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驿外。
野外山庄中。
米琪手中拿着一本诗经摇头晃脑的读。
跟紫烟谈话以后,她心里快活多了,甚至有了几分期待。
要是让她跟那些真正的读书人比,她自然是比不过的,但,要跟她的那些同伴比,那她就毫无压力了。
要知道,她的同伴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打小没有读过书的,在侯府里面,光是初步的识字,就费了老大劲,更不要说去读书了。
细算起来,她还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
既然如此,那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读完一篇后,米琪合上书本,快步走出房门。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此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米琪伸了个懒腰,就准备早起例行运动一番,侧头正好看见紫烟迈步走来。
“紫烟姐,魏清安那家伙,已经安排好了,我能感觉到他在庄园里面没有逃走。”
“好,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关驿去,准备去抓下一波人。”紫烟道。
“好,紫烟姐放心,我会哄好那个刘元义的,我知道姐肯定拿他来钓鱼了。”米琪点头。
“没错,刘元义背后有大鱼,莫要心急,慢慢来。”紫烟唇角上扬,眼眸微眯。
……
紫烟回到关驿里,在她回来之前,所有的商户都不准离开关押,而这里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也是南下必经之地,所有想要南下的人,都避免不了这条路。
除非,他们不往南边走。
冯源泉究竟会不会也往南方走,紫烟也不能确定,她只能一个商户一个商户的检查。
如果在一段时间内,还是不能找到,她也只好放弃了。
她只能再待一日,过完今日,她要回平安县才成,葛宏民还在等着她。
经过了一整天,紫烟满身的疲倦,却没有找到半点痕迹。
将接下来的检查事宜交给其他官吏,她策马离开关驿,赶往平安县城。
此时,平安县内已经一片风声鹤唳。
街道上再也不复以前的繁华,到处都是穿着甲衣的兵士在穿行。
商户们纷纷紧闭大门,不敢出来,就连以外人声鼎沸的茶楼,青楼等地,也都是一片萧条。
不时的从大户人家的门被兵士们强行撞开,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士冲进去一顿操作,哭嚎声传遍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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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烟策马进入街道上以后,径直的朝着县衙的方向奔去。
等紫烟迈步走进县衙大堂时候,就看见房飞荣端坐着翻看桌上的档案,而在桌上另一侧,整齐叠放着一整套的衣物。
那是朝廷配发的官服,官帽也端端正正的摆放在上面。
“这是何意?”紫烟找了个位置,自己坐下来。
“统领大人,这是官服官帽,请还回给朝廷。”房飞荣淡淡道。
“你这是撂挑子?”紫烟挑眉。
“我辜负了皇上的隆恩,违反了律法,已经不适合担任知县一职……”
“住口,这话轮不到你来说,你有罪还是没罪,唯一有权力裁决此事的只有皇上,皇上以及内阁一日没有让吏部撤销你的职位,那么你还就是知县。”
“我知道你现在是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但此地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了,平安县这个摊子,你还是得撑起来。”紫烟唇角上扬道。
房飞荣错愕道:“皇上应该有密旨给大人,像我这样的知县,应该能直接拿下的啊。”
“没错,房大人果然知晓朝廷内情,我在紧急情况下,有特权拿下你的官帽,但我不打算用这个权力……”
“房大人,平安县,现在千头万绪,事务繁多,你要做的事还很多。”
“所以,现在你不能离开。”
房飞荣深吸一口气,他犹豫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好吧大人,我就先干着,等候下一任知县赴任……”
“你为何总是执着的认为自己有罪?”这是紫烟一直以来都颇是疑惑的事。
房飞荣脸上出现了一丝悲哀。
“不瞒大人,当年我赴任平安县的知县,本想着治理一方,造福一方,但等我到来之后,我渐渐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处龙潭虎穴,外面的浮华下,尽是皑皑白骨。”
“为了寻找足够罪证,我跟刘元义他们虚与委蛇,同流合污,他们做的很多恶事,我也有一份,多少无辜的百姓,家破人亡,你说,我怎会无罪?”房飞荣脸上肌肉扭曲,显得有些痛苦,显然是想起了曾经的一些不好的记忆。
“你的目的是将恶人绳之于法,并不是有意要害人的。”紫烟想了想,才缓缓道。
但她心里依旧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虽然房飞荣不想为恶,甚至想法也是好的,但是一番施为下来,的确是牺牲了很多百姓。
从大局来看,他是对的,但是从个人来说,他的确是错了。
究竟该如何评价,她也无从得知。
“无心害人也是害人,错了就是错了,让治下百姓家破人亡,这叫什么父母官?父母就是让孩子为自己的理想而死的吗?”房飞荣的笑容十分的苦涩。
紫烟眼帘垂下,缓缓的说了一句话,一句曾经从杨若晴口中听来的话。
“时代的一粒沙,落在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山啊。”
在抬眼时,就看到,房飞荣已经满脸泪水,这个从未流泪的汉子,这一刻被这句话给破防了。
“有时候,很多次深夜,我都不想活了……但后来,我转念一想,死是最容易的,也是最无能的……”
“一个人死了,那么他造的孽,谁来替他赎罪?”
“我要活着,要活着清理我的罪孽。”
紫烟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毕竟,她没办法替那些受伤者来原谅房飞荣!
毕竟,米琪就是其中的那个受害者!
她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米琪……那个衣裳褴褛,满脸泥污,眼神倔强却又怯生生的麻木绝望,想到那时候的她,她就只能一声叹息。
“房大人,都过去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往前看,让平安县的百姓安居乐业,真正的享受平安!”
离开县衙,送行的是一名手拿铁胆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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