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老师的裙子挺进去》掀开裙子

    第20章 弃妃也承欢
    夜凉略微得安慰陆玲珑几句,便站起来准备走了。他得去看看萦烟,她眼神里的伤痛实在深了,深的让他心碎,他怎么还能能放心得下。纵使她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可她的痛,才是真正的痛。
    陆玲珑待要说话挽留,夜凉已经迈出了秋兰殿的寝宫,她张着嘴对着空气,竟然连半句话也说不出。她觉得自己被骗了,本来她以为夜凉那样的待她,是爱她的,可是他得到了自己,却一丁点也不珍惜,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居然连管也不管。此时他去做什么,看皇后吗?
    皇后,原来是她。那个皇后,自己没有独宠后宫的时候,她不是还一副慈善温顺的样子吗?此时却如此心胸狭窄,巧于心计,偏要置她于死地,那么她真要看看,她们之间到底是谁死!
    “娘娘,您今天就钻进书里了,该用晚膳了,再不吃,饭又要凉了。”
    蓉儿端着热了一次的饭菜进来,简单的青菜配着几根鲜红的牛柳,因为热了一次,青菜已经变了颜色,一道蛤蜊汤倒是因为返工而鲜浓了许多。
    萦烟不喜欢麻烦人,别的妃子饭菜凉了要重做,她的通常只是在后宫里热一下就可以,从来也没让御膳房为难过。
    “放着吧,本宫还要画完。”
    萦烟头也没抬得继续用笔在纸上描绘着,蓉儿好奇得看了一眼,却根本没看出什么,皇后娘娘做的事情素来也古怪,她只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墨水,还得多灌十几年,才能跟得上她的思维和步伐。
    “皇上?”
    这声音惊讶又惊喜,蓉儿回头的瞬间,竟然看到夜凉站在门口。夜凉原准备摆手让蓉儿不要喊出来,可没来得及,她已经脱口而出。
    萦烟握着笔抬起头,茫然得看着夜凉站着的地方,许久才放下手里的笔,出了桌案行礼。抬起头的时候,淡淡的笑出来了。
    “在画什么,怎么画到饭也不吃了?”
    夜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萦烟身边,轻柔得用力,将她的身体拥抱进自己的怀里。带着她到桌边,拿起那副画,看了几秒钟,才终于觉得该是种武器。
    “皇上还记得吗?《十六县志》中记载,在海赢开国之初,有善水者设计了类似于臣妾画上画的这种弓弩,它可以背在士兵的背上,在游泳的过程中近距离发出利箭,且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百发百中。”
    萦烟从桌案上拿起那本她今日在御史阁里找到的书,翻开记载着弓弩的那章节给夜凉。因为书里记载的不是很清楚,她只能依靠着描述和猜测画出一副,然后再琢磨加以改进,直至此时才有了雏形。
    夜凉接过书先是在心中纳罕的片刻,萦烟懂得兵器他是第一次听说,然这也不足为奇,她素来是喜欢学习的。可她竟然能在众多州志县志中找到记载了武器的这本,足以证明平日她对所有的县志已然了然于胸了。
    海赢国建国虽短,但岛上居民的历史却很长,在海赢国第一任皇帝,也就是南冥国如今的皇帝到达之后,才分出十六县六州,记录了州志、县志,这些志的历史远远超过了海赢国国志,几乎堆满了半个御史阁。
    就连夜凉本人也没有对哪县的县志有如此深刻的了解,即使是宋煜这位兵器专家,也没有想到这样一种兵器,他忽然发现萦烟是个难得的宝贝,竟然放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都不曾发现。
    “臣妾不懂兵器,但是发觉这种弓弩有两个弱点,一是每次只能一发,随时需要新的箭。二是采用的材质是普通木材,长期浸泡在海水中,会使弓弩变形,导致发射出去的箭偏斜或者无法再使用。”
    萦烟接过夜凉看完的书,一边扶着他坐下来,一边说着。然后用手指在画上的弓部分和箭部分指点着,继续讲解。
    “所以,臣妾略微作了些改进。原本在弓的部分有一根用来拉力的绳子,臣妾将它移到了前面,并且在上面作了个环型套,每个套里面可以装十支箭,没拉动一次,箭会自动转移到弓前的木桶上,如此可发十次。至于材质,皇上,臣妾想用,相思树。”
    最后的那句,萦烟有些犹豫。因为那种树在她的生命里有着太深的记忆,娃娃,疼痛,心碎和绝望,仿佛是所有过去痛苦的回忆。是的,她不愿意想起,她拼命的想要忘记,可是,上苍却偏偏让它成了制作弓弩最好的东西。
    夜凉似乎也觉察到了,相思树耐水,其木质细密,具有弹性,正是制作的好材料。但他也同样记得萦烟的痛苦,那刻他的心里满是愧疚,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对不起她。
    夜凉转了一圈,总觉得少的不只是摆设,直到行到桌案前,才发现原本这屋子里最出色的琴竟然不见了,空荡荡得留着张桌案,显然是新换上的,漆面还非常光滑,擦得太过干净,反倒没有了从前的温馨。
    “蓉儿,娘娘的琴呢?”
    夜凉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他记得萦烟最喜欢那把琴,记得十五的月夜她会弹琴,记得她弹琴的故事在烟柳河畔不断的流传,记得她弹琴时天女般的模样。
    “回皇上,娘娘的琴,砸了。”
    蓉儿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得回答了夜凉的问话。萦烟让人把屋子收拾整齐,就是不想让夜凉知道她的屋子被砸,蓉儿是明白的,可毕竟是皇上问话,皇上又心疼娘娘,所以荣儿决定赌一把。
    夜凉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相信萦烟了。因为他知道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自己的琴砸掉,更不会浪费到把所有的摆设全部都砸掉。她节俭,简单,也质朴可爱,他只是很想知道,她的心有没有痛。
    “皇上。”
    门口,萦烟的声音却低低得响起,不高,却足以让夜凉听到,温温的润润的,低头的浅笑,慢慢的进门,那青色边白色的衣裙,将她衬托着犹如青花瓷的色彩。夜凉想她是不需要摆设的,因为她本人就足够照亮整个芳馨殿。
    夜凉向前走了几步,牵住萦烟的手将她带进怀里,立刻感觉到柔软的触感和有些瘦弱的身躯,他轻轻刮了刮萦烟的鼻子,算是一种宠溺。
    “怎么不好好吃饭,想这样瘦下去,让朕心疼吗?”
    萦烟听到这里,也只好闭嘴。她是精明的女人,不会把一个夜凉不想讨论的问题揪住不放,况且她希望夜凉在自己这里的时候,能够安心,舒服,也能听到有用的东西。她的希望实在太多了,虽然从前,从来没有过。
    “烟儿,朕问你,怎么不好好吃饭,想这样瘦下去,让朕心疼吗?”
    夜凉主动换了话题,笑着问她,看着她先是有些慌张的想要解释,接着又微红了脸装作生气似的笑,便跟着也哈哈得笑起来,她实在是个可爱的女人。
    “蓉儿,把新作的衣服拿来让皇上试试看,不好的地方,臣妾再改。”
    最后那两句是对夜凉说的,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很幸福,夜凉对自己好,好的如同对待个孩子般的宠溺,这恐怕是她过去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夜凉对自己信任,信任的如同是他自己的心脏,这恐怕是她过去从来想不到的事情。
    蓉儿忙从衣柜中取出好在没有被陆玲珑砸过的衣服,但包裹上面明显带泥的脚印,还好萦烟包的紧实,否则也和她的衣服一样的下场了。
    萦烟接过来打开,夜凉便看到是靛青色的和白色的两套,里面连着内衣也都是配好的,靛青色的上面绣的是腾空的龙,而白色的上面绣着的是蜿蜒着柱子的龙。这两条龙竟然与他从前穿过的没有丝毫的相同,真亏了是她,别人怎么能做到。
    衣服是棉的,里面把棉花和鸭绒压得细细的,轻薄又保暖,穿在身上既方便,又舒服。还有一件更特别,偏偏在心脏的部位觉得硬,那里是龙的头,摸了摸才知道,萦烟故意用了细密的绣,让那里特别结实。
    “好,真好,烟儿,朕有时候都不知道怎样夸你,怎样的喜欢你才对。朕登基这一年来,穿的都是你做的衣服,倒便宜了司制房。”
    夜凉一边在镜子前左右仔细的看着,一边称赞萦烟。他其实还有几件衣服也是常穿的,那就是在北冥时萦烟偷偷做的,他记得她说,想看着他穿上龙袍。虽然如今不在北冥,可他终究会用那件龙袍回报她的。
    “皇上说笑呢。宫里这么多妃子、宫女宫人,一年到头要做几百件衣裳,司制房忙的紧,倒是臣妾常闲着,作几件,讨皇上的欢心。”
    萦烟说笑着帮夜凉整理着衣服,她这样说,倒是真让夜凉觉得耳目一新,最近他的烟儿实在俏皮了许多,也爱笑了。
    “烟儿,朕让你受苦了。”
    夜凉却捧住萦烟的脸,动情的深深得说道。他曾经带给她那么深刻的痛苦,他想此时她的心里一定伤痕累累。可是她还是愿意执着得为自己付出,为了自己笑。
    “皇上,臣妾不苦,臣妾很幸福。”
    萦烟对夜凉轻声得说,依靠在他身上。夜凉将她抱在怀里,瞟到了空荡荡的琴案,却终究没有继续提起琴的事情。
    她是故意不提,故意在自己说出来的时候,特地出现,把话题叉开。他想她是心里疼,想她是觉得难过。但是他不该让她受这种委屈的。
    “皇上。”
    萦烟听到夜凉的呼唤,立刻站住了。她有些惊诧得看着他,等着他走到自己身边,那眼神里已经有些责备的意思了。他这样追逐自己,若是让大臣们听说了,再被宫里胡乱传开,怎么得了!
    “烟儿,别走,我不想失去你。”
    夜凉看出来了她的意思,那么容易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将她的身体带进怀里,仿佛是解释,仿佛是倾诉,那感情已经容不得萦烟再说什么。
    “还有,要记住,我只说最后一次了,以后没人,就只叫我夜凉。我记得当初说过,要记住我的名字。烟儿,我不希望你忘记。”
    把她撑开一些,夜凉有些不厌其烦的说着。萦烟低头笑了笑,那样子像是对待个不懂事又必须宠着的孩子,叹了口气,握住夜凉的手,点了点头。
    “那皇上的意思是,今天,那个,今天,要,要在芳馨殿。”
    萦烟说不下去了,她到底是个小女人,平时再怎么忍着怎么要强,可此时此刻在夜凉眼前,却连就寝这两个字说出来都难。又想起他们**的那个夜晚,顿时脸和耳朵都变得通红,手心出了层细汗。
    “真是个傻丫头,不在你这里,难道你要把你的夫君赶出去吗?”
    夜凉笑着把萦烟抱在怀里,顿时刚刚的关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夜凉成了大人,萦烟变成了乖巧的孩子。他已经认得去温泉浴池的路,于是干脆将萦烟抱起来,盯着她通红的脸便去了。
    浴室里早已飘拂起了腾腾的热气,因为天气已经凉了,所以屋顶上的透气窗只开了一扇,屋里便朦胧的只能在近距离看清人影。
    夜凉只想着尽快洗完好回去好好把他的烟儿抱在怀里享受,竟直接将衣服脱了下了水,然而再回头时,萦烟却仍旧背着身子。他这才想起她那个小丫头的习惯,轻轻的唤了一声,告诉她也下来。
    “皇上洗,臣妾伺候您。”
    萦烟哪里习惯那样,从前也都是被迫。但说完这句话,听到夜凉不舒服的回应声,也只好背对着他把衣服脱了,在他身后进了浴池里。那水将她身体遮住的时候,她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刚刚我说了什么,你再重复一次?下次如若再犯了,可真要关你紧闭,把你关在我的房里,好好的侍奉。”
    夜凉捉住萦烟,开着玩笑的逗她。萦烟红脸垂下头,才轻柔的唤出一声夜凉,算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虽然羞涩如此,却也不好挣脱开,只能被夜凉握住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替他做着按摩。
    可不知是水的作用或是其他,这次竟不如上次可以清醒。头一阵阵的发晕,浑身都无力。几天来这样的现象倒是常有,她也并不在意,也没有请太医。如今在热水的房间里,又浑身都是热气,这感觉更加明显的无力。
    夜凉待觉察到身上的小手渐渐没了力道,才想起她是用一只,可刚刚放开,只觉得背后沉下去,再看时,萦烟竟已经昏厥过去了。
    天色渐渐的暗了,蓉儿已经带着宫女将温泉浴池收拾好,只等着萦烟和夜凉去洗,她们好在那个空闲铺床暖被子。可夜凉还在和萦烟聊天,仿佛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的模样,蓉儿只好先出去了。
    “懂不懂规矩,你这是要做什么?”
    出去没多久,就见个小宫人端着宫里妃子的玉牌过来了。蓉儿刚刚看了一眼,立刻没好气的问道。
    “蓉儿姐,这也怪不得奴才。按照宫里的规矩,皇后算不得三宫六院之列,便是翻牌,也不会有娘娘的名字,所以就算皇上在娘娘这里,玉牌也要上。”
    那小宫人忙回答道,油腔滑调的模样,让蓉儿见了就不喜欢。按说夜凉身边伺候的,她各个都清楚,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
    “你是新来的?”
    蓉儿只好凭着猜测问,因为也只有新来的这么没眼色。可是他那个口气,那个做事,委实不像个刚刚进宫的小宫人。
    按例夜凉确实该在这个时间翻牌,以便他们安排妃子去合欢殿伺候。可今天不同,夜凉是在皇后的寝宫,翻牌不是明显得来砸皇后的场子吗?
    “奴才进宫一年多了,一直在婉玲娘娘身边伺候,后来伺候陆妃娘娘,三天前皇上说奴才伶俐,陆妃娘娘便把奴才给了皇上。”
    那小宫人却一点也不害怕,精明的回答着蓉儿的问题,也不急着进去,但说话的声音却不低,好像巴不得里面听到。
    “哼,难怪呢,陆妃娘娘的人是吧?这个拿着,给我安安静静得在外面伺候着,蓉儿姐今天就教教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说完蓉儿把她手里刚刚准备好的小炉子放进玉牌里,瞪了小宫人一眼,打开了寝宫的大门进去了。
    此时夜凉正说着一本书,萦烟认真的听着,她的手被夜凉握在手心里,夜凉不时的抬起头,就能看到她仔细的眼神,她垂首,夜凉便笑。
    “皇上,皇后娘娘,是时辰就寝了。”
    蓉儿等夜凉说完了,才低头说道,宫门外端着玉牌的小宫人立刻垂下了脑袋,他没想到蓉儿竟然直接要给自己下马威,陆妃不是很受宠的吗,怎么会这样?
    夜凉抬头正要回答,却见门外那个小宫人端着的盘子,正是为玉牌特制的。顿时有些尴尬,再看萦烟,也已经看到了那个盘子,她回头对夜凉笑了笑,轻轻得躬身行了礼,便低着头准备退下去了。
    “烟儿,朕。蓉儿,立刻让那个该死的奴才消失,告诉他,朕再也不想看到他,如果还想活命,今天晚上就趁黑滚出宫去!”
    说完夜凉拂袖而去,竟然直接朝着萦烟退下的方向去了。他早就应该知道这是陆玲珑玩儿的把戏。当初夜里误以为她是萦烟而与她发生关系已经是后悔,怎料她心机竟然这样深重害人,他真不该把这种女人留在身边。
    蓉儿领了命出去,把香炉拿到手里,带着小宫女们进去收拾。那小宫人早已吓得差点尿裤子,此时连跑带爬的消失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身怀龙嗣,已经一月有余了!”
    太医说完,蓉儿立刻带着众宫人宫女跪了一地,随着太医一次次的贺喜皇上。夜凉竟呆愣愣得盯了太医十几分钟,才猛地抓起萦烟的脉门,果然,果然是怀孕的喜脉,他,不,是她,竟然真的怀上了他的孩子!
    “皇上,皇后娘娘一切症状均属正常反映,不过娘娘身子弱,臣这就开些保胎的药给娘娘服用。”
    太医当然知道萦烟的身体不好,在夜凉说了平身之后,便忙着起来开了滋补的药。要说这宫里今天这个补,明天那个补,他看来,最需要补的是萦烟才对。皇后要真正完全称得上母仪天下,早该如此了!
    “好好,慢慢下药,不能着急。皇后娘娘身子弱不是一天两天了,徐徐的进补,急了只怕娘娘的身子受不了。”
    夜凉却有些唠叨了。他看着仍旧不敢相信自己怀了孕,还傻傻得看着自己和太医的萦烟,只是笑,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直到太医走了,蓉儿等人也下去,萦烟似乎才真的从夜凉的眼里读出了确定的意思,可是她不该喝了药,不能怀孕了吗,怎么会怀孕呢?
    “怎么了,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已经要做妈妈了吗,以后可要乖乖听话保养好身体,如今不只为自己,也要为了孩子,更是为了我,知道吗?”
    夜凉把萦烟抱在怀里,让她的身体可以团在自己的胳臂间,不自觉的用手摸了摸她仍旧平缓的肚子,却还是笑了,她,他的烟儿,真的替他怀了孩子,怀了他的龙子或者龙女,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呢?无论是什么,只要如她一般聪明善良,他便将自己未来的江山交给他。
    不,他们要生许多儿女,他要选择其中最聪明的那个继承。至于其他的孩子,也要得到一部分的江山。他要他们相亲相爱,他要他们不再如自己般兄弟相残,为了权利将亲情抛却九泉之下。
    所以,他不再需要别的妃子了。对,他要解散六宫,只将独宠予她。他此生也只爱她一个女人了,他此生也只要她生的孩子,所以,不需要别人。
    “夜凉,你确定,我是怀孕了对吗?我记得宋煜说过,我喝了药,不能怀孕,可是现在为什么,是药失效了吗?”
    终于,萦烟还是有些胆怯的问道。她已经从夜凉的眼里看出了太多的兴奋和幸福,如果是假的呢,他将多么失望难过!
    可是她服用过那种药,明明知道也用了,她以为他不会喜欢他们的孩子,直到他说要他生个漂亮的孩子的时候,她甚至也以为那只是床第之欢到极点之时情不自禁胡乱说出的。
    “原来宋煜都告诉你,可是傻丫头,他没告诉你,那种药的药效只有一年。你知道的,在重建海赢之后,便再也没有喝过。我们又是第一次,否则,我怎么会轻易得说,要你生个漂亮的宝宝。”
    夜凉笑着把萦烟抱紧,替她解释清楚,看着她豁然开朗,看着她低头好奇的看自己的肚子,也忍不住笑出来。不知他们的宝宝,会不会像她一样的可爱。
    陆玲珑挨打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遍,皇后怀孕的消息已经把风头抢尽,几日之内,整个皇宫里的主子奴才,无人不知皇后一试中的,仅仅与皇上有过一夜之欢便怀了龙嗣,那芳馨殿的门槛几乎被前来拜贺的人踏破了。
    那夜之后,夜凉让蓉儿把萦烟骗出芳馨殿,两个时辰的时间,他给了她一间完全不同的寝宫。四处漂浮着的是淡粉色丝绸的窗帘和帷幔,花园里种植得是四季开放的花朵。至于琴案上,一把宋煜亲手制成的琴比任何东西都熠熠生辉。
    南冥国国主赠送的奇特物品,各种民间新有的书籍,舒适的全新被褥和各色的新制衣裳,将芳馨殿的空荡几乎填满了。夜凉的温柔,每日固定的进补和各色的精致食品小点,将萦烟的生活也充实的丰满。
    除了上朝的时辰,其他时间夜凉都在萦烟这里,或者批阅奏折,或者说些诗书,或者下一盘棋,别的妃子就是不嫉妒也难。
    “这怀孕就是不一样,看看皇后,从前哪个理她呀,现在皇上天天在,我们姐妹们反倒要到芳馨殿才能见到皇上。”
    婉玲不舒服得把扇子在手里扭来扭去。她和莲心刚刚从芳馨殿出来,或者说几乎是被赶出来的,因为皇上眼里显然只有皇后一个人。
    “是啊,可是我们的肚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自从进宫以来,皇上到我这里也不少,怎么就从来没鼓起来过!”
    莲心气恼的盯着自己的肚子,想下手拍拍,却又舍不得,只好放弃了,撅着嘴巴把肚子前的那块衣服揉的皱巴巴的。
    “不知道皇后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你说,我们被临幸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怀孕,她怎么就能怀上?”
    婉玲听宫里的人说,萦烟和宋煜走的极尽。宋煜可谓是海赢国里唯一一个可以进入内宫的大臣,而且他还是统领六部的大夫,官位显赫,才华横溢。至于长相,见过他的女人哪个不被迷得七窍出魂?
    “这话可不能乱说,这第一次就怀孕的女人可不少,皇后的日子也对。唉,只可惜我们的命不好吧?”
    莲心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心思简单,进了皇宫以来基本都是跟着婉玲才受了许多的宠爱,况且论才华,论相貌,她与其他人差了确实不少。
    “我说什么来着,什么也没说啊!也只是同你一样,感叹自己的命运不好吧。不过我们算什么呀,真的算起来,陆妃受宠的时间最长,天天和皇上黏在一起半年多,也没见她那肚子有点动静啊。”
    婉玲忙把责任推开,放低了声音在莲心耳边说着,两人听到这里,立刻嘻笑起来。孰不知躲在花丛之中的陆玲珑,早已将全部的话都听进来,此时正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刻将这两个人碎尸万段。
    “肚子有没有动静是其次,前儿自不量力得跑去把皇后的芳馨殿砸的乱七八糟,挨了三十大板,皇上不仅一句话也没说,你看看现在的芳馨殿,那可都是皇上亲手弄出来的,咱这宫里,谁受过那种宠爱?”
    莲心也忙跟着说道,眼里艳羡的目光早已经飞的远远的,飞到了那粉色丝绸飘舞的芳馨殿里去了。
    “看什么看!你们是不是也要去芳馨殿请赏,去,去呀,都去!”
    陆玲珑盯着目瞪口呆看着她把手边的花草都撕扯的粉碎的宫女们,而她那双白皙的手上沾满了绿色的枝叶,连手心都被树枝划出了血。
    “娘娘,别生气了。宫里就是这样的,那些人看着娘娘受宠才故意这样说,其实她们心里早嫉妒死了。”
    一个宫女大着胆子劝解陆玲珑,眼里却看着满地的树枝碎叶,心里盘算着要让皇后知道了,她们得挨多少板子,说不定要罚到杂役房去呢!
    “嫉妒?”
    陆玲珑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嫉妒她,现在是嫉妒皇后吧。听说婉玲的哥哥是礼部尚书,莲心的父亲是工部尚书,既然嫉妒,就应该激发她们的潜质,如果朝上都反对皇后,怕是皇上也无可奈何了。
    “本妃听说,皇后娘娘和宋大夫似乎走的很近,你们可听说过?”
    陆玲珑低头问手下的那些宫女,这些宫女们多半是怕她的,她的那些刑罚可是别人想不到的,而且看不出伤痕,就是告到萦烟那里,也没有证据。
    此时陆玲珑问,聪明的宫女已经猜到了几分意思,只觉得回答是死,不回答也是死,说不定答了,还能多活几天。
    “回娘娘,这件事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在入主海赢之前,就已经和宋大夫很近,皇后娘娘亦是如此。况且,宋大夫是皇上特许进入内宫的。”
    宫女们只能客观的回答,这样即使有了事情,也至多算是实话实说,应该不会和她们扯上什么特别的关系。可真要出了大事,怕是也摆脱不了!
    “行了,本妃知道了,你们都给我记住,今天的事儿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你们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宫外的亲人了!”
    说完,陆玲珑甩开袖子大跨步得朝自己的秋兰殿走去了。她要入主芳馨殿,她要得到她爱的男人,不顾一切代价得得到,即使得不到,她也要毁了这个男人!
    主意已定,陆玲珑的心中已然有了个完美的计划,而此时此刻,萦烟和夜凉,尚沉浸在幸福中,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
    “烟儿,我和宋煜已经商定在明年夏季就出发回到北冥,于仲夏七月在北冥边界登陆,绕过这里,直逼京城。”
    夜凉指着地图上的路线轻声说着。此时芳馨殿没有别人,蓉儿早已受到暗示将宫里的其他宫女全部带下去,但为了防止出现从前钰儿的状况,萦烟还是派给蓉儿个命令,让她去御史阁取一本书过来。
    “如此是最好的路线,否则无论走哪里都会骚扰到百姓。只是京城周围百姓甚多,臣妾想,不如从海路过去,直逼护城河,那里虽然重重设防,却不至于被夜凌提前发觉,给他准备的时间。”
    萦烟指着另外一条路,沿着海岸线滑动。北冥的京城靠近海岸,但城墙高筑,离内城的距离相当于海赢一个洲。所谓地大物博,况且此次同时有南冥军队助战,萦烟想两面夹击为好,而他们的士兵善水性,故而从海上突击更有优势。
    进入冬季以来,夜凉开始忙于修整军队,与阳朔、卫聿频繁的信件来往,商议联合攻回北冥的事宜。
    而南冥皇帝开出了有史以来最让夜凉摸不着头脑的的条件,将往常要求的进贡、称臣等皆免,而是要夜凉在登上皇位之后,立即将萦烟立后,罢黩六宫,此生再不纳任何妃子。
    这样的条件夜凉几乎是一口答应并写下了承诺书,他此生再也不需要别的女人了,只要萦烟一个人即可。是的,他没有怀疑她,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怀疑,有的只是信任。
    只不过,南冥国国主开出的条件,实在很容易让他以为萦烟才是南冥国的公主,否则很难有其他理由解释为何国主会放弃那么多既得利益。
    夜凉将这个消息告诉萦烟的时候,她同他一样的不解。然而那天晚上,她却想起了很多,想起了皇后唱的那首歌,想起了自己脖子上值钱的玉佩,想起了阳朔那怪异的眼神,总让她觉得,她和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然而她不该想,不敢想。她已经再也不想自己的父母,不想自己的过去,那曾经是支柱着她生活的唯一希望,而现在,她的希望是夜凉。
    怀孕一个月,萦烟又有了新的希望,那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夜凉几乎对她和孩子倾注了全部的爱。
    每日下朝之后,他必定要先来看看她和孩子才去和大臣商讨国事。那之后,他坚持在芳馨殿,他要看着萦烟吃好了,吃多了才肯放心。
    下午,萦烟必须睡一觉之后,才能去御花园走走,那时是她唯一不被夜凉陪伴的时候,期间夜凉还要派人送点心,顺便看看她是不是很好。
    晚上,夜凉把奏折等搬到芳馨殿的书房,萦烟便在旁边陪伴着,偶尔谈起来一些并不多的国事,到亥时,萦烟就必须去洗澡睡觉了,夜凉也要搬到寝宫去批阅奏章,通常直到子时末了才会睡觉。
    萦烟偶尔也会劝夜凉顾及其他妃子,要知道太受宠并不是好事,况且他现在还有婉玲、莲心,最重要的是还有陆玲珑,夜凉的解释萦烟没有听,可她至少理解他并非想纳妃,而是出于一种与政治无关的无奈。
    可陆玲珑不是省油的灯,萦烟怕她会挑起后妃的争端。再加上朝上宋煜的地位太好,很容易引起与后妃有关的家族的不满和怨恨。况且宋煜素来与皇上和她走的近,这一切的关系,若被聪明的陆玲珑握在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她不能把这些告诉夜凉,夜凉也只是觉得她太过善良才会如此,至多的安慰几句,萦烟知道他不爱听,也只好不说了。
    好在蓉儿还有用,常常把一些消息带回来,这消息中不乏让她担心的,可除了夜凉不在的下午,她真是分身乏术。况且每日宫里的事情繁杂而多,若是她去了别的地方,夜凉定然要派人来问,那时也无法解释。
    所以萦烟只能把蓉儿用到极致,不断得让她在几个后妃之间穿梭,倒是蓉儿聪明,打听出不少的消息,只是朝堂之上萦烟不便过问,只能把消息尽快传递给宋煜,让他小心为是。
    冬天说来就来了,夜凉的坚持依旧,所以那个下午她去御花园的时候,御花园的亭子里早已摆上了她喜欢的糕点。
    天空已经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路有点滑了,蓉儿和几个宫女左右围着她,生怕她在湿滑的地上滑倒了。
    “你们不必扶着本宫,本宫是从北冥来的。你们也许没见过北冥的雪,比这里大的多,都是拇指般的雪花,落下来在手心,能清楚的看到花瓣,真的是上天的杰作。下雪的日子,北冥都是很安静的,因为已经冬天,过了农忙时节。”
    萦烟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看着天空的雪花。她的身子还轻巧,三个月腹部已经略微有些突出了,宫里许多人都说她怀的是龙子,不过她和夜凉倒是无所谓,龙子还是龙女都好,她只希望孩子能够快乐的成长。
    不过明年夏天夜凉就要走了,她真想跟他去,真想在他身边守护着他。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他的离开,因为那离开的时间,她连想也不敢想。
    “皇后娘娘,等一会儿坐下了再看。皇上要是知道您这么兴奋,怕是现在就要跑来了,要亲自背着您上去呢!”
    蓉儿笑着在萦烟身边说着,萦烟听到这里,反倒听话了。她倒是同意蓉儿的说法,夜凉说不定真的会扔下议事的大臣跑过来。想到大臣,萦烟便又想起了宋煜,近来倒是陆玲珑也没什么动静,可她总觉得气氛不对。
    “啊!快,快来人,来人保护娘娘,这宫里怎么会有狼!”
    忽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伴着这喊叫,草丛中竟然分明得站着一条狼,眼睛里发出幽幽的饥饿的光,那目光向着萦烟,仿佛立刻就要扑过来了。宫女们立刻围成一团,慌乱之中互相推搡着向后退去,最后竟只剩下蓉儿还在萦烟面前。
    “都站住,谁也不要乱动。它只是只失群的狼,不必害怕。把点心拿给本宫,剩下的人,从后面出去一个,立刻找宫里的侍卫来。”
    萦烟却比任何人都冷静,她记忆深处是有狼的,虽然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但也是雪天,后来的印象只是狼吃着本该属于她的吃食,然后的事情,她居然又忘记了。
    宫女们愣了片刻,慌慌张张的把点心拿过来,萦烟拿出其中的几块扔到狼的面前。已经有宫女偷偷的跑出去找侍卫了。萦烟必须在这里等待,她看了看蓉儿,她们虽然人多,但对方是一条饿狼,根本不可能对付的了。
    狼看了看眼前的食物嗅了嗅,似乎觉得不合胃口,但还是决定先解决眼前这些。于是一次次的,萦烟把食物喂出去,狼都老实的吃下去了。然而萦烟却不再喂了,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个宫女居然还没有回来,等狼吃饱了,恐怕更难对付。
    那狼似乎意识到已经再也没有吃的,向前进了一步,宫女们立刻发出尖叫的声音,随着这声音,狼被强烈的刺激到,压下身子,已经完全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萦烟再想让宫女们安静下来已经不可能,她们开始疯狂的尖叫、哭嚷,互相推搡着四散逃命,唯恐落后被狼当作果腹的食物。那混乱之中萦烟只能听到蓉儿极力得想要保护好她,她的命令开始无效,身子被不断得推搡着,忽然脚下一软,没有任何阻止的直接摔向了楼梯下面。
    狼呢,人呢?萦烟觉得自己好累,双腿仿佛被重重的石头压着,胸口憋闷的喘不上气,腹部有什么东西不断的下坠着,她是要死了吗,夜凉,夜凉呢,她好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可是,怎么是血红的染满了双眼,怎么只剩下了黑暗。
    有人哭了,好像是蓉儿的声音,她死了是吗,在坟墓里。这种感觉好像很近,就像那时从北冥国逃出来时在棺材里一样。蓉儿在哭,那么夜凉呢,他有没有来。她好想看看他,好想跟他道别,她好想说,还好是她死了,不必害怕他出事了。
    “烟儿,烟儿,别哭,夜凉在,你听到了吗,不要怕,夜凉在。”
    那声音仿佛很遥远,然而似乎说了许多遍,就渐渐的近了,萦烟看到了一些白色,她知道自己还没有死,这应该是阳光的颜色,不,是蜡烛,眼前一跳一跳的蜡烛,还有蓉儿的眼泪,还有,夜凉的眼睛。
    “夜凉。”
    萦烟有些无力得呼唤了一声,抬眼看了看蓉儿,再向外面,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太医,焦灼得盯着自己的宋煜,还有她的宫女,有没有少了人?狼呢,还在吗?身体好疼,她是不是被狼咬到了?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烟儿,你吓死我了!昏迷了三天,如果不是宋煜还在,我,我真怕你不行了你知道不知道!”
    夜凉有些责备得说着,三天了,太医说她怕是不行了,孩子丢了,她的命怕是也保不住了。可宋煜说不会,虽然那种说法有点疯狂,可夜凉也只能指望着他了,否则,还有谁能够救得了他深爱的女人!
    “皇上,对不起,臣妾睡的太久,吓到皇上了。太医,谢谢你费心针织,天色不早了,请回去休息吧。”
    萦烟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又看到吓得浑身发抖的太医,忙如此的安慰道。夜凉明白她的心思,挥了挥手让太医回去了。那太医离开时,地下是湿湿的一片,萦烟想,夜凉怕是拿命威胁了。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宫女们都好,没人受伤。你是个传奇,狼都扑到你身上了,居然吓得跑掉了。我呢,现在不该站在这里打扰你们,就回去睡觉了,按照皇后娘娘的要求,去休息。”
    宋煜见到萦烟对着自己张口,干脆替她说完了,最后仍旧不忘开玩笑一句,看着萦烟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自己也笑笑,对夜凉行了礼便出去了。
    “娘娘,蓉儿也好,宫女们都好。皇上守了您三天了,您还是让他休息吧,蓉儿在这里随时伺候着。”
    蓉儿自然也明白萦烟要说的话,忙替她说完了。只是夜凉怎么肯睡,终究还是把三天睡了不足两个时辰的蓉儿撵下去睡觉,他便陪在萦烟的身边。他再也不肯离开她了,孩子是小,如果再出现那样的状况,他还怎么活下去!
    狼的故事成了传奇,据说那天的情形简直可以写成一本书。
    萦烟摔倒在亭子下面小产,流出的血激发了狼的狼性,于是它扑过来,蓉儿企图用身体挡住,却被狼撞击出了足有三四米远,可说时迟那时快,狼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在萦烟的身体面前后退,居然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此时宋煜恰好赶到,将那条狼活捉了,如今还关在狩猎场的笼子里。有十几个侍卫连夜看着,保证这唯一证据的存活。
    后来这个故事就变得有些稀奇了,有人说看到了萦烟身上闪着红光,有人说看到她周围围着一条蜿蜒的龙,那时候夜凉恰好穿了萦烟绣的盘龙的衣裳,于是有个大胆的宫女,居然直指着夜凉的衣服说,就是那样的。
    夜凉倒是没有生气,就算心里暂时的不舒服,他也不会在萦烟面前惩罚一个小宫女,虽然她手底下那班没用的奴才,他真想一个个活捉了撕碎。不过他想也许是真的,萦烟秀龙,如同是叶公好龙,画的多了,龙就来了。
    但这不是个该在皇宫里出现的故事,不到两三天的功夫,夜凉先后收到了十几封的奏折,内容大抵有两种,一种是说萦烟故意的摔掉了所谓来路不明的孩子,那狼是她训练的,否则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一种是说萦烟身上有龙,实在威胁到了皇权,要他费了她的皇后,否则他日后患无穷。
    总结来说,无非就是要罢后,不过是理由不同罢了。六部尚书中除了礼部、兵部没有,其他京官地方官都开始上书,至于宋煜,既然已经被扯进来了,干脆抱了病在家呆着不出门,朝上说什么好像跟他都没关系了。
    宫里则又是一番景象,萦烟小产之后陆玲珑和莲心倒是安静了不少,婉玲来的次数多,每次来都要坐上一会儿,说话反倒没从前那么刺耳了,这让萦烟和蓉儿足足的纳罕了三四天才开始习惯。
    龙素来是皇家的象征,如今萦烟身上有龙,确实让夜凉有些不舒服。他毕竟是皇帝,况且前几日那南冥国国主偏偏提了那个奇怪的要求,还有,萦烟只是个舞姬,就算再怎么闻名天下,身上也不该有如此贵重的东西。
    况且那龙眼玉的来头原本也是个迷,萦烟进太子宫的时候身上就有,据说是卖到青楼的时候带在身上的,老鸨不识货,就给她留下了。龙眼玉虽小,可那大小却完全与龙眼相符,里面晶莹剔透的眼珠清晰可见,凡是识货些儿的,都知道萦烟身上的绝非凡品,按理,除了皇家没人带的起。
    任何动物都怕龙,狼看到龙眼玉吓的逃跑虽然正常,却也足以说明萦烟身上那块玉是真的,而且是上等的好玉。这宫里夜凉知道能够指挥狼的,除了宋煜,如今也只有萦烟可以凭着那块玉,让群狼听命。
    冬天狼下山是常见的,但御花园与狩猎场隔了两三道的高墙高山,这狼怎么来的,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实在太巧合,御花园在皇宫的正中,也就是说要路过陆玲珑秋兰殿和莲心的夏荷殿,既然是饥饿的狼,为何不直接进那里去,反倒要跑到最中间的御花园,与御花园近的,除了归心殿,就只有芳馨殿了。
    虽然仍旧在萦烟的芳馨殿住着,可每天批阅奏折,夜凉已经都在她的书房里完成。她似乎知道了些事情,凡是他在,她便从来不进去。
    深冬的那日又下了雪,萦烟刚刚小产不能受风,夜凉下朝回来,就让人又搬了两三个炉子过来给她烤着,让她安心的养,自己则去了书房里批阅奏折。
    一章章的看下去,仍旧绕着废后的话题转来转去。夜凉着实的心烦,从最末抽了一章,是娟秀的字体,末页书着的竟然是陆玲珑。
    他皱了皱眉头,仔细的看下去,说的也是那日狼的事情,倒也条条清晰,句句在理。仿若是个破案的专家,将整个案情清晰的演绎在他眼前。诸如狼如何进宫,如何不被发觉,如何在御花园里演绎了那一场案件,都说的明白。
    末了,同样将案情归结到宋煜和萦烟联手的问题上,证据列了不少,最终不过是说孩子是宋煜的,为了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把孩子拿掉。能够指挥狼的宋煜从外乡弄到一条,并且让它准时出现在御花园,萦烟则尽力的演好摔倒掉了孩子的戏,等到快要结束时,宋煜‘恰好’出现,救了她,活捉了狼。反正狩猎场的狼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便说是那里的,仍旧送回去即可。
    夜凉看着,也不知道和陆玲珑生气还是生自己的气,啪的一声把那奏折扔到桌上,奏折飞出去,却恰好撞倒了什么东西。仔细看,竟是一盅新鲜的汤,夜凉先是诧异,继而才看到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的萦烟。
    “什么时候进来的,朕怎么没听到?”
    要在朕和我之间互相转变,对夜凉来说如今也有点难,他刚刚下朝,和大臣们生了一肚子的气,如今又看完了奏折,说出来,才发觉萦烟眼神的变化。
    然而也只是那一瞬间的事情,她慢慢的垂了眼皮走到他身边,把奏折拿出来,用手绢弄干了,盖好汤,端在了手里。
    “臣妾怕扰了皇上,走的轻。汤撒了,臣妾拿下去重做,奏折只是湿了边角,应该不碍批阅,臣妾先下去了。”
    萦烟说完行了礼,端着汤便走。夜凉自然而然的听出了她的难过,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追上来,她却并没有等他,而是直接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夜凉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真不该怀疑她,其实她是什么都知道的,洒了的汤还留着余味,是他喜欢的菌汤,她是特意熬了送来的么,没来得及尝到那味道,他记得很鲜美的。
    可是再看看成堆的奏折,几乎每章都有能说得通的道理,他几乎是被大臣和自己的内心搞的左右摇摆,连自己都不知道该信哪边,干脆坐下来,闭目养神。
    实在是分不清了,原来若是出了这种事情,萦烟通常给他留个提示,可如今牵扯到了她和他最信任的宋煜,她连说话的可能都没有!
    “皇上,臣妾重新煲了汤,皇上尝尝看喝不喝口味。”
    迷迷糊糊的萦烟的声音又出现,夜凉忙撑着坐起来,她站在他面前,眼睛里的笑意十足,夜凉瞬间甚至以为刚刚只是做了个梦,可眼前,那奏折真的是湿的。
    “烟儿。”
    从嘴里把这两个字吐出来,夜凉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将她抱在怀里,有点过份的揉着,才觉得心里舒服了。
    他不想这样面对她,她那么陌生,他也那么陌生,两个人又回到了从前,明明爱着对方,看着对方,心却不能靠近。原来这才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世界上最可怕最深的思念。
    “皇上,喝汤吧,要凉了。”
    萦烟仍旧是笑着的,其实从刚刚进来她就准备笑。如果不是他追出来时她的眼里已经有了泪,她不会走的,她会回头立刻就对他笑的。
    可那瞬间真的很难过。他是爱着她的男人,可面对朝上大臣的奏折,宫里的闲言碎语,他却也要不相信她了。然而她想明白了,他是皇上,皇上就注定有许多的无奈,她该理解他安慰他的。
    夜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端起汤几乎是一饮而尽。浓浓的菌汤里飘着几缕芹菜的碎末,底下各种菇类顺着喉咙就滑进了身体里,萦烟喜欢把这些都弄得碎碎的,鲜而香,丁点也不腻,顺着汤汁,所有的精华都喝下去了。
    “明年春天皇上就要出征了,臣妾不知道还能不能跟着去。这玉,据说可以辟邪,臣妾不懂,但是是从小带在身上的,就当作是臣妾的心意,带在皇上身上,随时都能看着皇上,随时都能知道,皇上好不好。”
    汤碗放下,萦烟手里已经端着她脖子上跟了二十几年的龙眼玉,解开绳子戴到夜凉的身上,她一边说着,一边笑着。
    霎那夜凉竟觉得自己那么猥琐,那么可恶。他居然相信了所谓的龙眼玉代表龙的说法,相信了萦烟会篡位,甚至几乎相信了她和宋煜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可是如今,她把她命运里唯一的宝贝亲手送给了自己。事实就这样的残酷,如果带着龙眼玉的便是龙,那么此时带着的,是他自己!
    “烟儿,朕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对不起或者抱歉。你的意思朕明白了,你的心思朕也理解。可这块玉不行,朕知道这是对你亲人留下的唯一信物,所以,好好的收着。你的心,就是朕最好的辟邪符。”
    夜凉伸手要把玉摘下来,却被萦烟拦住了,她握住他的手,把头轻轻得靠在他肩上,略微的蹭了蹭,确保舒服之后露出个微笑。
    玉她不要,亲人她也不找了,其实找到了,她也不过只能问问,为什么那么狠心卖她到青楼。她不想问了,他们有他们的无奈,能活下来,能遇到夜凉,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皇上,带着吧,带着,臣妾就放心了。其实如果没有那件事,臣妾也会把玉给皇上,可也许是上天的意思吧,臣妾要好好养着身体,明年春天,不只有玉,还有臣妾自己,都会陪着皇上。”
    萦烟轻声得说着,抬头对夜凉笑了笑,手缠绕住他的手指。夜凉也笑,他明白她的心思,是他不明白她的苦心,他不该怀疑她的。
    然而如此,他却更要查清楚这件事情,这个人究竟是谁,端着怎样的心思,竟然要在大战来临之际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且竟然差点成功。
    “酒不错。”
    对坐着许久了,宋煜才说了这么一句话。真不知道让朝堂上的那群大臣看到他这酒徒的模样,再看到他对面坐着的无奈的皇帝,会不会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你这个样子像抱病吗?”
    夜凉终于,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无奈的问了一句。从进来为止,他除了吃,就是喝,要么就是对着自己傻笑,说‘酒不错’‘好酒’。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病了?”
    宋煜打定了主意死不承认,非得给夜凉点教训尝尝。不过他也知道他的无奈,所以还是开口说话了,因为他必定是有事才来。
    夜凉无话可说了,宋煜是没跟自己请假,居然连奏折也没上。第二天上朝,他环顾朝堂,宋煜不在了,于是问大臣,大臣互相看看,告诉他,病了。
    “我承认这次是我不对,可你也没做好。我就不说了,你至少不该怀疑烟儿,来找答案是吧,等我吃完了,再去。”
    夜凉还没来得及开口,宋煜已经说话了。他这是笃定了要耍无赖到底,夜凉也只好无奈的笑笑,看着他吃饭,等着他吃完。
    当初是怎样遇到宋煜的,他想起来觉得可笑。那时他居然跑到山洞里去找他,他们的相遇没什么奇特,可真正的奇特是他在发觉了宋煜居然可以让蛇听话之后,然后渐渐的,他发现了他许多的不寻常之初。
    当然,曾经他是太后细作的事情夜凉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当初刚进海赢的时候,他还怀疑过他。可他记得太后说过的,皇帝要有帝王的胸襟,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皇帝也要有帝王的谨慎,处处都要礼贤下士,也要防止下士上位。
    不过似乎宋煜并非如此的人,他没说过什么,可做事潇洒,行为怪异,海赢国的一切已经说明他不会长久的做官,至于以后,夜凉觉得他会走的。
    “走吧,带你去看看那条狼。还有其他的证据。”
    扔下筷子,宋煜站起来抹了抹嘴巴,随意从旁边拿起个还带着血的包裹在手里小心的提着,就迈步出了那个小酒馆。夜凉忍不住看了看身后,小酒馆的酒保似乎对他的行为见怪不怪,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连自己手里的兵都不认识了,那些侍卫我都安排到这里了,放心,你来的消息除了我,谁也别想知道。”
    宋煜一边走一边说着,夜凉才仿佛得觉察到那精明的眼神像极了自己的侍卫,这个宋煜实在是个危险的任务,如果不是信任,他现在真恨不得下手把他给宰了,怎么他什么也能搞出来,而且居然神不知鬼不觉。
    不过夜凉也只是想想,有时候他觉得宋煜实在可恨,可是有时候,除了他又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可以委以重任。他已经习惯了有宋煜的生活,也开始习惯有萦烟的生活,如果有朝一日,他们都不陪着他了,夜凉真不知道该怎样。
    所以为了这个,也为了给宋煜个说法,他这个皇帝今天晚上亲自提着好酒来找他。他相信,宋煜绝不会放过这件事,因为对于他来说,一件奇怪的案子,简直就是添上掉下的馅饼,不捡白不捡。
    “饿了吧,我来了。今天有人请我喝酒,所以呢,来晚了。不过晚了也有好处,今天是新鲜的,我费了不少力气才搞来。”
    宋煜说着把包裹打开,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他带上手套提起一块,左右看了看,仍旧了笼子里。狼立刻上千撕咬起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夜空中颇为诡异恐怖。可狼面前的这两个人,倒是友好的很。
    “如果我把人抓出来,你舍得让我送给它们做食物吗?”
    宋煜忽然转头问坐在旁边的夜凉。夜凉先是看了一眼宋煜,继而有些犹豫了。他刚刚看清楚了,宋煜喂给狼的是人肉。也就是说,这丫的是拿人肉养狼,而显然,这里的狼不知这一条,该是一群。
    其实夜凉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人,他不希望是她,而宋煜的问题也更加让他相信这个人就是她,当初是他害了她,他不大忍心。
    “算了,我不强求。我的狼不是靠吃人肉活的。看到了,这满山的狼,都是为你准备的,夜凉,明年春天,你就能看到他们像狗一样听话,却比狼更加凶猛的表现。”
    宋煜望着满山绿色的眼睛,仿佛在欣赏着天空的星。夜凉不是第一次发现宋煜对血和残忍的嗜好,他和萦烟面前的宋煜,是两个人。
    “煜,我相信,这将是非常精彩的演出。我常常想,如果我的人生里没有了萦烟和你,会是怎么样结局,或许早就死在夜凌的刀剑之下了。”
    星空中最亮的,不是狼的眼睛,而是夜凉的。宋煜回头看了他一眼,喂了狼剩余的肉,那瞬间他看到他脖子上那颗龙眼玉,没想到,萦烟真的给了他。她是否知道,那龙眼玉意味着统帅天下的皇权?
    “说说吧,你调查的结果。我不能答应你喂狼,但至少会给萦烟个交代,至于你,朕还真就从来没想过。”
    夜凉仍旧不忘给宋煜点小小的凉话。他和宋煜之间的那种情分就是如此过来的,宋煜当他是主子,是皇帝,也是兄弟,而夜凉,当宋煜是兄弟,也懂得君臣的道理。
    “哼。其实整件事情简单的就像演戏,不是我和萦烟演,而是这条狼和你的妃子演。据我这几天的观察,这条狼被人训练过,基本上只留下了狗的性格。所以这几天我一直用人肉激发它的狼性。”
    宋煜无奈得笑了笑,看了看狼开始讲。
    “这个案件里其实只有三个疑点,不知你是否发现。第一,狼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御花园,第二,萦烟在期间叫去寻找侍卫的宫女,为何竟然走了一个时辰,第三,狼为什么害怕龙眼玉。”
    夜凉听着,只不断的点头,这几点他都注意到了。
    “首先,狼绝不在外面,而是在皇宫。我查过内务府进贡的记录,在事件发生的十天前,王炎曾经进贡给陆妃一只箱子,据说那里装的是狐狸毛。但你要知道,内务府属于王炎的管辖范围,所有送进去的东西,他都可以做手脚。但狼在夜里会发出狼嚎,我捉到这条狼的时候,它被人下了药,至今发不出任何声音。”
    “证据,就是这个。”
    宋煜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石头,显然经过了长久的时间,石头上仍旧粘着些血迹。夜凉拿在手里看了看,便明白了。这颗石头是被强行塞进狼的喉咙里,防止它吃饭,防止它发出任何声音。
    “它其实很可怜,已经被彻底的驯服了。吃不了东西,也发不出声音寻求同伴,看到萦烟的时候,它恐怕已经开始仇恨人类。”
    抚摸着那条狼的毛,宋煜眼里的那份同情,让夜凉觉得其实萦烟眼里的宋煜还是正确的,他残忍对付的,只有连畜生也不配的人。
    “我查到的还有太医院的记录。在事发十五天前,陆妃曾经以伤口持续疼痛为借口,向太医院索求麻药,这也就是说,狼被捕到,是用了麻药。也就是说,在王炎送进宫狐狸皮的那天,箱子里实则是这条刚刚被捕获的狼。在你的妃子里,聪明到可以采用这种方法的,只有那位陆玲珑。”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寻找侍卫的宫女居然跑掉了整整半个时辰。我审问过那个宫女,她说在路上感觉到刺痛,于是就晕过去了。她拿给我这根针,上面还粘着麻醉药。”
    宋煜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小的针,针是依靠某种力量发射出去的,除了会功夫会暗器的陆玲珑,无人能做到。
    “最后一个问题,狼为什么看到龙玉之后会吓跑。你现在身上就带着龙玉,看到了吗,这条狼没有害怕。原因很简单,龙玉的透明度极高,它在血的映衬下确实会发出耀眼的光芒,尤其那天是午后,而这条狼,显然是非常怕这种颜色的。”
    宋煜将一些细小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手心,随着他的揉捏,很快手心便出现了鲜红的,透明的,非常像玉的物质。另一只手拨开狼的皮毛,上面一些鞭打的痕迹还清晰可见,甚至有些血窟窿。
    “很残忍的方式。这其实是从狼身上提取出来的东西,随着人手的揉捏,会变成红色,而这个血窟窿,就是提取时候留下的。这些伤痕,则是训练狼对这个东西恐惧的最佳最快的方式。”
    “综合起来,其实就是这样的故事。有人从宫外用麻醉捕获一条狼,送到宫里,然后有人进行了训练,让它在那天那个时辰,出现在萦烟的面前。我找到的证据很多,第一,扫雪。那天下雪,恐怕是作案人没有想到的,为了消除运出狼时候的痕迹,当天扫雪最勤的人就是。第二,工具,做这些需要的工具特别多,我建议你到秋兰殿去找找,应该会找到,因为大冬天你的陆妃居然种花了。第三,最有利也是最好的证人,一个被我治好的疯宫女,她恐怕在狼动手术的时候被吓到了。至于秋兰殿的宫女们,现在一半都活的胆战心惊,我走了几趟,她们大部分已经是哑巴。”
    宋煜说完,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忽然发出一声与狼几乎完全相同的嚎叫,那山谷之中狼嚎的声音便此起彼伏。夜凉注意到眼前的这匹果然没有出声。宋煜对他笑了笑,带头走下了山谷。
    夜凉的心,从来没有像此刻对一个人恶心到这种程度,他几乎吐了。
    整个故事,夜凉没有向萦烟透漏半点,它太过残忍了,残忍到他甚至觉得会伤害到她。所以陆妃和莲心,甚至包括处理王炎,夜凉都没有让萦烟得到半点消息。
    他确实找到了证据,陆玲珑几乎是疯狂的嘶吼着恨他,被众人拖进了当初夜凉的母后住的冷宫。
    至于莲心,她早已没了反抗的力气,作完这件事她已经天天做恶梦,所以抛却了所有的杂念,去了尼姑庵。王炎在这之前已经上吊自杀了。
    之后夜凉提前兑现了对南冥国国主的承诺,罢黜六宫,皇后一人独宠后宫。夜凉的理由是,从此再也没有后宫纷争。朝堂上几乎无人敢于反对,对陆玲珑的处理和王炎的自杀,一斤给了他们足够的教训。
    也正是夜凉这个做法,让萦烟觉察除了其中定然有缘故。后宫纷争历来激烈,罢黜六宫虽然是最根本的解决方式,但是那些妃子呢,婉玲、莲心、陆玲珑,这些都是嫁给了夜凉的女人,他如何处置?
    很快蓉儿把消息带给了她。莲心已经皈依佛门,婉玲回到家之后,有富商上门提亲,便择日下嫁了。至于陆玲珑,则被关进了冷宫囚禁。这消息让萦烟心中不免咯噔一声,她立刻想起了冷宫之中的暗道,那太危险了。
    然而待到她带着夜凉冲进那里的时候,陆玲珑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当初皇后为夜凉做的那件寿衣,褪了色的挂在那里,在敞开着的暗道入口被北风吹得呼呼作响,夜凉的心,仿佛也被那寿衣穿透了。
    “皇上。”
    夜凉已经呆了整整三个时辰,他一直站着,一直呆呆得看着那套衣服。那眼神从痛,到伤,然后连萦烟也开始看不懂了,他在想着什么,萦烟想那可能是他的过去,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陆玲珑逃到了哪里。
    “烟儿,你知道吗?母后从来没有为我做过衣裳。”
    许久,夜凉的口中才吐出这个字。身在皇家,他理所应当的认为衣服是由宫里御用的师傅来做,吃饭也要御膳房最好的厨子来做。直到夜凌十岁生日的那天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衣服出现在他眼前,夜凉才明白,原来穿上母亲做的衣服这样的幸福。
    他一直以为母后去世了,他一直以为母后死了所以他才没有穿上。今天终于看到了,看到母亲为他做的衣裳,虽然,只是寿衣。
    “夜凉,母后其实为你作了许多的衣裳,只不过她从来都没有拿给你穿。她是到了海赢才学会做衣裳的,每一年都做一件。做这件衣服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提前为你把人生最后的一件衣服做好,至于其他的,都烧了。”
    萦烟第一次对夜凉说谎了,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
    “是吗,不过没关系,烟儿,有你替我做衣服不是吗,你会给我做一辈子吧?”
    夜凉回头,对萦烟笑了。萦烟轻轻的点了点头,藏进了夜凉的怀里,那瞬间夜凉的手里掉出一团纸,纸上的字体有些歪斜,是当初皇后写在上面的所有愤怒和痛恨。
    夜凉知道事实,可他愿意相信萦烟的谎话,哪怕只是为了骗自己。
    “娘娘,宋大夫送来的信,请您和皇上立刻看完。”
    蓉儿匆忙得闪身进来,递上手里一封书信。萦烟和夜凉对视一眼,拆开信件,里面的字数很少,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陆玲珑于昨日清晨乘船出海,今日到达北冥,已前往北冥皇宫,立刻准备,随时应战。”
    接过蓉儿递来的蜡烛,萦烟将信放在蜡烛上让它燃烧完毕,抬眼看了看夜凉。两个人的眉头都蹙起来了。陆玲珑居然跑了,居然跑到了北冥!她到底要干什么,夜凉忽然想起了那时送她进冷宫时她说的话,她恨他,会报复他!
    “你是说,你是夜凉的妃子?他在海赢国作了皇帝?”
    黑暗的监狱之中,潮湿的气味令人难以忍受,然而夜凌似乎完全觉察不到。他缓缓得踱到被绳索捆绑的女人面前,一字一顿的问道。
    难以置信,夜凉居然跑到了那个传说之中的神秘岛屿,居然当上了皇帝,居然还有兵力而更可怕的是,这兵力居然是从他北冥国调走而他毫不知情!夜凉啊夜凉,看来我实在是低估了你的实力,实在不该放你生路!
    “对,海赢的皇帝原来就是北冥国的皇后,接着是皇太后,现在,就是你的哥哥夜凉。不仅他在那里,还有他的太子妃萦烟,他的管家宋煜。只要你放下我,承诺给我机会亲手血刃他,我就把他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包括,他手里有多少军队。”
    陆玲珑的脸上有些血迹,显然是被夜凌手下那群官吏给打的,可是她眼睛却是雪亮的,尤其在提到血刃夜凉的时候,那仇恨将她美丽的脸完全变形了。
    夜凌懒洋洋的坐下来,那神态与夜凉真的有出奇的相似。他在思考,同夜凉思考的时候一样,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如此。
    “好,我答应你,给你这个机会。说吧,他什么时候做的皇帝,手中有多少军队,与哪些人有联合。”
    即使要从陆玲珑那里得到消息,夜凌竟然也根本没有放她下来。如果是识时务者,或许此时早已从他嗜血的脸上看出了杀意。然而陆玲珑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听到了夜凌的承诺,便立刻和盘托出。
    “海赢国的士兵,应该善水战而不善陆战。他们准备从哪里登陆,什么时间出发,海赢与北冥,究竟有几日的路程?”
    夜凌从陆玲珑的话语中判断,她确实不是个骗子。她不仅了解夜凉手里有多少军队,还能准确得说出北冥与海赢来往使臣的名字。她甚至知道这些军队由宋煜亲手训练,但显然,细节的地方她并不知情。
    “是,我们海赢国一半人靠打渔为生,所以善水性。海赢国冬春两季都被大雾笼罩,根本不可能出海,也不可能进港,所以出战的时间只能是夏天六月到秋天十月,至于路程,快的话,只需要五天。”
    显然,陆玲珑对海赢的了解很深。夜凌看了看她,命人将陆玲珑放下来带进皇宫里,他却仍旧坐在潮湿的监狱里,仔细得思考着对策。
    连横合纵之法,用于多国之间的联合作战最为有利。故而夜凉在当初即与南冥以百年友好,互不宣战,以南冥为君,年贡百万为条件,与海赢国皇祖母为依靠,达成了连横的战略设想。能够应对此措施的,就只有合纵。
    将陆玲珑带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夜凌已然做好了合纵的准备。首先集中军队领导权,将所有边疆将士召回,其次向南冥施压,逼迫其倒戈与自己联合。整个春天,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对于做事干练的夜凌,已经足够。
    既然要召回将士,就必须要有个理由,按照北冥国历来的习惯,除了皇帝、皇后去世,将士要回来吊丧,其他时间几乎任何理由都无权召回。不过夜凌心中已有了完全之策,如今,他还没有皇后呢!
    陆玲珑怎么也不会想到,刚刚进入北冥就被夜凌捉到,也更不会想到,她提供了信息之后,夜凌竟会以后位许之,将她一朝之间便立为皇后。然而她更不会想到,夜凌的后宫绝非夜凉的后宫,因为他的后宫是会莫名其妙的死人的。
    自夜凌当政以来,施行苛政,税务不断增加,全部用于军事建设。连年招兵,几乎每村十六岁以上青壮年都被强行征兵。商人的税务不断提高,对外只开辟一个港口,所有商船出海前,都要被层层剥削,除了官船,两年之内几乎再无商人出海。
    夜凌更是出手狠辣,将所以异己全部以极刑铲除,如此状况之下,北冥国国人叫苦连天,去不敢有丝毫怨言,若是被夜凌的人听到,就要株连九族。
    至于后宫,更是如同地狱。两年来夜凌临幸的女子不下千百,几乎每日都用一个童女之身的女子,原本的王妃,后来的皇妃嫉妒成性,所有被夜凌临幸过的女子,不是死在床上,就是死在云晴的手中。
    这一切,第一次离开海赢来到北冥的陆玲珑完全不知,但她也没有轻易的相信夜凌会因为她的消息而给她后位,她想他或许还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消息,又怕她跑掉,所以才用地位和深宫将她束缚住吧?
    “陆玲珑昨日被夜凌封为皇后,北冥举国大赦。”
    这是夜凉在十天后收到宋煜送来的消息,他立刻拿给了萦烟,在她看完之后用蜡烛再次燃烧成了灰烬,事情越来越紧迫了。
    “他究竟要做什么,陆玲珑应该把消息全部给了夜凌,仅仅是出于回报的话,这样的赏赐是不是太过分了。”
    夜凉有些不解的低声道,萦烟也跟着点了点头。夜凌的行为似乎有些难以解释,但这一定代表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至于做什么,他们现在也无从猜测。
    “皇上,皇后娘娘,宫人让奴婢来传话,阳朔将军要求拜见皇上、皇后娘娘,说有紧急事情,务必请皇上皇后娘娘携宋大夫相见。”
    一时,蓉儿进来传话,萦烟才舒展开眉头。阳朔来了,此时来是不是太敏感了,看向夜凉,他也轻轻点了点头。看来他们的想法一样,阳朔的到来一定和陆玲珑的封后有关系,这么急,怕是要出事。
    “请阳朔将军在归心殿稍后,朕立刻前往。”
    夜凉对自己的宫人下令之后,看了看萦烟。阳朔与萦烟有交往是正常的,但此时此刻务必要见萦烟却有些奇怪。萦烟似乎同他的想法一样,那眼神中也是好奇。
    一时浩浩荡荡到了归心殿,因考虑到阳朔此时相见必有要事,夜凉将所有宫女宫人全部留在归心殿的外面,只带着萦烟进去了。
    阳朔一袭的白衣白袍,儒雅将军的模样。须髯皆是漆黑的颜色,飘逸似仙风道骨,眼神漆黑明亮,凌厉似万箭齐发。互相行过礼之后,阳朔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交到萦烟的手里,再由萦烟打开和夜凉细读。
    对于此时此刻的夜凉来说,这封信中的消息绝非什么好消息。信中南冥国国主陈述了北冥自获知消息后,数次侵犯南冥边界,并以领土相逼,南冥经过十几年前的劫难,国力仍未完全恢复,面对威胁,只好委同,表示将不派兵力援助夜凉回攻北冥。
    “皇上,皇后娘娘,我国国主实属无奈。北冥国经过两年的招兵买马,军力强盛,绝非我南冥可以匹敌,阳朔只能代国主表示歉意。”
    阳朔看出了夜凉和萦烟的担忧,只好躬身道歉。没想到明年春天就要施行的计划,竟然在此时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
    “卫聿,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门口一阵骚乱之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归心殿内,仔细看,正是卫聿将军。今日他身着宝蓝色衣袍,显得英姿勃发,脸上似有些怒气未散去。
    夜凉和萦烟对看一眼,谁也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反而阳朔倒是好像知道卫聿要来一样,见到他先是惊讶,继而似乎又生气了。
    “卫聿,你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要叛国吗!”
    虽然声音低沉,但夜凉和萦烟都听到了,叛国,难不成卫聿投靠了夜凌。可之前他们并没有得到消息啊,况且他为何之身前来?
    “叛国,卫聿不敢,但卫聿知道言而有信的道理。既然国主已经答应了海赢国国主出兵援助,此时却为何出尔反尔?卫聿乃南冥国国人,怎能让我国家因此而背上失信之名?故,卫聿携精兵两万,前来援助海赢国!”
    卫聿说的义正言辞,说完之后,拱手向夜凉行礼。夜凉和萦烟先是一愣,继而笑了。没想到南冥国还有这样的将军,实在可爱。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阳朔一时间指着卫聿,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到底懂不懂君臣之礼,既然皇上已经下令不再进行援助,他怎么敢带着两万兵马前来,如果让北冥国知道,将置南冥国于何种境地!
    “将军不必担心,卫聿于四日前夜里出发,趁黑前来,海上雾气甚大,莫说是北冥国看到,就是距离我船十米之内的人,都未必可能看清!”
    卫聿似乎还是懂得阳朔的心思,立刻就解释道。但他这样解释完,却差点让在场的三个人窒息。他居然在冬天雾色里行进,此时两万兵马完好无损到达海赢,且仅仅三日半即走完了如今最快也要五日的路程。
    “皇上。”
    萦烟低声呼唤了夜凉,等他回头,看了看他,互相点头之后,她才轻轻得走到阳朔和卫聿面前,行了礼。
    “卫聿将军,本宫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你。请问将军来时带了多少人马,此时留在岸上的有多少人马。其二,将军何时出发,何时到达?路上可遇到什么?”
    她走到卫聿面前,轻声的问道,问完之后行礼,看了看夜凉,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她问的,也正是夜凉想问的。
    “回皇后娘娘,臣出发于四日前亥时,今日子时到达。临行前带走手下兵马共两万人,此时岸上有两万零二十人,路上遇到二十个人北冥逃出来的商人,臣想到时候,他们可以指路,就留下了。其余没遇到什么。”
    卫聿有些不解甚至带着些不情愿的回答。这些人怎么都好像见了稀奇人物似的,上次他到海赢,不过用了两天时间,这次是人多,没办法。
    萦烟再次看了看夜凉,他轻轻点头笑了,萦烟也难得得露出笑容。卫聿这样的人才,不留在身边,实在是可惜了。既然他自己送上了门,那他们也就照单全收了,恐怕南冥国国主再没什么理由了吧?
    “多谢将军。阳朔将军,既然卫聿将军到海赢时并未被北冥发觉,本宫想,应该不会对贵国国主造成困扰。既然将军已带人马前来,我海赢国定然照顾周全,也算帮贵国国主了一桩心愿,成全其守信之美名。”
    如此,萦烟便顺理成章得把卫聿和那两万兵马留下来,不仅留下来了,可能到时候也不还了,这让阳朔左右为难。
    “阳朔将军请放心,海赢只是借兵,绝不夺人所好。朕素知贵国国主注重信誉,果真如此,朕愿意以性命担保,他日夺回北冥之时,必定将两万兵马如数奉还,且每兵赏银五十两,每位将士再赏五十。”
    夜凉立刻予以承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留下这个天才将军和他手下的两万精兵。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他相信卫聿的手下,绝不会比自己精心训练出来的那批人差多少,拥有一支强悍的军队,可抵十支普通军队之力。
    听到此,阳朔也只能放弃了。卫聿把人都带来了,他再带走,实在太不像话。怪只怪皇上,居然把两万精兵直接给了他任由他排遣,任何人还不能干预,就连他要出海也不经受任何检查,实在太放纵他了。
    “既然如此,臣便将皇上皇后的意思转达我国国主,也算是我南冥言而有信,只希望皇上务必信守承诺,切勿将卫聿擅自前来之事再告知北冥。”
    阳朔无奈,其实萦烟和夜凉也知道,这次发生这种事情,有一半的过错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好自己的人,竟然让陆玲珑跑到北冥告密。所以能够留下这两万人,已经算是不错了,故夜凉和萦烟只表示感谢。
    “皇上,臣还有一句话要单独说与皇后娘娘,可否?”
    最后,阳朔却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萦烟看了看夜凉,直到他点头,才笑着走到阳朔身边,却仍旧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皇后娘娘,国主让臣把这件东西交给您,请您和身上的玉和在一起,随时带在身上。并让臣告诉您,务必保重。”
    阳朔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只红色的锦盒,将它慎重的放在了萦烟的手心。
    萦烟轻轻的打开扣着的锦盒,那瞬间几乎站不稳,将手里的东西摔下来。站在远处的夜凉忙三步并作两步到她身边,将她稳稳得托在两掌之间。
    那东西随着夜凉的动作,也映入了他的眼帘。只见黑色的丝绒上,稳稳得躺着一颗与萦烟身上那块玉几乎完全相同的龙眼玉。只是这颗玉石之中已经明显的有了血丝,显然时间已经久远,至少经历了几代主人。
    “月圆之夜子时,请皇后娘娘将两块玉合在一起放入锦盒,锦盒上会出现一行字,请娘娘看仔细,因为只有一次。那以后,娘娘便会明白国主的苦心了。”
    阳朔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或者等着萦烟说什么的。然而她只是呆呆的盯着那块玉,盯了许久,身体仿佛僵了,却在不停的发抖。她究竟在想什么,连夜凉也不知道。
    终于阳朔决定走了,他等待的答案没有等到。可是他和国主也都想到了,从知道萦烟经历了多少痛苦之后,现在这样的结果他们都想过,然而到来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失落。罢了,找到就找好。
    “将军!”
    已经走到门口,忽然背后传来这声。阳朔的身体足足的僵住了,他站在原地,几乎连回头的力量都没有。
    “他们,好吗?”
    站在阳朔的身后,萦烟手里紧紧的握着那块玉石。她的声音是颤抖的,但她没有哭,而是笑着的。这个问题,她问的那么小心翼翼,好像用力,就会把她现在看到的一切都吹走,好像用力,她就会从梦中醒来。
    “好,都好。只是,天天的想娘娘。”
    阳朔用力的点了点头,偷偷的笑了。她还是肯认他们的,纵然当初犯了那样的错误,她没有怨恨他们,至少这就够了。说完,阳朔准备走了,他不需要再留着了,只要萦烟好,他们就都好。
    “将军,请,请告诉他们,等着我,我会回去的,等皇上登基,我就回去,回去看他们,回去,好好的孝敬他们。”
    萦烟还是追了两步,她见到了,可还是不敢相信。她见到了那么想回去,可是现在不行,等到夜凉登基,等到夜凉收回了北冥,她要带着他回去。
    “娘娘,放心吧,都等着呢,十几年都等了,只要娘娘,千万、务必、保重。以后,您不是一个人了。”
    说完,阳朔匆匆的消失了。只留下萦烟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锦盒,那锦盒几乎要被她捏碎了,却比不上心里的痛。她找到他们了,一直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了可是,他们却出现了,此时此刻的出现了。
    难怪,难怪当初阳朔会主动和她说话,难怪会送来那个娃娃。她知道自己是谁了,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真的找到了。她有了父亲,有了母亲,原来她不是孤儿。
    不需要问,她不想要任何的答案。只要,只要他们还要她,就够了!
    “烟儿。”
    夜凉在她耳边唤了一声,轻轻得将她拥抱进了怀里。在她冰凉的胳臂上抚摸着,低头看了看她的眼睛。
    他早就想过有一天可能是这样的结果,从他发现她身上有龙眼玉的时候。后来狼的出现,也恰恰证实她的龙眼玉是真的。那么她很可能是皇室的后裔。但夜凉无法解释为何皇室的后裔竟然会沦落到青楼里。
    况且即使知道,他也不想告诉她。他觉得在心底她到底会有些怨恨的,要知道青楼那样的地方几乎是女子的地狱,他不知道她经历了多少,但他想那其中定然全是痛苦。所以他干脆把这样的想法埋葬了。
    如今她知道了,心中定然是五味杂陈。他不能问也不会问,只能如此抱着她,哪怕是给她一点点安心,给她一点点安全和安慰。
    “皇上,臣妾没事了,皇上不要担心。臣妾觉得很幸福,就是,好想回去看看。等打完了仗,皇上陪烟儿回去看看,好吗?”
    萦烟抬起头,用手心握住了夜凉放在她脸上的手,笑着对他轻声的说道。夜凉看得到她眼里的幸福,终于放心了,于是点了点头,把她抱的再紧一些。
    “东西呢?拿来我看!”
    还没有进来,宋煜已经在芳馨殿的外面叫嚷道。他今天实在不大冷静,而且显然的是激动兴奋,夜凉和萦烟几乎从来没见过宋煜如此。
    萦烟站起来没来得及行礼,宋煜的手已经摆在眼前,眼睛直勾勾得盯着锦盒。萦烟无奈的笑了笑,回身拿起来放进了他的手心。
    “你的呢,只拿这一个有什么用!”
    宋煜似乎还有些不满,立刻伸手要另外萦烟的那块。为了得到个具体的解释,夜凉只好摘下了已经戴在脖子上的那块,放进了锦盒里。那里已经空出了地方,显然原来是一对放在一起的。
    “二玉合一!二玉合一,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莫敢不从啊!萦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龙玉,真正的龙玉!代表着无上的皇权,别说是天下的兵马,就是夜凉也得听你的,只要你手里有这块玉!”
    宋煜激动的把那两个放在一起,形成圆形的玉摆在萦烟面前。那是无上皇权的象征,没有人可以阻挡的无上皇权。只要有了玉,别说是区区北冥,就是他夜凉、夜凌也必须听从玉的召唤!
    “嗯,煜,你能不能冷静一点,然后解释清楚。我知道龙玉代表无上皇权,难不成你要拿着它去号令天下?恐怕除了你们武林人士,几乎现在已经没人认得它了。”
    倒是夜凉冷静的多。龙玉的传说有很多,这块玉也实在神奇,可是时过境迁,至少有两百多年了,谁还会认得一块玉?况且如今这玉分明是两块,如何合在一起变成龙玉还是问题,宋煜的激动去世过头了。
    “这是你不知道这块玉的神奇。烟儿你坐下,待我娓娓道来,你们就知道它究竟有多大的作用了。”
    宋煜似乎被夜凉破了冷水,甩了甩头,坐下来,将玉放在萦烟手里,开始了这个关于玉的故事和传说。
    “传说天地初开,乃是一条巨龙所为。巨龙幻化为人形,为了使得大地有勃勃生机,创造出了花草树木和人类。然而,自人类出生以来,纷争不断,巨龙眼看着自己的子女为权利争斗,心力交瘁,不久于人世。于是巨龙将自己龙眼取出,制成龙眼玉,再将两颗玉合在一起,制成龙玉。他将龙玉交给了当时最为圣明的孩子,诏告天下,持有龙玉者,为其正统继承人。”
    “巨龙圣明的孩子持着龙玉,果然将天下治理的富足。然而到了他的孩子时,纷争再起,为了避免战争带给平民痛苦。他将龙玉分再次分开为两枚龙眼玉,分别给了他的儿子和女儿,并诏告天下,从此再无无上皇权。所以,龙眼玉天下只有两枚,便是巨龙的左眼和右眼。左眼属于南冥国开国国主,即是那位圣明之人的儿子,而右眼则属于北冥国开过国主,即是那位圣明之人的女儿。”
    “大约在五百年之前,北冥国有位名叫升平的公主,是北冥国国主唯一的女儿,从小聪慧伶俐,善良端庄,颇受国主的宠爱和百姓的爱戴。然而就在她嫁入南冥之时,属于北冥的右眼龙眼玉莫名丢失,不久之后,公主在月圆之夜莫名死亡,从此龙眼玉也再没有踪影。有人说是南冥皇帝为了抢夺龙眼玉杀害了公主,于是挑起了北冥和南冥数百年的战争。直到两百年前,战争才因民怨沸腾中平息。”
    “从此,龙玉也在无人提起。但在江湖之中一直流传着龙眼玉的故事。他们说右眼龙眼玉其实一直都在北冥,由女性继承。现在看来,至少有个最准确的说法,就是萦烟,你的母亲昌平公主便是拥有龙眼玉的人。”
    宋煜说完,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夜凉。因为任何人都知道,由于北冥原来的皇室生活奢靡,逐渐失去了人心。夜凉的祖父揭竿而起,夺下了皇位,那时北冥最后一位出嫁的公主,就是萦烟的母亲昌平。
    也就是说,夜凉如今的皇位其实应该是萦烟所有。而夜凉的祖母,民间流传是由于巨龙的报应,当权只有一年便莫名去世,他的父亲也只坐了二十年的皇位也病逝,如果按照民间的说法,夜凉的皇位,也做不了多少年。
    萦烟当然明白宋煜这眼神的意思,她抬头看了看呆住的夜凉,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好不容易他们之间才恢复了信任,如果,如果夜凉因此而恨她讨厌她,那该怎么办?她,真的害怕那些思念他的日子。
    “夜,夜凉。”
    她的声音是颤抖的,听起来甚至像一种请求。夜凉仿佛被这声音唤醒了,低头看了看他怀里的萦烟。她脆弱的眼睛,她深沉的恐惧,都让他觉得那么心疼。第一次,他觉得皇权和她比起来,那么微弱无力。
    “烟儿,别胡思乱想,你知道为什么巨龙会把龙眼玉传下来吗?其实就是给相爱的人。所以你的母亲带着右眼嫁给了你的父亲,你呢,带着右眼嫁给了我。”
    夜凉有些像哄孩子了,可大战在即,他决不允许自己怀疑萦烟。那些都是过去,他不相信。
    谁也不知道战争结束的时候谁会是赢家,可夜凌和夜凉都深信他们会是赢得那个人。夜凌凭的是两年来他训练有素的士兵和南冥国的承诺。夜凉凭的是萦烟和宋煜的爱和忠心,其实皇帝如果能感性些,也未必不好。
    春天没有到来的时候,夜凉已经出发,而此时夜凌的军队同样在海上航行寻找着目标。很不巧的,几日前新封的皇后居然死了,据说皇后是被那个海上的神奇国度海赢国的使臣下毒害死的。
    大臣吊丧的时候,夜凌上演了一幕杯酒释兵权的好戏。只是那杯酒之中映衬着带血的刀剑,在血雨腥风中走过来的大将们也只能喝着带血腥的酒,把自己的兵权拱手让出。这个故事,人人都必须相信。
    夜凉没想到南冥国国主果真送了自己个大礼。卫聿几乎可以称得上精通海战,据宋煜的说法,卫聿在没有去南冥国做将军的时候,是个很好的渔夫。
    他不仅能在大雾中快速行进,还能依靠声音和船桨的力度来判断前方是否有障碍,是否同样有船行使,还有一项,就是他随时都能搞到新鲜的鱼给大家补充营养和体力。
    宋煜拿着北冥传来的信出现在夹板之上,正在对付着一条鲜活的鱼的夜凉手里一滑,鱼居然跳出去,直接摔到了不远处卫聿的案子上。
    “唉,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又何必自投罗网呢!”
    卫聿对着鱼便是这样一句,夜凉和宋煜顿时哈哈大笑,竟然刚刚消息带来的阴霭转瞬消失了。这个卫聿,果然也不简单。
    “不要把消息传回去了,萦烟知道了,心里又要不舒服。”
    夜凉叹了口气。把信仔细看了看,揉成团扔进了海里。他的那个皇后现在要主持着整个海赢国,他可不想那这种消息来让她堵心。陆玲珑,只能是自作自受吧!
    “你就不问问,消息从什么地方来?”
    宋煜忽然有些想捉弄夜凉,吊起他的好奇心。
    “我们不是有人在北冥皇宫吗,我想,他们的兵权应该还没有交出去吧。”
    谁知道夜凉根本没上当,反而答非所问。信任这个东西太感性,没办法回答。况且萦烟说过,如果连宋煜也不信任,那么他就再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没有,夜凌恐怕没有想到我们在北冥的势力那么小。毕竟你曾经是太子,他觉得你没有下台,一定是手里有兵权,肯定想不到那会是你那位父皇的设的一计。顺便告诉你,我们确实有人在宫里,但不是那些侍卫,他们没法知道内宫的事情。”
    宋煜确实想给夜凉个解释,偏偏他不听。那就算了,反正到时候见了,让他好好的吃惊,他就知道之前应该听自己说的。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可惜我不是老虎,只是老鼠,所以父皇的诡计还是没能得逞。”
    夜凉无奈的耸了耸肩。他当然知道父皇为什么不肯废掉他,就是让他和夜凌争来争去,他们头破血流,皇位才能牢牢得握在父皇手中。如此说起来,其实父皇是非常精明的,可是他真不该跟自己的儿子玩儿诡计,因为他总是要离开那个皇位的,而他的儿子中总有一个要坐上去。
    他的诡计不禁害了他自己,也害了整个北冥的百姓,如此说,实在有点自私,可他和夜凌,又何尝不是呢?
    “娘娘,您又在算日子。”
    蓉儿端着茶进来,萦烟正在日历上一天一天的数着。自从夜凉离开了海赢,她几乎每天都要数上一次,仿佛这样就能过的快些,仿佛这样,夜凉就会早些回来。
    萦烟抬起头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总觉得数的安心一些,虽然天天有消息从那边传来,可她还是不放心,还是会担心他的所有。
    “您看,鸽子来了。我去捉进来,这次的晚了些儿呢,娘娘等的着急了。”
    蓉儿一边说着一边冲出去捉住那只鸽子,雪白的鸽子仿佛知道是主人来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得等着蓉儿解下来,就咯咕一声,飞回笼子里去了。
    “已经开始了,昨天夜里登陆的,应该是一场激战吧,娘娘看上面的字都有些潦草呢。不过皇上和宋大夫都好,皇上的诗写的真好!”
    蓉儿在萦烟身边看着信,好像是解释给她听一样。萦烟轻轻点了点头,怎么会不激烈呢?夜凌的军队也是精兵啊,而且数量比夜凉的要多,他们只能靠智取,不能硬攻。可是夜凌已经做好了准备,遭遇战和肉搏战怕是必须的了,她只能不断的对上天祈祷,夜凉能够胜利,夜凉不要受伤,所有的人,都好好的。
    “皇上是才子,你们都不知道,皇上以前常常微服出去,写了诗词给歌女们唱,都是坊间流传的流行曲子呢!”
    萦烟想起自己还是舞姬的时候唱过的歌,后来才知道居然许多都是夜凉写过的,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此时的北冥,已经陷入了一片硝烟之中。
    “糟了皇上,我们陷入了敌方的包围!”
    卫聿刚刚观察到地势,立刻就发觉这是个包围的最佳地势,两面都是高山,前后只有一条路可以通。他们这些天先是经历了苦战,继而夜凌的军队不断的溃败,正是这样,才迷惑了他们,让他们以为都是苦战的结果。
    “宋煜,立刻带侍卫从两面高山突围,两边护卫,其余兵力全部集中,从前方突围!”
    夜凉观察地势之后下了命令。他那些侍卫只要逃出去,就可以从山上保护他们,前面的地域相对宽阔,利于突围,他亲自带人前往。
    “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弟在这里已经等了许久了。”
    忽然高山之上,夜凌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俊美的脸上因为得意而有些变形了。他是无敌的,没有任何人能够打败他,天下全部都是他的,夜凉的女人,也会是他的。他缓缓从山上走出,居高临下的看着落尽自己渔网之中的鱼。
    “夜凌,真没想到,我们兄弟如此相见。看来父皇的计谋还真是成功,我们兄弟终于兵戈相见了。”
    夜凉的声音里却有些沧桑和失落。是的,他和夜凌不同,他感性,夜凌冷血,可他们兄弟爱上了同样的女人,夜凉是知道的,所以他常常想,如果当初萦烟嫁给了夜凌,会不会改变他这个弟弟的性格。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他必须要找出应对的计策,让自己的人马逃出去求援,而他需要的就是拖延时间。
    “那都是当初的事情了,兄何必再提?你不必想如何逃出去了,这山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早已经被我的兵马包围了。所以,你还是想好遗言,放心,我会把它转达给萦烟,因为以后,她将是我的皇后。”
    夜凌甚至不愿意和夜凉多费口舌。他是没有兄弟情意可言的,他聪明,所以从小就知道父皇和母后除了权利什么都不爱,他聪明,所以他根本不会懂得爱,在他眼里,感情没用,权利才是至上的。
    “既然话都说道这种份儿上,夜凌,你是准备让你的哥哥死在这里了?”
    夜凉却并不大慌张,他只在那瞬间瞟了一眼宋煜,便明白他已胸有成竹。是啊,人他是没有了,可有谁说过人才能有用吗,他现在,就要依靠着夜凌也许永远都不会想到的兵力,好像,它们已经来了。
    天空中忽然划过一声幽幽如鬼魅的呼叫,若是在夜空之中,必定会让人以为是鬼,然而即使是白天,周围的士兵也觉得毛骨悚然了。因为那,是狼嚎叫的声音,而发出这声音的,居然是宋煜。
    接着,天空中此起彼伏得响起了狼嚎叫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将人们所有的恐惧细胞全部调动起来,伴着飞扬的尘土,夜凌的身后,竟然出现了成群的饿狼,闪着绿色的饥饿的眸子,迅速得将夜凌和他所有的军队包围在其中。
    此时山谷中同样响起了人因恐惧发出的声音,马的嘶鸣声,然而夜凌却惊讶的发觉,夜凉所有士兵胯下的马居然对狼群毫无敌意毫不害怕,仍然稳如泰山的站着,驮着它们身上的将士。
    “点火!”
    惊慌失措的士兵中忽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夜凌在此时此刻仍旧保留着绝对的冷静。士兵们听到他几乎带着寒意的命令,忙将打火找到,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点燃。瞬间,那些刚刚还凶猛的狼开始后退。
    夜凉愣了片刻,他没想到夜凌竟然准备了火把,这是狼最怕的,即使团结得狼看到火把也不可能靠近。但火把维持不了多久,在狼的包围下无论夜凌还是夜凉都不能轻举妄动,这毕竟给他争取了时间。
    他需要离开,带着玉离开。他必须把最后的赌注放在这块玉和传说之中。二玉在月月之夜已经神奇的合二为一,那锦盒上书明“二玉合一,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如今他必须相信这个神话,用龙玉召唤所有的江湖奇士前来救援。
    “煜,算一下,火把可以维持多久?”
    夜凉骑在马上,马因看到了火把,略微得向中间集中了。但经过特殊的训练,它们仍旧可以保持足够的勇气。至于山上的狼,此时还不可能靠近,可狼是最有毅力的动物,饥饿的它们,应该不会放过眼前的美餐。
    “大概可以维持到子时。”
    宋煜立刻回答,可是山的四周已经被包围了,难道夜凉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突围吗?他看向他,他却并没有回应,而是把手按在心口,宋煜知道,那里是萦烟的龙玉。
    天色开始渐渐的发暗,夜凌已经意识到了当夜色降临,他的火把会燃烧完毕,而狼的狼性在那时会完全被夜色激发出来,他是笃定要输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做最后的拼搏,他不会输的,绝对不会!
    弓弩手被调配到最前排,分作三排将整个山谷中夜凉的军队团团围住,而另外两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弓弩手也采取了同样的阵形。而在他们身后,士兵手持着长毛了火把,向着四面包围过来的狼群,防止它们发动进攻。
    在这样小心的布置之下,总攻开始了。夜凉和宋煜等人已经完全陷入了包围之中,如今除了抵御和突出包围似乎已经没有别的方法。箭如乱麻般密密麻麻的射过来,毫不带丝毫血缘的情意,卫聿激荡得发出震彻山谷的吼叫,宋煜对狼的命令一次次的发出,那山谷之中顿时有狼疯狂的企图突围,血腥味,火光和燃烧的焦味,将整个山谷洗劫得如同是上天对大地和人类的惩罚。
    是的,此时夜凉想,战争就是上天对人类的惩罚。然而却恰恰是这个想法,让他再次想起了怀里的玉,那枚巨龙用来解决纷争的唯一方式。时间快要到了,月圆、子时,他必须坚持下去,因为他的萦烟还等着他,等着他回去。
    “夜凉小心!”
    这一声之后宋煜已出现在他的马头,胳膊上深深的插进了两支弓箭,而身体的其他地方也有多处伤痕。
    然而宋煜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向夜凉的头顶处出剑,夜凉立即侧身,只觉身后一沉,夜凌已然站在他对面的那匹马上,两匹马因为受惊发出一声嘶吼,夜凉立刻一手带着宋煜跳下马,同时夜凌也落下。
    那两双几乎完全相同的眸子对视,夜凉才发觉原来他们之间如此的想象。那个是他的兄弟,虽然从出生开始他们就注定要互相仇视,如今,也只能用血来祭奠那死去的情意。父皇,这就是你给我的唯一礼物。
    “多谢。”
    宋煜略微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夜凉的胸口,转身已经消失不见,那瞬间卫聿眼前几个联合攻击的人忽然倒下,夜凉才大约的听到他们豪爽的笑声。
    出剑,火光在剑身上不断的闪烁,仿佛那就是恨意的象征,拆解,他们才发觉两个人竟然连出招的方式都那么想象。对笑,夜凌和夜凉此生惟一一次真正的相视而笑,然而那之后却是更加猛烈的进攻。
    世界在那瞬间安静下来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而看着这两个兄弟之间生死搏杀。夜凉明显是处于下风的,夜凌几乎没招都致命且越来越诡异,然而那诡异之间,夜凉明晃晃的剑身却毫不犹豫的阻挡,丝毫没有懈怠的意思。
    寒光闪过,所有的人都以为夜凌要死了,然而那瞬间,明明已经到达他胸口的剑尖忽然停住,也就在那瞬间,夜凌剑锋微侧,竟在夜凉心软的片刻刺向他的心口,可剑尖遇到的不是柔软的肌肉,而是坚硬的铿锵之声后,整支剑剧烈振动,瞬间断为三截得剑跳起来,深深的插进了夜凌的胳臂。
    “二玉合一,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卫聿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响亮,夜凌还完全没有明白为何夜凉的胸口竟那样结实,夜凉也没来得及拿出玉召唤所有已经归属的江湖人士。卫聿却趁着此时,被这怪异现象震得完全冷冻的气氛,扬声道出。
    “二玉合一,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二玉合一,真龙再生,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山谷之中,齐刷刷的喊声响起,伴着一些兵器落下的声音,伴着狼激愤的嚎叫,伴着空中嗖嗖的风声,这场战争的**要开始了,可是所有的人都明白,再也没有谁是胜者谁是败者,因为,胜者已定。
    海风徐徐的吹来,除了大婚的时候,萦烟是第一次穿上红色的华服。她站在山崖之上,远远得望着清晰的海面上驶来的巨大船只。船的甲板上站着两个人,即使这样远的地方,同样是白色衣着的两个人,她仍旧觉得看到了夜凉的眼睛。
    和她一样,蓉儿也只是看到了那个人,她甚至觉得那个人看她了,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尝试过,可那感觉却强烈的如同两个人近在咫尺。
    没有任何的语言,当船身在岸边重重的磕了一下,夜凉已经站在萦烟面前。他们仿佛经历了百年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九十天,可是看着她的时候,他却忽然连触碰的勇气都没有了,真怕,伸出了手,才发现原来仍旧是梦。
    “夜凉。”
    终于,萦烟开口了,有些颤抖的声音,闪烁着晶莹水珠的眼睛,漆黑的,明亮得看着他,先是委屈的垂帘,接着笑了。她伸出手,握住他长满了老茧的手。他像个听话的孩子,任由她这样握着向前走。
    忽然身体跟着一阵,她落进了他的怀里。夜凉有些狂热的揉着她瘦了的身体,吻她,抱她,仿佛无论如何也不能倾诉他的感情。将她的身体带出,看着她的脸摸着她的脸,手指和身体也跟着颤抖,多久了,他们究竟多久没有相见!
    “烟儿,烟儿,我的烟儿,我的宝贝儿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快要想你想到疯掉了,快要死去了!”
    喷薄的思念,将萦烟团团的围住了。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笑,只是依偎在夜凉的心口,然后她能感觉到一丝的凉意和他的心跳,那么近,那么真,那么温暖。
    “夜凉,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我一直都看着你,听着你,想着你,陪伴着你,保护着你,难道,你忘了吗?”
    抬起头,萦烟笑着柔声说道,那目光落到他心口处的龙玉。夜凉握紧了,也明了的笑了,然而他并没有给她太多的自由,而是将她拥抱进了怀里。
    夏天到来的时候,在惊讶和祝福的目光之中,宋煜终于解决了他的终身大事,迎娶了蓉儿为妻。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那种特别的感情,也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感情升华到了婚姻。宋煜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们生不能同时,死愿同坟。那以后,他们消失了,至于去了哪里,仍旧是个迷。
    于此同时萦烟作为南冥国的公主,重新以国礼,嫁给了北冥国的皇帝夜凉。原来当初动乱之中,奶母带着她逃跑,为了避免被追兵追到而将她藏进了花满楼,反而带着自己的女儿逃跑。谁知路上遇到了饿狼,竟被咬死。她拼死将女儿掩护在身下逃过了一劫,于是云晴巧合的成为了公主。
    南冥国皇后认定了云晴不是她的女儿,在痛苦之中出家为尼,直到萦烟回到南冥国国主和皇后的身边,皇后才正是还俗,举家团圆。
    北冥国那个地狱般的皇室消失了,萦烟为夜凉生了三个孩子,因南冥无子嗣,故其中一个孩子成为了南冥国主,一个女儿继承了北冥国,另外一个,成为了北冥国主。
    至于夜凌,他留给夜凉一封信,然后带着其实并没有真正死去,而是化妆去了北冥做细作的钰儿和她的孩子,浪迹江湖。
    那信中,是一首诗“十五明月夜,牵线花满楼,一欢定终身,望君惜佳人。”直到那时,夜凉才明白,原来那个夜晚,花满楼至纯的女子,竟然早已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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