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五十一章 女士口吻

    我们在前面大体介绍了一点水星监狱的情况，实际上想把这个地方描述清楚是十分困难的，每个人类社会描述起来都有类似的困难，所以那些修史的人都十分伟大，起码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去了解、整理、还原以及尽可能真实地记录一些远在天边的事。而在我们这本书里，没有那样的大材，就容易把一件事情讲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这完全是一个作者才能的问题，可不是在每个星球除了我们写出来的那些就没有别的事情发生了——这一点还需要读者老爷多多理解。
    僻如在水星监狱的鸣雷日靠近的时候，就有一番很有趣味的场面可以交待一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水星监狱的人来讲，鸣雷日已经接近于休假，基本上是当作节日来过了。
    我们说了，在鸣雷日的时候一般人是无法工作的，因为越到水星深处震波来得更猛烈，没人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往坑的深处钻。当然，这只是说一般人，过去在火星战争刚打完没多久地球人的去向还没弄清楚的时候也有过那种前突冒进在这个时候往深处钻的大规模行动——可以理解的是，在这个时候人类面对的风险和机遇其实是对等的，当水星因为太阳的潮汐力内部发生动荡的时候也正好是它的地质层最松散的时候，人类在这个时间点往往可以突破那些以前坚硬无比怎么都钻不下去的矿层。这有点缺德，多少带点趁她病要她命的意思，但是那个时代除了火星大开发，水星矿业公司成立，还有火星轨道上的巨型粒子炮阵列也正在加紧施工，所以对材料的需求压制住了人们对被挤死在水星深处的恐惧——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说，火星人对地球人的恐惧就要大过于火星人对被压扁在水星深处的恐惧。当然，等到了和平年月，粒子炮阵列建设完成，对高精尖材料的需求就没有那么大了，也就不会再有人在鸣雷日这种鬼日子往水星的深处钻了……话说，这有点像女人的那几天你非要那啥，就有点太不上道了……
    我们交待这个，是因为这几天水星马上要到鸣雷日了，盛成章和王烬面面相觑就是因为他们没有火星那个先进程度的机器，但貌似只有这几天下去对他们的计划最有利，而且，再往难听里说，盛成章，这个黑帮大佬平常没时间，在这个要紧的关头突然溜号离开前线是会出问题的……
    黑帮大佬分很多种，盛成章可以算是最辛苦的那种，他既没有阿比盖尔那样复杂的社会关系，又没有库拉泽那种长久的工龄和不要脸的心狠手辣，能拼到今天可以说除了他那一身相当高的武艺和水星监狱少见的技术能力，剩下的就是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事，换句话说，这个黑帮大佬是“以德服人”的，或者至少说有一部分是以德服人的。江湖传言盛成章手下有“雷霆十三太保”，但是谁也没见过，据说一些反对他的或者暗算他的人出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死亡是要算在十三太保的头上的。一般来讲，盛成章是个有点严厉的大佬，他的这种严厉全来自于自己做事情就密不透风，让人很难挑他的毛病，而那些反对他的人一个个以稀奇古怪的方式死的死消失的消失，他是这样一步步上位，而且稳固地盘踞在自己的位置上的——所以你就明白他为什么连时间都不能自由安排了吧，他的地位要求他每一步都走得谨小慎微，所以，除了鸣雷日这种全民放假的日子他没法擅离“职守”，哪怕是一个不那么光彩的职守……
    当然，我们说做黑帮大佬“不太光彩”，完全是从盛成章的角度来评判的，他压根不觉得自己是这个才第，但是他想做的事要求他必须往上爬，因此上如今他就处于这种鞋小裤裆短的难忍难捱的骑虎难下的情势下，放个屁都得东张西望然后左右掂量，这个屁放得放不得……因此，如果他想配合王烬去地下深处找到甚至破坏先前由他、由他的前辈们扔下去的人工智能钻机，他就得挑一个没什么毛病的时间。
    其次，他们没有先进的设备，不论是钻机还是人工智能或者是纳米机器人，他们没有能完成他们要做的事情的工具。这个事其实很好理解，水星监狱里的钻机那都是纯民用的，配备在钻机上的钻头工作能量不够他们用。繁星号可以把硕大的粒子炮能量压缩成几十米、几米甚至几厘米的高能粒子流打出去，但水星上的钻机都没有此类功能，因为吧，就能源而言其实水星的钻机和繁星号用的是一种东西，都是聚变能，火星不会把这种压缩技术轻易就交给外人，而是给水星配备了大大小小的钻头安在一般矿工称之为“耗子”的钻机上，省得水星人老是说工具不称手挖不出来火星人需要的那个量级的矿，所以水星上的耗子普遍都有成制式的钻头。当今天的开掘任务下来，人们会看着先前的工程进度由工程师计算需要开掘的量，然后给耗子安上今天作业需要用的钻头，然后再把耗子送到地下深处去。再说得详细一点，每个耗子可用的粒子钻头能量和钻头的孔径是定死的，有一个限制，让水星的人不可能把这种钻机当作武器来使用——这有点像给你一把枪，但是这把枪只能发射汽弹，而且发射不同威力的汽弹数量有限，打完这几枪你就得回去充能。我们说过，火星人把聚变能的利用刷新到了令人叹服的地步，可是这关键的一步，也就是如何控制能量的释放他们可没有传播出来，而别人又没有能力突破这个技术门槛，他们造出来的各种东西都是非常结实可靠的，你要用坏一个耗子或者猪鼻子非常难，但是关键的核心技术一直掌握在他们手里。
    我们在最早的时候说过火星如今开矿的方式仍然是爆破，因为这种方式最省事，你可以理解为耗子的主要作用是打洞，真正的开掘工作得交给爆破小队完成，自古以来这种开矿方式都是最省时省力的，但是吧，问题就在于往往是上面住着人下面已经挖空了，听起来活像是自己挖自己墙角，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的。如果说水星上的人起码有个底，哪怕把水星都掏空了我们还能去火星，就很难理解地球上那些开矿的人是怎么想的——他们在地表上建设城市，又在城市下方大量地爆破作业，开采各种煤炭、石油、稀土和贵金属，就这，哪天地震哗啦一声整个城市都塌了他们还要假装震惊哪！
    言归正传，也就是说王烬和盛成章想深入地底，可是他们没有称手的家伙——水星上的耗子钻不了他们要的那个深度，根本没有那么结实，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而且他们要做的是去探测水星内部破坏到了什么程度，如果能把先前的人工智能找出来就把它们破坏掉，现在嘛，他们根本连下都下不去——而且他们其实是知道这一点的：想到达他们认为有用的那个深度，到现在为止没有活人下去过，只有一些人工智能的钻机才下得去，而人工智能的那些钻机又不听他们的指挥，只要把它们放出去就一哄而散了……
    所以，这基本是一个无解的局面——让盛成章配合好像挺难的，可是他配不配合其实差别不大，也因此，他们两个现在只能大眼瞪小眼，瞪和瞪还有点不一样，盛成章是那种无可奈何的瞪，王烬是那种满脸嫌弃的瞪——相信每个男人都有过这种体验，女人们一般都是用这种眼风来打压男人抬高自己——那眼风明明白白就一句话：你特么也算个男人！
    “换句话说，你是又弄不到能下得去的船，又不知道怎么开始我们的工作，而且你还事情挺多没有时间，要么就是这几天赶快下去，要么就得再等八十几天……”王烬把眼都瞪红了，见盛成章始终不准备开口，这才慢慢开口说道。
    这种口气大家都听惯了，就好像每个男人天生的就该是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办到一样，只要女人开了口又办不到，她就会埋怨你，这是一种风俗，而且大部分男人都习惯了——
    “好像是这样……”盛成章挺不好意思地说道。
    “歼击舰那样的飞船能钻得下去吗？”王烬这么问道。
    “如果能源无限的话是可以的，歼击舰和我们的钻机大小差不多，但是现在的问题就在这里：我们要尽可能向下钻探，歼击舰必定会钻到一定深处就能量耗尽卡在中间，这其实就是我们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如果用接力一类的方法呢？我们可以在中间设置一些补给站，用来运送能量块，这样就可以把能量的问题解决了……”
    “不可行，我们没有那么多可靠的人手，何况我们也没有那么充足又便利的能量，要知道，水星监狱所有能量都是来自银心城，以歼击舰的这么大的规模来应用能量，不可能不引起公司的注意，而我们最要紧的部分可能就在于保密……”
    “哼！我越来越相信因果论，你做的那些事果然还得你自己来弥补，只可惜水星和水星上的人无辜受害，而且看起来你连个合理的方案都提不出来，弥补你的错误也像众多傻瓜一样不过只是一句空话……”
    很难理解王烬这种女朋友训男朋友的口吻是从哪来的，但是说句大实话，许多女人天生的就是这么一副口吻，不只是对亲近的人，对陌生人也一样，这种现象在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身上特别明显——她不只训男人，也训女人，甚至还训她的父母亲人，真是咄咄怪事——而许多人其实会不由自主地接受这种现实的，比如盛成章。
    “也不至于就全无头绪，遇到困难正是我们动用聪明才智的时候。我倒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建议，可以让我们在现阶段有事情做，开始我们除虫计划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