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是住在夏城的,我的阿爹在我出生没多久就去了域外。
他们都说,我阿爹是天蚕的骄傲,也是整个大荒的英雄。
他们都羡慕我有这样一个阿爹。
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并不希望,我的阿爹修为有多高,更不希望他成为天蚕的骄傲。
我只想我在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可以站出来就好。
他若是天蚕一个普通的战士,或许更好......”
她的声音很平静,看向夏城某处阁楼的时候,眼中闪过很多情绪。
紫殊静静的听着,并没有开口,也没有出言安慰。
因为她知道,桑叶并不需要。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倾诉者而已。
“看到那边那栋阁楼没有?那就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紫殊顺着她的手看了过去,夏城那一片区确实有很多的阁楼,从远处看密密麻麻的一片,紫殊根本就分不清楚,哪一栋是桑叶以前住过的。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我四岁的时候,我阿姆又怀上了孩子,那个男人是天蚕的千夫长。
比起远在域外的阿爹,这个男人能给她的好处更多。
原本按照她和我阿爹的约定,她就算是要改嫁,也要将我养到七岁在我觉醒之后才可以。”
“三年只是三年,她都等不了了。哪怕是她将我一起带走,我也不至于恨她,可是她却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她说,那位千夫长家里的女人和孩子已经有好几个了。
我若是跟着过去,肯定会被人欺负。
她说,等她将孩子生下来,站稳脚之后,就过来接我过去。”
桑叶说到这里,狠狠的灌了一口酒,想起当年的种种,她觉得口中的灵酒都带着苦涩的味道。
“我当时相信了她的话,她走之后,我就每天都坐在门口等着她回来接我。
我等啊等,从日出等到日落,他们都说她不会回来了。可我不相信,她是我的阿姆,怎么会不要我了?”
“这一等就是三年,我从四岁一直等到了七岁,她也没有来接我。
要不是后来部落安排了人照顾我,估计我活不到七岁就饿死了。”
“后来,我觉醒了天蚕命魂被部落选为少主,消失了三年的人,又出现了。
再次看到她,我心底其实还是有些欢喜的。
我想她或许有其他不得已的苦衷,天下哪有阿姆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她过来并不是来看我的,而是想要部落发放给我的资源。”
“她说,我已经是少主了,部落给我的资源肯定用不完,他们山原部落小,资源不足,让我将自己的资源给她,让她拿回去资助她的族人。”
桑叶的嘴角轻扯,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道:“山原部落小,山原部落资源不足,她心里想着她的族人,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我那会才觉醒,如果没有了那些资源,如何修炼,如何招募扈从?
她说,我那弟弟以后觉醒了,肯定也需要很多资源用来修炼,她就没有想过,我已经觉醒了,也需要资源修炼。”
“我当时就想,既然不爱我,为什么又要将我生下来?”
紫殊从桑叶的身上感觉到了哀伤,还有脆弱。
她所认识的桑叶,从来都是骄傲的,这样的桑叶看着让人心疼。
“都过去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人而已,她既然心中没有你,你又何须在意她。”紫殊不太会安慰人的说道。
一葫芦酒喝完,紫殊又拿了一葫芦出来,两人静静的喝着酒,看着天蚕部落的夜景。
天蚕美吗?一城四季,姹紫嫣红,无疑是美的。
天蚕大吗?上部府城,几天几夜都逛不完,自然是大的。
天蚕繁华吗?千万人聚居之地,怎能不繁华?
可天蚕再美,再大,再繁华,在紫殊看来,也不如仅仅只有三四座山峰的青岩来得温馨。
桑叶可能是有些醉了,许久之后,她又开口道:“小的时候,我其实很羡慕桑枝,羡慕到都有些嫉妒了。
她家的阁楼,就在我家隔壁,她的阿爹只是一个普通战士,她的阿姆也是从其他部落嫁到天蚕来的。
她没有修为高深,让人骄傲的阿爹。
可是,她比我过得开心,他的阿爹每次狩猎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
她身上的衣服没有我的漂亮,我穿着云绸,她却只能穿兽皮。
可她身上穿的兽皮,却是她阿姆亲手为她做的。
我的云绸衣服,永远都是护卫们做的。”
“桑枝的阿爹在她五岁的时候,出去狩猎被凶兽咬死了。
我那时就想,她没了阿爹,肯定会过得很惨。
她的阿姆为了过得更好,肯定也会不要她。
可是,她的阿姆并没有将她丢弃。
她的阿姆,成为了养蚕娘子。
知道什么是养蚕娘子吗?就是专门负责照顾天蚕的人,很苦很累,很废精神,还要靠运气。
如果养出来的蚕丝是极品,那就赚了,运气不好,一个月甚至一年的功夫都白费了。
不过,养蚕娘子再不好,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安全。
桑枝的阿爹死了之后,很多战士都想要娶她的阿姆,可是她的阿姆都没有答应。
因为她担心桑枝会不高兴,会被人欺负。”
桑叶的声音当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
“我还记得,花姨曾经拒绝过一位千夫长的求娶。
她说,她再辛苦两年,如果桑枝没有觉醒命魂,她就找一个普通人当伴侣,免得桑枝以后被人欺负。
如果桑枝觉醒了命魂,她就找一个战士,那样可以为桑枝积攒资源。
后来,桑枝觉醒的是天蚕命魂,成为少主之后,她的阿姆为了不给她填麻烦,就再也没有嫁人,只是一心帮着她打理桑园。”
两人同样是没有了阿爹,可是境遇却天差地别。
这也是为什么桑枝想要生一个孩子,而桑叶却很抗拒生孩子的原因。
桑枝想要留个一个孩子,是为了陪她的阿姆,给她的阿姆一个寄托。
也是希望,这个孩子,在她离开之后,可以代她继续陪伴她的阿姆。
桑叶选择不要孩子,则是不希望,她的孩子有一个和她相似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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