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少年时得知的那些前尘往事,长公主不知心中作何感想,终是摇了摇头。
青鸾和火凤对视了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长公主缓缓一笑,又淡淡道,“如今,刘婕妤能脱困冷宫,和自己的儿子团聚,全仗本宫之力。要知道,当初,若不是本宫微服私访道了宁州,替我那个好侄儿出谋划策了一番,他又哪里能有今天?更何况……”
说道这里,长公主又是极为清冷的一笑,略带讥讽道,“这一次,若不是本宫带着他一同入京,他又如何能在那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刘婕妤接出深宫呢?说到底,宁王母子到底是欠了本宫一份大恩!那刘美人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想来她送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的。”
“可她毕竟是皇帝妃子……”火凤依旧不放心,斟酌着提了一句,“公主,您说,这一次,会不会是皇帝给咱们做的局啊?”
此次策划通州营兵变之事,皇帝和长公主从头到尾,都没有商量过。双方所倚仗的,也不过是那一分心照不宣罢了。
“作局?”长公主又笑了,冷清道,“火凤,你大约还不知道吧?这一次,本宫那位好皇兄在通州营里收买的那些人之中,其实……也有本宫的人。”
竟然是局中局吗?
火凤咽下了后面的话,低头不语。
长公主极为得意的一笑,“火凤,你再去跑一趟通州大营,带上这个,去见……”她一脸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玉坠来,吩咐到,“见到了那人之后,先跟他确定皇帝那边动手的时间,而后你再吩咐张钱二人,让我们的人配合他们行动。”
“诺。”火凤接过玉坠,仔细的塞入了怀中。
长公主不放心,又吩咐了一句,“今晚,你不要露面。另外,你告诉张钱二人,行事一定要小心一些。我们的人,不要主动出头,只管配合皇帝的人就行了。只带通州营大乱之后,再让他们趁乱带着各自的部署,前往西山一线天峡谷集合……至于营地里的那摊子烂事,就让学院和本宫的那位好皇兄去折腾吧。本宫……可没兴趣继续陪他们玩了。”
“属下省得。”火凤又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
长公主挥了挥手,淡然道,“好了,时辰已经不早了,你先下去准备吧。”
火凤行了一礼,离开之前却鬼使神差的看了同伴青鸾一眼。
青鸾站在原地没有动。
长公主待火凤离开之后,又抬头静静的打量着他。
青鸾依旧没有动,掩在宽大袖袍里的手,却微微攥紧。
“青鸾,”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有些自私?”
她的声音一向冷气而略带讥讽的味道,可此刻,这声音听在青鸾的耳中,却似乎带上了无穷的杀伐之意。
青鸾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一丝汗意。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青鸾低下了头,低声道,“属下只是觉得,一旦通州营十万大军哗变,那必定是死伤无数……他们,都是帝国的将士……属下,心有不忍。”
说道最后,青鸾逼着自己抬头看向了主子。
长公主低声叹了一口气。“青鸾,本宫也知道,你的父亲,当年也是死于那一场军队的哗变之中吧?”
当年,父皇仙逝,皇兄刚刚继位之初,皇权不稳,各大世家门阀群里逼宫……帝国军方那边,自然也有不少的将士哗变……那一场动乱,直到陈院长入京之后,一拳平定了京城,方才堪堪结束。
而青鸾的父亲,便是死在那场兵变之中是将士之一。
青鸾低下了头。
当年,死于那场兵变的人太多了;像他这样的孤儿,也太多了。
他还算是幸运的,有幸被长公主给看上了,又亲自带在了身边,从此衣食无忧。虽然,他这些年来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可终于是活了下来。
然而,当年和他一起流落街头的那些小伙伴呢?那些为了一块冷冰冰的硬馒头,就和自己抢得头破血流的小伙们呢?
青鸾不敢想象他们的结局。
生逢乱世,他……有心无力,也帮不到他们!
长公主缓缓走到他的面前,缓缓勾起了他的下巴。
“青鸾,这些年来,你可曾怨过本宫?”她问道,眼神格外的平静。
“属下不敢。”青鸾想也不想,便否认道,“没有公主殿下,属下早就饿死在京郊的那间破庙了,这世上也不会有青鸾这个人了。更何况,这些年来,公主为属下遍请名师,悉心调教属下种种,如此用心良苦,属下感激不尽。”
“公主,”青鸾跪了下来,“您对属下的再造之恩,属下没齿难忘。”
“那就好。”长公主淡淡一笑,转身道“起来吧。”
青鸾磕了一个头,默默起身。
长公主看着窗外渐渐坠入地平线的那一抹残阳,轻声道,“青鸾,现在本宫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单凭公主吩咐,属下万死不辞。”青鸾再次跪了下来,郑重承诺。
长公主回头看向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吩咐道,“本宫要你去暗中跟着火凤,若是发现他有任何不轨之处,立刻就地处决。”
青鸾听到这里,猛然一个抬头看向了长公主,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公主在怀疑火凤,而且,还要自己杀了火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时间,青鸾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雷,满眼皆是震惊之色。
“不要这么看着本宫。”长公主淡淡一笑,轻描淡写道,“本宫这么做,也只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对于火凤,本宫还是信任有加的。只不过,那个孩子和你不同,当年……他到底是青一学院送到本宫身边来的。如今,本宫这么做,也是不得不防啊……”
青鸾听到这里,心中更是惊诧万分。
他和火凤相识十多年,可谓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却从来不知,对方竟然是青一学院送到长公主身边的人……
这件事情,长公主没有提过,火凤自己也没有提过……这意味着什么?
是长公主不信任他,还是火凤不信任他?
青鸾低下了头,不敢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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