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与海》第十四节 海神之心4

    “神一样的力量…”班克罗福特拍打坎博尔的肩:“你叫什么名字?”
    “坎博尔.阿尔弗雷德。”坎博尔拔掉了插在后脑的钢针,直径半厘米的伤口迅速愈合,新生的肌肤稚嫩的像是婴儿。这种能力绝对不是人类可以拥有的,只有神学可以解释。
    “坎博尔.阿尔弗雷德,我以新希腊共和国第十七王子之名下令,委任你为第二师团第四旅旅部代理参谋。”班克罗福特说:“并赐你准尉军衔,这是我最大的权限了,想升职就好好努力。现在跟我走一趟吧,去档案室签名收录指纹。”
    代理参谋,一个没有实际权力的职位。战时你可以向长官提出自己的意见,长官可以采纳也可以拒绝。这个职位薪资很高,而且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很多贵族男孩都在军部挂着参谋的名号混取资历。
    坎博尔微微鞠躬:“尊敬的殿下,我很愿接受您的委任。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离开,很抱歉。”
    更重要的事,要马上离开?准尉军衔、旅部代理参谋,这个位置多少人梦寐以求奋斗一生都无法得到,坎博尔居然说有什么事比签名和收录指纹更重要?
    班克罗福特楞了一下,轻轻点头说:“那好,先处理你的事情。明天早上六点钟来苏加娜王宫的右门,我带你去档案室。”
    “谢谢。”
    ——
    苏加娜初等学院。
    艾莉坐在上铺的床上,抱着毛绒小熊轻轻抽泣。床铺打理的很整齐,陶瓷的水杯和托盘,花盆里种着凋零的小花,书架里是关于神学的书籍,拉开下面的滑轨能看到一架粉红色的电子琴,墙面贴着泛黄的照片。那是艾莉11岁生日时拍的照片,照片中艾布特正给艾莉庆生,艾莉把草莓奶油抹在坎博尔的脸上,坎博尔给火鸡抹上红色的酱料,一家人其乐融融。
    那年艾莉养了只猫,很肥的大胖猫。艾莉喜欢抱着那只猫睡觉,坎博尔担心妹妹被猫抓伤,就把那只猫的爪子和牙齿全部拔掉。艾莉很懒,养猫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就不收拾猫屎和掉落满地的毛,这些事都落在了坎博尔身上。坎博尔很厌恶那只猫,那只猫总在他床上尿。后来那只猫死了,艾莉挖了个坑把它埋在院子里,冒着雨哭了好久好久。
    艾莉怀疑是坎博尔把猫害死的,就对坎博尔发脾气,大吼大叫,坎博尔并不解释什么,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出来。后来才知道猫是误喝了消毒液才死的,那瓶消毒液原本放在柜子里,艾莉拿出来消毒之后忘了放回去。
    好想回家啊…
    艾莉的鼻子酸酸的。别的学生都有家长来探望,家长们会带来各种零食和漂亮衣服。圣诞夜的时候别的学生都有家人陪伴,唱着圣诞歌装饰圣诞树,把红袜子挂在床头,第二天就能得到心仪的礼物,幸福的像是小公主。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床上看泛黄的照片。她给家里写了十几封信,希望父亲和哥哥能来看她。她天天都期待家里的回信,最终等来的只有失望。
    父亲一向关注她的成绩,写给她的信里都很啰嗦,让她刻苦读书。这个学期艾莉的钢琴进步很大,从原本的及格都困难到现在的九十二分。她骄傲的向父亲炫耀,父亲却不回信表扬和唠叨她。
    难道父亲和哥哥把她忘了吗?
    哥哥在苏加娜初等学院上学的时候,父亲每隔几个月就带着她去探望哥哥,精心挑选零食和衣服,总担心哥哥在学校里吃不好或者受欺负。现在轮到她在这所学校上学了,父亲和哥哥从未探望过她,连她的信都不回,难道她是捡来的孩子?
    “为什么…”艾莉越想越委屈,温热的泪再也止不住,滴落下来打湿了怀里抱着的毛绒小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有种强烈的孤独感。
    “艾莉,今天是缴纳学费的最后一天。”年轻的女老师推开寝室的门走进来:“家里还没有给你打钱吗?”
    “没有…”艾莉擦去眼角的泪,摇了摇头。
    老师挠了挠头,一副为难的表情:“这可怎么办…按照校规,没有及时缴纳学费是要勒令退学的…”
    艾莉把脸埋在毛绒小熊里,轻轻抽泣。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撒在她的背上,看上去有些苍凉。
    “这是学校的规定,我也没有办法。”老师沉吟了片刻:“你先在我的办公室里住几天,或许再过几天钱就到账了。”
    “老师…”艾莉咬着嘴唇说:“我家里…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老师顺着楼梯爬上艾莉的床,把艾莉揽在自己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脑袋:“不要胡思乱想,家人比任何别的情感都更加可靠和值得信赖。”
    “谢谢老师愿意帮我…”艾莉轻声说。她不想留在学校了,却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父亲和哥哥一贯宠溺她,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善。她只需拉着行李走出校门,然后坐上火车睡一觉就到家了,她连车票都不会买。
    老师把书架上的书取下来放在桌上,沿着梯子下床:“你先把东西收拾好,我去准备一个蛇皮袋。”
    寝室的门再度闭拢,隔绝了室外的喧嚣。蝉趴在干枯的树杈上鸣叫着,发出沙哑的声音。这只蝉鸣叫并非是为了吸引雌性的注意,而是因为它快死了。
    艾莉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头发散乱,橘黄色的长裙垂到脚腕,脚腕上系着一个小铃铛。她的眸中又一次流出泪来,楚楚可怜,让人有种想要拥抱的冲动。
    树杈上鸣叫的蝉死去了,声音戛然而止。干枯的尸体从高处坠落,立刻就有蚂蚁围上来。艾莉忍住悲戚的情绪,掀开裙子整理袜带。沿着梯子爬到下铺,从鞋架上拎起一双粉红色的鞋子,穿好,又沿着梯子爬上去,把被子叠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
    高跟鞋落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年轻的女老师推开寝室的门挥舞右臂:“艾莉,快看这是什么!”
    “什么?”
    “你的信!寄信人名为坎博尔.阿尔弗雷德,是你的哥哥吧?从雅典邮过来的。”老师兴奋的把信递给艾莉,揽着她的肩膀说:“我就说嘛,你的家人怎么可能忘记你呢?”
    艾莉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
    ‘艾莉,我亲爱的女儿,你在学校过得好吗?我们很想念你,但无法探望你,因为苏加娜四世国王殿下召见了我,命令我给新希腊共和国的王子们每人画一副肖像。国王殿下很挑剔,一点瑕疵就要推到重来。我画了整整五个月,废稿多的堆起来像山一样高。你在学校一定要认真学习,马上就进入秋天了,这段时间注意保暖不要感冒了,别忘了你有鼻炎。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哦,过段时间我让你哥哥去探望你。
    ——你的父亲,艾布特.阿尔弗雷德’
    原来是这样!
    父亲得到了国王的召见,去苏加娜王宫里给王子们画肖像了,所以才没有时间来探望她!
    艾莉脸上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无与伦比的兴奋与自豪感。新希腊共和国的王子们注定载入史册,给他们画肖像的画家也会被记入历史书籍。以后她可以向别人炫耀,艾布特.阿尔弗雷德,那是她的爸爸!
    艾莉笑着抚摸信封,把信封里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里面是一沓钞票,大约有一万多元。一条纯黄金的翻盖项链,里面嵌着一张照片。照片是艾莉小的时候,趴在地毯上和猫抢猫粮吃,壁炉在旁边燃烧着。
    “你的学费已经支付了。”老师说。
    艾莉看了看手中的钞票。
    这意味着一万多元都是她的零花钱。即使在贵族圈子里,一万多元也绝对算得上一笔巨款了,可以买很多漂亮的衣服、裙子、丝袜和高跟鞋,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东西。
    ——
    偏僻的小街转角处,坎博尔瘫坐在地上,嘴里咬着一截木棍。他赤裸着上身,腹部流出的血浸润了裤子,流到不远处的下水道里。
    在甬道里受的伤他一直强撑到现在,即使有拘束衣卸掉了弹片大部分的冲击力,那块锋利的弹片依旧伤到了他,划破皮肤留在了他的体内。
    伤口很小,不去理会的话痛感还可以忍受,外面覆盖了一层新的皮肤,看上去似乎彻底痊愈了。可坎博尔不能容忍自己体内残存着锋利的弹片,他用小刀划破那层新的皮肤,再用镊子把弹片夹出来。弹片是弯曲的,边角处微微翘起,轻轻挪动就涌出更多的血,把伤口扩大。
    取出来的弹片被坎博尔随手丢进垃圾桶里,腹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坎博尔擦去额头的冷汗,扶着墙面从地上站起来,轻轻抚摸已经痊愈的伤口。
    “真是神奇…”坎博尔自言自语:“那么大的伤口,即使有药物辅助也需要至少半个月才能恢复,有极大可能留下疤痕。可我的伤口瞬间就愈合了,就好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两名军人站在不远处,肩挎冲锋枪。那枪里的子弹已经上膛,扣动扳机就能发射。他们的任务是看守坎博尔,或者说监视。如果坎博尔离开他们的监视范围他们就开枪,向空中开枪。枪里装着的并非杀伤性子弹,而是信号弹,发射后亮起刺目的光,守卫在附近的军队看到光就会封锁各个出口。指挥官很清楚,只凭两名军人绝对无法对抗实验成功的个体,即使有枪也不行。
    月亮升上了树梢,坎博尔走在喧嚣的小街上,两名军人如影随形。
    雅典是新希腊共和国的王都,是新希腊共和国最繁华的城市,随处可见装潢精致的牛排餐厅和酒店。礼车停在酒店旁的车位上,车门打开,走出衣装笔挺的中年绅士。年轻女孩挽着绅士的胳膊,把脸和胸部贴在绅士胸口,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进了酒店。动作亲昵像是夫妻,可从年龄上看他们像是父女。
    这是种常态。贩卖衣服、首饰、化妆品和香水的商人们散发各种言论,促使出身在贫民区的女孩们厌弃贫民窟的男孩。她们向往更好的生活,努力工作攒下一笔钱购买漂亮的衣服和首饰,画好精致的妆容乘火车来到雅典。她们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希望能在这里找到家境殷实又帅气的贵族或者绅士,嫁入豪门,通过婚姻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雅典从不缺乏美女,整个新希腊共和国的美女都渴望这里,而贵族和绅士们娶的女人也是贵族或者富商出身。于是有些女孩因为无力维持生活重新回到贫民区,有些女孩则沦为贵族和绅士们的玩物,贩卖衣服、首饰、化妆品和香水的商人们赚的盆满钵盈。
    坎博尔推开咖啡厅的门,穿着女仆装的侍者上前微微鞠躬:“欢迎光临,请问先生想喝些什么?”
    “一杯玛琪雅朵。”
    咖啡厅里顾客很多,坎博尔环顾四周,在唯一空着的桌位上坐下。桌子上放着黑色的铁盒,是国际象棋。这间咖啡厅的特色,顾客们可以边喝咖啡边下棋,度过悠闲惬意的时光。
    坎博尔捏起国王棋,把它放在木桌上看着发呆。妹妹总是悔棋,输之前把棋盘掀翻了耍赖,然后扮鬼脸气他。
    “我可以坐在这儿吗?”这时有人打断了坎博尔的回忆。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精致的脸颊上长了几粒雀斑,身上穿着淡蓝色的纱裙,吊带长袜配合银色的高跟鞋。女孩弯着腰,手放在胸口。胸口的纱裙垂落,隐约能看见一道浅浅的沟。
    坎博尔轻轻点头,靠在椅背上。
    “谢谢。”女孩顺了一下大腿处的纱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向坎博尔伸出纤长的手:“我叫苏菲玛索.西德尼。”
    坎博尔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和女孩交握:“坎博尔.阿尔弗雷德。”
    他很厌弃这个城市里的女孩,物质而且爱慕虚荣。可对方已经伸出了手,他不去握手就显得没有礼貌。
    “有兴趣下一盘棋吗?”苏菲玛索把头发顺到耳畔:“输的人请对方喝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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