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山城并未久留,天亮后,云极独自离开。
苍鹰翱翔于沧海。
鹰背上的云极望着无边的大海出神。
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畅游在无边海域,无忧无虑。
自己不过是出了趟远门而已,怎么一切都变了……
身份变了,地位变了。
修为变了,心境变了。
连儿时的梦想都变了。
牧妖人也有梦想。
云极的梦想很简单,不是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修士,也不是牧尽一洲之地的妖族,他只是想让青鱼村变成世上最安全的地方,让村人再也不受妖族的威胁,让青鱼村的围墙越来越高。
但再高的围墙,也围不住天降的横祸。
归根结底,是自己太弱了,若能牧尽天下妖,青鱼村就不会消失。
恨意如火,烧得云极心绪难宁。
他从未有如此渴望力量,渴望强大。
“修为……”
海面上,云极迎风而立,赫然捏起拳。
“村长,七叔,你们放心,云小子会成为天下至强,九天之尊!”
强烈的执念勾动起深埋的欲望,云极的心绪在波动间,眼底渐渐密布起血丝,双手的五指散发出一丝丝漆黑的魔气。
一股狂风袭来,海域的寒流激醒了云极。
他豁然一惊。
套上囚魔臂甲,将泄漏的魔气缓缓禁锢。
一次大意,差点酿成大祸。
仔细感知之下,云极发现剑魄空间出现了裂痕,刚才的魔气便是从裂痕中渗透而出。
果然,两件囚魔臂甲的动用,过度透支了魔气,致使剑魄空间出现裂痕。
云极盘坐在苍鹰背上,缓慢的修复着剑魄空间的裂痕。
他还难以完全掌握剑魄的力量,只能尝试着借用少量的剑魄之力慢慢修复空间壁垒。
苍鹰在海面上飞行了一天一夜,云极再次接近了青鱼村附近的海域。
曙光从海平面升腾。
剑魄空间的裂痕终于被封堵完毕。
看来古魔魔极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控制自己,让其抓到半点机会都将出现可怕的危机。
以后的魔气得更加谨慎小心的使用,甚至不用。
云极暗暗想道。
海面上跃起一道道白线。
细看之下竟是一条条霜白的海豚,一条大的,五条小的,正在飞行法器下方欢快的跃动。
“阿霜!”
云极一眼认出了霜豚,嘴角挂上笑意。
云极一跃而下。
霜豚一跃而起。
从小养大的霜豚再次载着云极遨游在海面,乘风破浪。
五条小霜豚紧跟在后面,在无波的海面上划出五条长长的线。
“居然生了五个小家伙,不赖嘛阿霜。”
云极拍了拍霜豚的头,霜豚则灵动的发出一声啼鸣,仿佛在回应着许久未见的主人。
云极大笑,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生死轮回。
这世上有死,亦有生。
日月交替。
这天下有黑,也有白。
面朝初生于海的朝阳,一丝明悟于心底浮现。
存于心养于神的那缕浩然气在不知不觉间壮大了几分。
上岸后,云极再次步入青鱼村。
每一间屋舍都走了一遍。
南坡上的坟,添了新土。
“村长,七叔,小丫,铁柱……你们的仇已经报了,睡吧,这里朝阳,风景不错。”
临走前,云极最后看了眼山坡下的小渔村。
再无往日炊烟。
徒步而行,翻山越岭,云极来到落凤岭深处的山神庙。
白骨难以粉碎,只有在这里才能镇压其尸气。
将白骨深埋于地底,无头神像重新归位。
云极在庙门外默立了许久,转身而去。
落凤岭里,有杜鹃啼血。
一声声,透心弦。
望海镇城门处,胡子拉碴的守正封石揣着手,大咧咧的吆喝着来往的行人。
“快点快点,走这么慢还拉什么车,一会遇了雨你这一车草药全得泡汤。”
“喂那赶羊的,没看到拉了一地吗,这是城门,不是你家院子,收拾了再走!”
“谁家小子乱跑什么,人来车往的看着点!”
“呦呵,好大的鱼,活蹦乱跳够新鲜……云小子!”
见到故人,封石大喜,将城门口的事交代给旁人后将云极拉到自家,让夫人做了顿糖醋鲤鱼。
“这条鱼哥哥都等了一年喽,来喝酒!”
封石还是以前的模样,不拘小节,大大咧咧,活得粗坯一个,但为人耿直爽快。
一壶酒很快见底,封石让他家的小子去打酒。
“青鱼村的事我听说了,人各有命,这就是世道,哥哥没猜错的话,你这次回来,仇应该报完了。”
云极点了点头。
“那就好,快刀乱麻,不留余念,今后替他们好好活着才是正事。”
酒打了回来,封石喝得兴起,指着自己的儿子笑骂。
“这小子整天嚷嚷着习武,教了他两手,别说,还真是块习武的料子,我这守正就指着他接班了。”
云极微笑着喝酒。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是个粗人,只会守城门儿,这辈子没什么抱负也没什么能力,但你云小子不一样,你与我们不同,不同……”
云极并没觉得自己与封石有多少不同的地方。
他甚至羡慕着封石还有亲人在身边。
而他的小渔村,已经消失了。
离开封石家的时候,正值黄昏时分。
走在望海镇的街头,所见都是熟悉的景致。
简单的茶楼,高高的酒肆,人满为患的客栈,四通八达的街道,还有那些沿街乞讨的乞丐。
街边,蹲着一个瘦小的女孩,满脸淤泥,目光茫然。
她没有要饭的破碗,只有一身破烂的麻布衣服,脏得看不出颜色。
苍白的小脸瘦得几乎能看到颧骨,也不知多久不曾吃饭,麻木的眼神始终追逐着捧着食物的路人。
云极的目光,下意识的扫过小乞丐。
觉得可怜,买下了几个包子,放在小乞丐的手里。
小女孩狼吞虎咽,连吃了三个才抹了把脏兮兮的脸,抬头看向施舍的路人。
原本的一次随手施为而已,云极没想到居然遇到了故人。
当他看出小乞丐的容貌,平静无波的目光忽然荡起轩然大波。
“小丫……你是小丫!你没死!”
云极惊喜交加。
面前的小乞丐,正是青鱼村老村长的孙女,小丫。
云极没想到在望海镇的街边遇到侥幸逃过一劫的小丫,他更没想到的是,小丫经历了厄难后变得神智不清。
街边,流浪了许久的小女孩抓着热乎乎的包子,望着云极愣怔了半晌,终于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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