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二十七章 说服

    盛成章莫名其妙，因为他看不懂这个女人的套路，一般情况下，有这样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装腔作势地摆架子他会一眼就看出来，这时他就不会跟你废话，直接扔给手下们料理你就完了。但是王烬不一样呢，不论你信不信，王烬走哪里都有一种气派，这种气派只有那种从来不吃亏、习惯了占便宜、而且她的确老占便宜的人才能有，这就是所谓的“气场”，人家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打她一顿会让你自己倒个大霉——所以有的人从来不挨打，有的人三天两头就招别人捶他就是这个道理——没气场。
    盛成章是黑帮头子，但不是那种吆五喝六的黑帮头子，他是有文化而且孔武有力的黑帮头子，这点气还是沉得住的，他上下打量了王烬一会儿，笑了一下，坐下了。
    关于水星内部的情况，其实是章天河告诉王烬的，他当然知道的很清楚，就在上回把他们都弄醒的时候他钻进王烬脑子里把这边的事告诉她了——但是他可没告诉她应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章天河对王烬是那样的，他可能会告诉她一点信息，但是决不会命令她怎么去做，你得让她自己决定怎么做，不然很容易适得其反——你让她去，她就偏偏不去，你不让她去，她偏偏要去，大部分女人都是这样的，但还没有那个女人是王烬和章天河这么真的是回回都要反着的。所以，如果章天河想对她说句“谢谢你陪我这么久”，那么他说出来的就可能是“烦了我这么久也差不多够了”，这两人的关系是这样的。章天河不想跟王烬多说话的基本原因其实是，他一跟她说话就会触发她的逆反心理，她会对他非常敌视，想方设法让他不高兴甚至难过，但是当整件事过后她会因自己这种不理智的行为而责怪——不是章天河，而更多是她自己。她其实是特别想对他好一点的，就哪怕不好也能保持一个平常心，但是她是真的做不到，所以他俩往一起一钻纯粹就是互相为难——搞不好章天河去木卫二自杀就有这方面的因素。
    反正，在救醒她的时候章天河把水星的情况大体告诉她了，但是他没多跟她说话，嗖地进去说完嗖地又走了，至于后来他觉得应该怎样处理如今内太阳系的这些东西，他倒是说了一些，但是……讲真，他说得轻描淡写的，就是不想让王烬感觉他在教她做事，她一但感觉到了，那她就绝不会去做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喷了她几句不是吗？因为……这该怎么形容呢？对如今飞出来的章天河来说，他其实就像阿比盖尔一样时日无多，迟早会玩死自己，他见王烬一回就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下一回，就哪怕这样，见她一次她还是那种样子，这就让人十分火大……所以如果日常生活里有人偶尔地骂你几句你就忍忍吧，搞不好他们哪天就死了不是吗？当然，要是有个人天天就在你耳边骂你，除了你的爹妈你就狠狠揍他就完了，天天骂和偶尔骂还是不一样的……
    “我首先告诉你一个信息，水星内部有大量的人工智能钻机这个事情是章天河告诉我的，你认识他吗？”王烬这时候对盛成章讲了这么一句。
    “又是他！”盛成章又一次汗毛倒竖……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章天河并无交集，他怎么进入他的梦境其实是一种很难解释的东西，在我们看来这中间有很深的因果，但在盛成章本人看来这种太形而上到了神鬼层次的东西是完全不能提的，他既没法对别人说，也不能自己总是挂在心里——这会影响你现实世界的合理性——所以他一听这个人就炸毛了。
    “你认识他？那你认识我吗？”王烬莫名其妙又问了这么一句。
    “只在视讯里见过。”盛成章很简短地说道。
    “那我是哪头的人你就应该知道了吧……”
    “我不知道。”
    “你这么抵触我们说下去会累死的……我这么讲吧，章天河有一种本事是能进入别人的意识，他进入我的意识告诉了我水星内部的事，这些事是我们现在……”
    “他能进入别人的意识？这世上真有这种本事？”
    “不然你觉得我的信息从哪来的呢？我不清楚他的其它能耐，总之这个信息是他告诉我的。”
    “那他能不能进入别人的梦境呢？梦境和意识是一回事吗？”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中间的原理，我也没必要知道。我只知道水星内部有很多人工智能的钻机在蛀空水星，如果处理不当这会造成严重的天体运行灾难，我是来处理这个问题的。”王烬相当不耐烦地看了盛成章一眼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些东西，是真是假都不要紧，并不影响我们去处理那些钻机……”
    “可是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跟水星矿业公司作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听着，我不是来说服你的，我是来要求你配合我的行动。我所代表的，是安邦会和英合帮的意志，也是繁星号和所有火星人的意志，我们需要尽我们的能力把水星内部的钻机解决掉，唯有这样在将来必定会到达的大灾大难面前我们才有可能做出合理的应对，这不是请求，是要求！”
    “也就是说，你已经把安邦会和英合帮的工作都做通了，你告诉他们了吗？”盛成章瞪了王烬一眼，如果她把这个消息传出去，那左右对他而言都一样了。
    “当然没有！不过，我做通了，他们都有无法拒绝我们要求的理由，你也有——否则我前面说的所有人都会尽快赶来跟你为难，而且水星矿业公司和你们的对峙到底是什么性质，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
    “是什么性质呢？”盛成章可不会被什么威胁呀恐吓呀吓倒，他倒有点好奇，这个女人和她所代表的那些势力，对水星如今的情形到底理解到了哪一步。
    “你们都想上一个台阶，可是将来你们必定跌到比现在还要低的地方去，万无一失——这就是违反人民或者说星球意志的最终下场。盛成章，你干得坏事太多了，这是一个救赎的机会，就哪怕不是为了星球或者全人类，只是为了你自己，你也该做一点让自己心安的事情了……”
    这番话其实是王烬在吹牛，搞外交的人总是这样吹牛的，她哪知道水星腹内的机器人是盛成章放下去的，连章天河都不知道，他只是看见盛成章和水星有梁子，把这个信息也告诉了王烬而已——不然水星的星灵何至于把他弄下去往死里治他呢对不对？这是盛成章的意识硬，这种痛苦给了别人早就不堪忍受，恨不得一醒来就自杀算了，他哪知道水星肚子里的钻机大部分是盛成章放下去的……所以王烬其实带一点诈，反正这种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哪个人还没有一点，这么诈一诈他一点问题都没有。她这么一讲，看见盛成章从头到脚打了个哆嗦，这就相当于是她说对了，于是她马上又接着说下去：
    “而且，我所代表的是繁星号和火星幸存者的意志，火星的情形想必你也有耳闻，那里如今是人间地狱，但是火星人的基本性格你是知道的，我们一定会东山再起，我只不过是这个必然性的第一个表现。我们会团结内太阳系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跟我们站在一起的所有人，做一些以前人类从未想过的大事，把各个星球的人类力量都集结起来——这也就是说，对你来讲，你不配合我们就相当于在跟如今这种大潮流作对了，不但你占领不了水星，而且你们会一败涂地，就像水星矿业公司想占领火星的图谋注定一败涂地一样……”
    “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去找矿业公司配合你们做这个事呢？他们有更多资源呀！而且，如果我做的事是罪孽，他们不应该……”
    “他们罪无可赦，你也想像他们一样招来我们的怒火吗？你想想吧，只要我把这个信息传播出去，你的帮会马上分崩离析，安邦会和英合帮会跟你反目成仇，所有人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王烬这么说的时候看到盛成章眼里又冒出一股凶光，她马上改口说下去，“……但是我没有？为什么呢？因为我所代表的是一股治愈的力量而不是破坏的力量，我们着眼于修补现在的损伤而不是造成更大的损伤……”
    “另外两个帮会就是这么被你说服的吗？”盛成章按捺住自己这么说道。
    “安邦会你是知道的，他们一向跟火星走得很近。至于英合帮，他们的首领库拉泽以前是我的部下，这不存在什么问题……”
    “可是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呢？你想让我配合你做什么呢？”
    “现在水星内部有这样的东西这个信息必须保密，我看我们得亲自下去做这个事：我们得把那些人工智能找出来破坏掉，阻止它们继续在水星内部打孔……”
    “你知道这么做有多难吗？”
    “困难当然会有，但是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未必也就做不到，而且，据我现在已知的信息我们还可以得到来自外部的支援——只要我们去做，办法总会有的……”
    “真有一种办法能阻止水星内部那些钻机吗？真的有人能进入别人的大脑吗？”盛成章一边狐疑地看着王烬一边问道，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章天河曾经进入过你的大脑？告诉了你这些信息？”
    “一点没错！”王烬有点脸红地这么说道，之所以脸红，是因为盛成章说“章天河曾经进入”这个话让她想起，他曾经进入的很可能还不止她的大脑……“而且据我推测如果我们现在开始行动，组织一个这样的行动小组的话，他迟早还会来的，到时候你就能亲眼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了……”
    “好！我同意！我完全配合你！”盛成章马上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对他来讲，这可能是他抛开旧的那些有关人工智能的理解去开发新的智能或者意识的一个契机，而且的确，他做了那样的事，如果有机会补救的话……还是去做吧。对他这样一个男人来讲，这世上的事情要么就是不理解，要么就是没见过，做不到这种事是不存在的。他这样说了，马上开始动脑子，计划该怎么进行他们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