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正在大举焚烧异族的尸首——谁也不想任由异族的尸体堆在城下,成为新一批异族到来时的垫脚石。
此时留下守城的一营、三营、五营,以及刚刚成立的飞熊营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注定成为弃卒,留下来只是为了给英锐的关门打狗之策争取时间。
知道这一消息的,也仅限于吴比几人,以及城守的几位心腹。他们自然不会把这个消息公布给守城的营卒——那不是扰乱军心是什么?当斩的。
大牛虽然愤懑,可也不会做出这等只有坏处、没有半点好处之事。而且说到底大牛现在也只是个略有威望的大头兵,说出去不会拯救袍泽,反而会动摇他们的战斗意志。
更何况大牛的家小现在已经踏上了去往雄武城的路途,大牛还有什么所求呢?他所求的,不过是妻小平安。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自己能活下来也是最好的了。
所以在换防休息的时候,走下城头的大牛沉默着不说话,而吴比也没有说话,只是在总结刚刚的战斗,并整理了一番思路。
经此一役,吴比更直观地意识到了自己与桑托斯、武保国的武力差距——用差距二字不太确切,说是鸿沟可能更妥当一些。
不用说有个10%的魂导光环,哪怕这光环加到了100%,自己上去和他们单挑恐怕也是白给。武保国还好说,只是一个满腔热血,一心报国、从而建功立业的游侠儿;可那桑托斯恐怕就不是那么易与了。
此人视人命如草芥,可能在他眼里看来,大梁朝的将士也好,吴比、王康康、李剑也好,都与异族没什么不同,挥一挥大剑,一坨肉泥罢了。
而且桑托斯也完全没有与他们三人合作的心思——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轻描淡写地就让武保国加入弃卒,死守外山关了。
虽然意识到了武力的巨大差距,但吴比却并未气馁——他强归他强,还能靠手中大剑砍遍万军了?
而且灵魂订造师审核又不是大逃杀,能打不一定有用,比的还是谁能够让手下的人物成为“人杰”。
现在来看,吴比觉得他们四人的成绩并没有差太多——这一战过后,大牛已经成功成为了士卒们的主心骨,只因他冲阵在前的同时,更能够兼顾袍泽们的死活。
与大牛相比的话,武保国勇则勇矣,可是他打起来左冲右突,只顾自己杀伤,毫无阵仗可言,甚至还会打乱周遭士卒的队形,造成混乱。
至于桑托斯就更不用多说了,君不见他这一来一回,自身毫发无损,但身后百骑所剩无几,寥寥归阵,听说了还疯了两个。这人的战斗远观赏心悦目,近看触目惊心,谁都不愿意跟着这金发碧眼的家伙同行抵御异族……
但是想归想,吴比也不知道这个人杰的定义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关乎这场异族之战——那世子都已经准备返回雄武城了,他有机会成为“人杰”吗?还是说当时机到来,他们如果把握住了,就能成为人杰?
在吴比看来,大牛也好,薛定凉也好,到现在为止,都只是在各自挑选阵营,宛如在一张看不见的棋盘之上,凭本能选择那一横一竖。或许自己与桑托斯、王康康和李剑,都是来到这张棋盘上的几只小蝴蝶,扇扇翅膀,努力助那几人一把。
桑托斯和王康康扇一扇,三千新卒成弃子;吴比扇一扇,便把武保国和李剑留在了外山关……如今选位已定,再想也是枉然,比的就是后面的临场发挥与决择了。
七天之内,成为人杰……哦不对,现在还有六天,那么这六天里会发生什么?倘若真有了什么能够让大牛成为人杰的选择,那自己可已定要抓住——吴比如此想道。
胡思乱想着,吴比与大牛一起走下了城墙,排着队去临时搭的营地中休息——不能走太远,假如下一秒钟异族到来,这一营人可要随时准备换防,或者成为生力军整肃城墙。
吴比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呢,就看见李剑绕开众人,狗狗祟祟地向后方跑去。吴比见大牛无恙,自然要跟上去,看看这个倒霉蛋又准备耍什么花招。
李剑当然是去找王康康和世子搬救兵了——走之前他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发现武保国一副壮志得酬,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一定劝不动他。既然劝不动,还不赶快抓紧时间找个退路,难道等大队异族攻上来了,给他们当零食吃吗?
暗自祈祷世子莫要离开,李剑跑到了外山关南门附近,如愿以偿地找到了随时就要出发的世子等人。
“王康康!”李剑顾不得许多,对着正在走向世子马车的王康康招呼道。
王康康见状略一思衬,还是决定晚点登车,听听李剑有何话说。而吴比见二人接头,也返身绕到二人所在的城墙上方藏好,打探二人有何谋算。
“王康康,我被那武保国害惨了。”二人走到墙边暗处,李剑对王康康说,“那家伙非要在外山关当个步卒,拦都拦不住!英锐还答应他了!我怎么办?你能不能找世子说说情,把武保国带回陌刀队?”
见王康康沉默不语,李剑咬牙说:“大不了后面我们袭击桑托斯的时候,我先出手挑衅他,吃他一剑,怎么样?”
听李剑如此说,王康康才呵呵一笑:“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世子来劝也没用。再说了,这是军营,此处英锐的权力最大,世子也没法出面的。”
“那怎么办?”李剑见王康康不帮忙,头顶冒汗,彻底慌了。
“我倒可以带你一起走,远离这是非之地……”王康康眼里似有笑意,“这样万一武保国牛逼,在外山关杀成了个人杰,你也就相当于躺赢了。”
“躺赢个屁,万一他死了?我就算任务失败,谁知道回去石鱼会不会重新把我扔到那悬崖?”李剑听出了王康康话里的调侃,气急败坏地说。
“那你就像吴比一样,留下呗。”王康康不忘讽刺吴比,听得正在上面的吴比一阵呵呵。
“行,你不帮忙是吧,那后面也别指望着让我帮你。”李剑终于被王康康激得失去耐心,“有种的你就用你那迷香,迷迷桑托斯试试。”
“唉,那我给你留条活路,你可不要说我没帮你。”王康康这才放下了架子,低声说道,“英锐带兵走之前,和城守说过了,当时世子也在……”
“说了什么?”李剑仿佛抓到了一把救命稻草。
“英锐其实在废弃许久的城内东仓,藏了几百匹马,嘱咐城守守过三天之后,可以带剩下的卒子撤军……”
“还有这事?”
“你的地位不够,自然无从知晓,这就是当了世子伴当的好处了。”王康康真的对自己世子伴当这一身份引以为豪,“话说英锐想玩关门打狗,城守不配合他也是白搭,所以英锐当然要给城守留下一条活路,并且承诺城守打了胜仗以后,记他首功……不然凭什么让城守带兵死在这里,他英锐却高枕无忧地接受胜利果实?”
李剑听完,连连点头,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有这几百匹马,一旦事不可为,自己就能带武保国迅速撤退……
其实李剑自始至终都觉得,这武保国也只是个功利之徒,之前的大义凛然只不过是想在校尉面前表现一下而已。真的等到外山关被破,给他匹马,他还不跑?李剑就不信了。
心里有了底,腿也不哆嗦了。李剑拍了拍王康康的肩膀说:“行,这次欠了你个人情,等我们赚足战功,回来以后,一定找机会帮你干掉桑托斯……对了,你也要趁这几天控制住世子和那白眉老头啊!想要稳杀桑托斯,白眉老头的帮助必不可少。”
“你放心,我知道。”王康康点了点头,便回身走去世子车仗中了。
而一旁的王宁听了个遍体通透——东仓有马,几百匹!足够自己和大牛还有二狗铁蛋他们用于撤退了。
除此以外,吴比还捕捉到了一个重要消息——英锐的战略部署,只需三天便可完成。那即是说,只要外山关的这三千新卒守够了三天,就可以准备撤退,完全不用等到力尽而亡。
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吴比还是李剑,都以为未来的三天很快就会过去,却没想到,这三天将是他们的人生到目前为止,最漫长的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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