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十章 人老珠黄

    到了如今，其实人们……人们总是飞出来以后才怀念当初地球的生活是多么惬意，人类的生产活动处处在向地球时代靠拢，或者换句话，他们总是把自己的作息时间安排得跟地球时代差不多。日夜也罢，礼拜也罢，月份也罢，年份也罢，其实去细想的话人类很难摆脱地球生活的限制，不论走到哪里，只要地球上还有人，又或者地球附近还有人住着，想用统一的历法你还得按地球时代来，这样才能保持人们对时间认知上的统一性——比如吧，如果不按地球时代的一天来，改变千百万年来人们养成的一天二十四小时左右的计时方法，一个从土卫六上来的人怎么跟一个天卫三的人形容他的星球一天有多长呢？
    所以有个怪事是不论在如今太阳系的哪一个有人居住的点上，不论他们的城市是暴露在大气里还是修建在海底、地底，人的日常作息都保持在一日夜在二十四小时左右，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控制在二十四小时左右，劳作八个小时，休息八个小时，剩下八个小时用来做一些日常的吃喝拉撒以及……其它。
    在进入意识形态飞出去以前章天河一直在想这些，周竹露和丽娜在旁边看着，舒尔密和杜庭轩已经下去为下一步行动不知道打点什么去了，这个场面其实特别搞笑——就像左右护法一样他在水星航线上大名鼎鼎凶残无比的章天河如今就总是带着几个女人，就像有什么怪癖似的……其实天卫三上的人才有怪癖，不过……本质上人人都有怪癖，这个问题我们在前面说过，没有任何毛病百分百正气的人让人看着害怕，但是到了天卫三这种地步的就比较少见，如果用一句比较无耻的话来讲他们这个地方属于是培养怪癖的地方，哪怕一个人本来没有什么毛病来了这里他也会给你培养一个或者几个出来，说是天赋培训，在章天河看来倒更像是怪癖培训。
    “我进去了。”章天河笑嘻嘻地看了看丽娜和周竹露，“要是有人来摧毁我这个肉梆子，麻烦你把我叫醒，”这句是对丽娜说的，“要是情况危急，你就把他们治死，别让人家把我这个肉梆子莫名其妙就给消灭了。”这句是对周竹露说的……这个小丫头如今可是太阳神教的大战将，她能从现实态直接发射意识波，这是一门相当了不起的本事。
    “好。”丽娜这么应了一句。
    “放心吧。”周竹露是多少有点讨厌章天河的，说实话，不讨厌他的女人没几个，所以她不太想答章天河的话，是被他瞪得时间太长了没办法才答了这么一句。
    “稳了，我的这个肉梆子就交给你了，疑人我就不用了，小妞，你乖乖的。”章天河又盯着她看了半天这么说了一句，“走吧。”
    然后他双眼一闭，丽娜也一闭，两个人进入了意识层面。
    在这里我们需要补充说明一下，为什么火星人比如尼克马他们表现出来的形态和章天河上回飞出去从这个层面上看到的天卫四的那所有人都不同——尼克马们就像一颗灵魂吸积起来的一些黑暗的物质流，而天卫四上的范婷婷们在他从这个层面看上去的时候有点像一盏盏的头脑灯笼……这是因为火星上那一波人的意识本质上已经和他们的身体脱离了，而天卫四上的人大都还活着，他们的三种形态交汇的地方主要就在他们的大脑里，因此上从意识层面看上去他们就像一些亮晶晶的头脑灯笼。我们打个赌，如果把尼克马们的这些东西都安回他的肉体里去他们看上去也会是一盏盏的大脑灯笼……这个问题其实不能细想，因为如果说那个时候睡着的范婷婷是看不到章天河的，但是她的意识本身也就是她的大脑以及她的灵魂形态一定能看见，就哪怕看不见也一定能感应得到，就是说她的大脑、在她的主观意识放松的时候、她的客观意识知道的东西远比她本人、她的主观意识清楚的时候要多得多，也就是说每个人知道的东西其实是比他本人以为的多得多——而大脑不会告诉范婷婷全部，不会告诉她在她睡着的时候有个人从意识形态这个层面上跑进来看了她一眼，这是为了确保她的现实的完整性——而范婷婷那条狗朵朵的大脑不会对它撒谎，所以朵朵在意识形态能看到章天河，在现实里照样认识他……
    所以我们每个人的一生可能就是……不但靠各种警察、军队、媒体、政府细心呵护着，也靠着我们自己的大脑以及许多其它的在这个形态里有能力保护自己并且保护别人的人保护着——毫无疑问的一点是发现大脑运作规律的人绝不是只有后地球时代章天河这样的人，地球时代有个疯狗就有个计划要往人的大脑里装脑机，你猜猜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这种事不能细想也不能细说，很多人都在负重前行，平常人背负着的就是关心的那几个人的现实的幸福感，而类似发现了这种规律默默守护现实完整的其实是替全人类背了个大锅……想到了没有？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说谁最应该而且愿意守护小小人类的现实完整？一定就是地球和太阳这些向来对人类表现出善意的大星体，要不是他们，人其实是连自己生存的这个世界的现实完整都维持不住的。
    在这个形态下章天河总觉得自己的脑子分外好使，能想出很多以前注意不到的事，但是……自从他那种“形态分裂症”发作以来他其实是越来越发现这种以其它形态飞出去的事最好的越少越好，如今他的意识和灵魂形态起码还是完整的，在进来以后他不用担心看到另一个兽性的自己——
    在这个形态里理论上讲他是可以卷起世间万物的，你只要有足够的吸积力量就行，比方说只要他一门心思想着把地球上所有的白蚁都吸过来其实未必也就办不到，起码吸个百八十窝的问题不大，这样他就能知道地球上的白蚁灭绝了没有——但是他不能这么想，因为白蚁的个体意识非常小，群体意识又太过于大，吸一下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是吗？要搞清楚这个派活人去其实也就足够了。意识之间是纠缠态的，你强行把别人的意识剥离出来本来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现在有这个本事就去吸白蚁，好像是有点儿手太欠欺负老实人的意思……所以章天河在这个形态里其实压根不能乱想，特别是不能想某个指定的人，别人的意识只要一他想而且那个人这时意识比较放松就会被带到他这里来，所以别人的意识其实没有多硬，特别是……倘若某人的意识非常多又非常硬而且巨大无比，被他拖来可就要把他的意识世界憋炸了……
    “你过来。”他把丽娜喊过来，用食指托起她的下巴，从她的眼睛里看了很长时间自己……他其实就是想看看在这个形态下他是不是还是完整的稳定的自己，因为，同理，他也不能在这个形态去想一面镜子，因为他其实不知道镜子有没有意识不是吗？其实这种本事是丽娜才有的，她可以在这个形态里塑造许多物质，现在章天河进来的这个地方就是她妆点过的。他把这个地方叫作“丽娜的小小起居室”，是丽娜把这里稳定住弄成一个简简单单的卧室的样子，有温暧的光，有一张大床，有一些软软的地毯，章天河不论是出发还是回来都是从这里起飞或者是降落——本质上丽娜其实是妆点了章天河的大脑。
    丽娜的瞳仁是棕色的，章天河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个非常清晰而且完全不像现实里那个老是暴走的他自己……过去有一个词叫作“人老珠黄”说的就是人在变老的中间眼珠也会变黄，这个过程虽然缓慢但却是不可逆转的，有的人黄得快有的人黄得慢而已——至于章天河自己，他以前也不怎么照镜子，现在则害怕照镜子，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黄不黄了，反正丽娜是一点都不黄的，她的眼球就像蛋白一样又白又嫩，丝丝的细小的血管像根须一样把她的眼睛固定在眼眶里，眼球中间是一个非常清澈的瞳仁，里面有一个看上去有点色迷迷的章天河……
    其实章天河完全没有想关于情色方面的东西，而是这个场景把他醉倒了……推荐大伙一个项目，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找一个眼睛一点都不黄的姑娘托着下巴看一下她的眼睛，只要你凑得够近你就会看到在这个时候不论世界是如何的在她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你一个人就能把她眼睛占满。如果这个姑娘足够柔情（虽然姑娘们是薄情寡义的多，但柔情蜜意的也还是有的），你就会看见丝丝柔情从她的心灵里涌出来然后融化在你心里……当然，你不能长得太难看，如果你实在太难看你就像佐罗一样戴个面具，总之，柔情的姑娘对人好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就是看看她的眼睛这种要求不过分，这不是要她爱你，这种事应该是每个人都能办得到的——所以去体验一下吧，你就会知道什么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许多美瞳日抛什么的会改变一个姑娘从内心放射出来的那种光的柔度，这玩意就得你自己判断了，其实很多妓女一样也可以表现得柔情款款的秘诀就在这里——这光压根也不是她的心里发出来的，而且你自己当时喝多了也没有判断力，所以就被一个下流的女人骗了——上当是好事啊兄台，要知道，如果一个女人以这种眼睛里的光骗到了你那你不吃亏，因为这算是被女人骗的一种比较优雅的方式——大多数的女人其实是连骗男人都懒得的，除非你凑上去给她骗。
    丽娜眼里的光可是发自她的灵魂的，不论是在哪个形态，是现实还是意识，虽然她自己下不去灵魂形态但她也有一颗完整的灵魂，所有心灵上的光都从这里来，所以这种东西会让章天河这样的老嫖客久久不愿离去，甚至产生一种类似爱情的感觉……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的？”他看了半天突然问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