翻了个白眼,这么严肃的话题,被她这么一说,总感觉有些滑稽。
他也不明白,为何一直不愿收徒的老祖突然改了口,难道程雪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阵道天才,天才到渡劫期的老祖都不愿错过?
桑云见程雪一脸恍惚的样子,也没了兴致,只能留下一句“你考虑清楚后来找我”,便离开了。
待程雪回过神来,见老祖早已离开了,她还想再掐一把旁边的赵盛,被赵盛机智地躲开了。
见他脸色臭臭的,程雪讪讪道:“嘿,别生气嘛,我不是故意的,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哈!”
赵盛冷哼一声,也没跟她计较,只是道:“你怎么看,其实我们老祖蛮好的,也没什么架子,很好相处……”
他巴拉巴拉了一大堆桑云的好话,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程雪。
赵盛身为青桑峰弟子,自然支持桑云老祖的决定,况且他也仔细想了,程雪既然已经加入他们了,何不彻底一点,直接成为老祖的弟子,那就铁板钉钉是他们青桑峰的人了,反正她爹娘对她也不好,飞崖峰就算舍弃了,也不伤心……
程雪可不知道小伙伴心中的小九九,她虽还没入道,但也知道修仙界中的师徒,双方牵扯太多,是一件需要认真考虑的事儿!
只是拜师这事儿,还是要到晚上回去后,跟爹娘他们好好商量下,眼下上课时间快到了,得上学堂去了。
赵盛见她不出声,穷追不舍道:“你倒是说句话啊,拜入青桑峰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是现在还同我学阵法吗?”
“这能一样吗?”小丫头叉腰,得意道:“你这三脚猫的道行,能跟老祖比吗,我要回去问问我爹娘呢,上课时间快到了,我们现在还不出发,是想迟到吗?”
她话音刚落,远处就有叫喊声传来,是其他人叫他们上学呢,赵盛想了想,无奈道:“行吧!”
随意撇了他一眼,程雪直接拉起他,朝其他小伙伴飞奔而去……
下午的课程很快就过了,任课老师心情不错,早早地放学了,下课钟声甫一响起,程雪便冲出了学堂,赵凝伸出的手停滞在空气中,她还想留下大家一起商量如何整任青云呢!
见程雪如同见了兔子的鹰一样瞬间没了影儿,赵凝气愤地拍了拍桌子,正主儿都走了,这是给谁出气呢?
程雪也不去忘了任青云这事儿,只是如今明显是拜师的事儿更重要嘛,她一出飞来峰,食人花就出现了。
一顿风驰电掣,转眼间就回到了飞崖峰,小丫头一把推开院子的门,大声叫嚷着:“爹!娘!出大事儿啦!”
算准了她回来时间的程立他们,正在院子里喝茶,见她这咋咋呼呼的样子,不由皱眉道:“有话好好说,就算天塌了,也要喜怒不形于色!”
程雪瘪瘪嘴,但还是按照她爹说的,稳了稳神态,道:“桑云老祖说,要收我为徒!”
“什么!”程立嗖地一声,站起身来,差点儿将桌上的茶水打翻了,见状,程雪暗地里撇撇嘴,这脸打的,啧!
程立可不知她的腹诽,背着手走来走去,有些不安,最后,他跟付岚对视一眼,然后只身前往青桑峰,看来是了解情况去了。
付岚坐在原地,招手让程雪过去,她擦了擦程雪额头上的汗渍,刚才太兴奋了,都跑出汗来了。
擦完汗后,还未待付岚开口,程雪便自觉地将事情讲了一遍,最后认真地看着付岚道:“娘,我有阵道天赋呢!”
小丫头还记着当初他们按着她学阵法,嫌弃她笨的事儿呢!
见她神色认真地为自己正名,付岚也不敷衍,踏踏实实地给她道歉:“对不起宝宝,是我们当初太心急了,没照顾到你的感受!”
“没事儿的!”闻言,小丫头一挥手,轻松道,面上却笑得灿烂,看来这事儿压在心里有一段时间了。
付岚将这宝贝抱起,母女俩好好亲热了一番,然后才道:“宝宝还能摆出在青桑峰摆过的阵法吗,让娘看看生出了个什么天才!”
闻言,程雪有些不确定道:“我试试吧,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摆出来了!”
付岚掏出一袋阵石,花花绿绿的被程雪一把倒了出来,然后,她陷入了沉思。
付岚仔细观察她的动作,场上无人出声,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良久,程雪神色恍惚间,手上快出残影,几乎在转眼间,阵石被杂乱无章地摆好了。
付岚见这一幕,神色有几许震惊,她还真生出个天才来,这凭直觉就能摆出无品级隔绝阵的天赋,让付岚都有些心惊肉跳。
这好在生在飞崖峰,要是没大势力护着,迟早被人打上主意,到时候别说天赋,命还有没有都不知道!
无品级的阵法,意思是威力可大可小,难以界定,只存在于少数阵法类型中,比如说这隔绝阵,威力大的可以隔绝天地气机,就算天道规则也难以介入!
付岚看着程雪,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她大概知道桑云为何要收程雪为徒了……
另一边,程立也明白了缘由,他有些为难地看着曾经的师姐,神色挣扎……
桑云为何执意收程雪为徒,还跟她所修的大道有关。
修道修道,最关键的,当然在于道,修士在修到元婴期时,一般会经历心魔劫,欲过此劫,必须明确道途,坚定道心。
而大道千变万化,万事万物中都蕴含着大道,端看你能悟出多少,又是否契合自身。
修仙界不知历经多少纪元,流传下来的道途不知凡几,桑云所修的诡道,便是其一。
只是诡道难修,是所有修士的共识,这中间不仅涉及自身根骨资质,还关乎难度排在六艺之首的阵法天赋,这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当时桑云给小丫头摸骨,发现她尾骨末端凭空多出一截,这特异的根骨,千万人中,也可能选不出一个来,却最是适合修诡道。
然而程雪毕竟是出自飞崖峰,在门派上有特殊的地位,若让她拜入青桑峰,事关重大,宗门高层势必会插手,况且她听说这丫头的阵法修习得并无亮点,所以也慢慢将此事放下。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如此出众的阵道天赋,这简直是为修习诡道量身打造的配置,想到如今此道后继无人,桑云便觉得这徒弟,她收定了!
程立了解完全部后,也不知该说什么,拜入青桑峰,是万万不可的,飞崖峰能在门派权力倾轧下置身事外,独自逍遥,除了它自身的特殊性外,就是因为他们不站队。
然而若程雪拜入青桑峰,飞崖峰势必会同青桑峰牵扯不清,这中间涉及太多,就算是他,也不能草率决定。
只是,让他拒绝桑云的提议,他也很是不忍心,诡道,被称为修仙界中最神秘莫测的大道,青桑峰为何仅凭一位渡劫老祖,把持门派暗部数千年之久,就是因为桑云修习此道,几乎无人能在她手下讨得了好!
而程雪,竟然有此资质,只是若无师父领进门,就算她再如何惊才绝艳,也要花几百上千年才能摸到门槛。
最后,即使不带希望,程立还是厚着脸皮道:“要不,师姐帮忙推她一把,这师徒名分,多了也是累赘……”
后面的话,在桑云似笑非笑的眼神下,他没好意思说出来,这种担了因果却捞不着什么好的事儿,是个人都不愿意做。
虽相隔两地,程立和付岚两人,却一同皱起了眉,犯起了愁,这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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