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韩玉》第487章 我有我山河

    几千米的对饮吃肉,一个春节过得马马虎虎,但到底是有了几分人气烟火味儿。
    今天林立给自己放了个假,没去思考问题也不作修炼,坐在石台上就那么发呆,想着劣迹斑斑的孩提时代,想着外严内松的林震天,想着照片上眉眼清秀永远那般年轻动人的母亲。
    想着韩玉想着阳群芳想着白紫芫,想着青云见心和周清竹,想着域外十年的种种跌宕起伏,亦师亦父的逍遥仙尊,九位性格各异的师兄,以及底下万众一心的数万同门,那位舍生取义留下剑晶的挚友……
    最后,他想到了丹朱。
    接着他便从坐着改为躺着,清静无梦地眯了一觉,醒转后去岩石上添刻一划,回到石台继续做着过往九十八天每日都在做的事情。
    日子单调地流逝着,不快也不算太慢。第二年四月,他出洞望了望草木重生的世界,继而入洞继续闭关,往后夏至、芒种、秋分,每到节气他就去洞口看一眼,每年如此。
    这一年春节他没去洞口,因为知道天师府外不会再有人请他喝酒吃肉。
    第三年某日,洞门巨石被敲响,是白紫芫来看他,带着林家别墅满屋子人的照片,还有一篮子好吃好喝的。
    “我跟韩玉一起做的,阳群芳炒了份土豆丝,失败了不好意思给你吃,就买了一大袋零食,但龙虎山有规矩,只能给你带一两样过来。”
    这顿饭,林立吃得如鲠在喉。
    相聚也不过半晌时光,龙虎山正气远远震慑,没有行路牌的公主殿下不能久留,等他吃饱喝足,俩人初次拥抱过后,白紫芫提着篮子挽裙下山,背影与山间野花相映,烂漫曼妙。
    往后两年,林立再没见过活人,日日在洞中打坐瘫躺,不到节气便不出洞,连日前的修真界盛事武当开山会也错过了。
    很快又要立冬将近,洞中气温氛围依然如故,山泉池上的青萍与洞顶的爬山虎,从他进来时就没怎么变化过。
    境界已然完全夯实,曾经困扰他的许多问题,如今也渐渐云开月明。
    立冬前夕,他出洞了。
    一千八百二十六天,其间经历了一个闰年闰月,岩石上密密麻麻三百六十五个零一划的小楷正字,记录着他这辈子至今为止最长的一次闭关。
    “重见天日,真爽!”
    说是闭关,其实就是囚禁,林立站在洞口呼吸了几下自由的空气,心情不是一个爽字可以笼统形容的。
    下山的山景与上山时的山景并无两样,路还是不难走,山间草木还是那么枯败,没什么生趣。
    出了琵琶山又上龙虎山,宏远几人早早便守在山门等候,五年时间,当初懵懂的少年郎们都已年满二十,稚气已脱,个个都略微变了模样,不变的大概是对小师爷的爱戴。
    说起来,林立不过带他们下山玩了一趟,给宏远过了个生日而已。
    “小师爷,你终于出来了!”
    粗了几分的声音兴奋喊道,其余几人也大抵如是,林立目光一一扫过,眼神微亮。
    “宏应入内门了?”
    “嗯!小师爷,去年忽然开了灵根,午首座收我当了亲传弟子呢!”小道士们中叫宏应的答道,语气里不缺浓浓的感激,别人或许不知,他却最清楚午首座凭什么看上自己这并不惊艳的灵根。
    “不错。”
    林立点点头,阔别五年,他那颗锃亮的脑袋也终于重新长出了头发,虽然缓慢,但额前发也已经盖了眼睛,未经修整,多少有些浓密过分而显得略怂。
    一行小道士簇拥下,林立路过武威院,没见着宋云象,然后直接回到养丹庐。
    老邓头难得勤快,居然在院子里提着水盆浇仙人掌,林立再仔细看那水流污浊,便懂了。叫散宏远等外门弟子,与老者进屋,林立尊重恭敬的模样瞬间化为云烟,讥笑道:“你这老家伙还真是懒得出奇,洗脚水都舍不得倒,看那水脏成那鸟样,没我打水伺候你,得有半拉月没洗你那老汗脚了吧?”
    离阳长老不以为然:“两年而已,我又不常走动,何须洗得过勤?”
    林立为之倾倒,也幸亏养丹庐地处孤僻,没跟外门内门和五大院扎堆落建,否则这懒老头的名声,怕就远没现在这么高妙飘然了。
    “我有事要下山,就是过来跟你打声招呼,没啥要紧想说的,我就先风紧扯呼了。”收了调侃的念头,林大少说道。
    五年之约半刻贻误不得,去的晚了,青云见心就成须弥山的新娘子了。虽然古来就有抢亲的说法,但恐怕要引出龙虎山跟须弥山的火药味,从来就厌恶麻烦的林大少,自然不乐意把小事化大大事化巨,更不想因为自己麻烦到整座天师府。
    离阳长老并不留人,挥挥手:“滚吧,反正三年早就期满,老夫慢慢适应没人伺候的生活,几百年都这么过来的。”
    林立沉默片刻,道:“那就先拜拜了,等我得空了再来看你。”
    离阳长老盘着刚用热水洗过的脚坐在床沿上,右手扶着脚腕左手揉搓脚掌,说道:“现在的天师府,就只有怀庸去过玉玑山,你去找他问路吧,后山那几位老祖宗估计叫不醒。”
    “得嘞!”
    林立退出房间把门拉好,便一路疾走去了敕书阁,表面上是浪荡不羁,心里实则着急得紧。
    鬼知道玉玑山离龙虎山有多远,后天便是约好青云见心嫁入须弥山的日子,赶上了还好,赶不上,可想而知局面是何其操淡的尴尬。
    掌教天师数十年如一日地静坐在阁内小桌旁的椅子上,见有人进门,放下手中书册端详了林立片刻,说道:“境界凝练,气息浩瀚,小师叔的进境不俗。”
    “勉强还算可以。”
    林立回道,不是他谦虚,以他现在的功力,在渡劫期面前谈境界,有点搞笑。
    掌教随即有了疑惑,问道:“你现在有的,都是你自己的,冥想中出了岔子?”
    轮回中的力量可以完美从前世嫁接到今生,比直接灌顶来得更全面,以他的估计,林立即便气海异于常人,此次出关后若是想通关节细微处,所得的好处,也足以令其直达渡劫,毕竟原来就是化神巅峰,只差临门一脚,说是半步渡劫也差不离。
    但很明显,林立此时的气息虽然已有长足的进步,却仍未入渡劫。
    林立回答道:“没出岔子。”
    掌教深思片刻,出言道:“你放弃了?”
    “不是放弃,是根本不想要。”林立说道。
    厅堂里的气氛于是沉默了下去,一盏茶的功夫,掌教天师才接受了事实。
    提早觉醒转世记忆,在修真界已是凤毛麟角的奇迹,没有几乎,那索性就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哪怕在此之前是个凡人,接受了来自轮回的力量后,修行都能一日千里。
    放弃轮回力量,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总之极少极少就是了,放眼华夏五千年历史,这种人加起来,超不过一掌之数。
    “师父生前虽然呕心沥血扑在府中繁务上,修行不曾刻意下过苦功,但到底是张家人,一身修为几近通玄,否则当年入魔后那场战事,也不会逼得后山来人才勉力镇压。”张怀庸语重心长道。
    现在聊的话题,五年间,林立早就想得通透,所以再提起来,便不假思索,道:“我姓林,他姓张,两辈子两个人,他曾经功参造化或是失足造孽,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我不加评论也不去沾光。这五年我只想明白一件事,我叫林立,这辈子都是这个名字,除非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但我或许会改成刘立王立韩立,却一定不会叫张夙兴,不会有两个名字。”
    他便是他,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哪怕遗传了林震天与母亲的样貌及秉性,至少,不会跟个劳什子前世产生瓜葛。
    他有他的喜怒哀乐,有他的浮生若梦,这些,通通是他林立自己的。看过的风起云走,见过的山花烂漫、鸟兽为欢、天寒地冻、炎夏如曝,都是他自己的。
    这一世,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眼中的山河日月,胸中的抑扬顿挫,皆与一个已死之人无关。
    这便是他五年面壁为自己求索出的答案。
    掌教天师沉默几息,终究觉得有些可惜了,不过林立毕竟是邓离阳的弟子,比他辈分还高,自然说不得什么,也无法干预人家的选择,便只是叹道:“你这心气儿,实在高啊!”
    转念,年逾百岁的掌教又释然了,古时太远不提,就眼前当下这些天才,哪个心气儿不高不是傲进骨子里?回想自己当年年轻的时候,怕是抛却诸多利弊杂念,心底也情愿干净利落地只做这一世人罢?
    样貌中年的天师放下话题,转而问道:“是否决定了要去玉玑山?”
    林立回道:“无须决定,本来就要去。”
    掌教天师说道:“那便去,我张怀庸的师叔,没道理被个剑圣的孙子抢了老婆,带上天师令,寒衣和云马师弟与师叔随行,风风光光把青云家的女娃娃,接回天师府或者龙虎山。”
    林立诧异:“掌教为何?”
    “为何一改常态如此张扬大气吗?”张怀庸敞开袖子起身,道:“龙虎山从来就不小气,一边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一边男才女貌情投意合,我倒要看看,须弥山那所谓的景公子,拿什么争过我龙虎山生得最好看的小师叔!”
    林立老脸微微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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