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周太后依旧死死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的光彩渐渐淡去。
她一手教导出来的儿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真真是六亲不认了......
可笑啊,这些年来,她竟是亲自喂养了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吗?
可叹啊,她一心为他打算;到头来,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所算计。
周太后使劲的摇了摇头,却无论如何也摇不走心头的那一丝苦涩和绝望。
哀莫大于心死。
这一刻,她总算是明白了。
如今,她自当从没有生养过这个儿子吧。
“还有什么?”周太后收起了脸上的悲戚之色,冷冷的问道。“哀家想知道,陛下还准备了哪些后手来让世人相信您并非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呢?陛下还是说清楚一些的好,哀家也好配合陛下,以免坏了陛下的好事啊!”
“母后,您这么看着儿子做什么?”皇帝却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了。只不过,儿子还准备了一些人证,想要证实当年的某些事情而已。”
当年的事情?
“关于那位周美人的?”周太后冷冷问道,一脸的讥讽之色。
“母后,您又错了。”皇帝摇了摇头,恭敬道,“您忘记了吗,就在半个月之前,朕已经追封父皇的周美人为周贵妃了。哦,对了,就在今日一早,朕再次亲笔下了一道圣旨,追封其为恭恪皇贵妃。毕竟,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朕的生母,这分位上,自然不能太低了。”
生母?
这两个字从皇帝的口中说出来,犹如一道狠戾的耳光,重重的扇在周太后的脸上。
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周美人是皇帝的生母,那自己呢?自己又成了什么?
“当然了,”皇帝缓了缓,又继续说道,“母后,您始终都是父皇的原配皇后,身份自然是最尊贵的。所以,朕即便是再孝顺,也不会让生母的分位,越过了您去。所以,母后您尽管安心便是,在云周帝国,只会有您这么一位皇太后!”
周太后惨烈一笑。
原来,在儿子的心中,她只是先帝的皇帝,当今的皇太后吗?
很好,很好!
“陛下,”她看着皇帝,眼底闪过了一抹讥讽和深沉之色,“你可知道,当年的周美人,并不曾生养过!一个并不曾生养过的先帝妃嫔,又如何能做陛下您的生母呢?”
皇帝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丝毫也不见半点的慌乱之色。
“母后,您又记错了。”他笑了笑,成竹在胸道,“朕这些年来暗中查找到了一些宫中的老人,从他们的口中,朕知道了一些当年的事情。原来,周美人当年在母后您身怀六甲之时,竟然曾经小产过一次,而后便被母后您以后宫女子失德的罪名给关押到了冷宫……”
“那又如何?”周太后冷喝一声,似乎回想了当年的某些往事。
“也不如何。”皇帝又笑了,意味深长道,“只是有宫里的老人记得,当年那周美人其实并未小产,只是母后您起了别样的心思,这才借故将人给关到了冷宫。后来,周美人在冷宫之中诞下了一名皇子,再后来,您派人将那皇子秘密给抱走了……”
话已经说道了这个份上,周太后如何还能不懂?
“陛下,看来你已经找到了当年的那些所谓的宫中老人了?”她冷笑了一声,掩在袖子里的手,却死死的攥进了手心。
尖锐的指甲早已经划破了她手心的血肉,引得四肢百骸一阵接着一阵的痛。
然而,周太后却是恍然不觉。
大约,对于此刻的她而言,只有身体上这不断尖锐的疼,才能稍微掩盖一下她内心那痛彻心扉的痛!
皇帝点了点头。“母后英明。皇天不负有心人,朕,的确是找到了几个当年的旧人。如此,朕的身世,也可谓能大白天下了。”
周太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她明白了。
只是……
“皇帝,哀家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挺直了后背,微微抬高了下巴,沉声问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皇帝看着她,缓缓笑了。
“母后,您又何必再问呢?就算您知道了,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用呢?”他说道。
“当然有用。”周太后竟然笑了,“皇帝,那背后之人今日既然能够算计哀家;那焉知那人他日就不会算计陛下您呢?”
皇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周太后又笑了。
“皇帝,你我总算是母子一场,这话,就且当是哀家最后给您的忠告吧。”说着,她拂了拂袖,转身就要离开。
“母后且慢。”皇帝到底还是叫住了她,“那件事情,朕,最开始的时候是从您的慈宁宫听到了一些消息……”
慈宁宫?
周太后虽未回头,却猛然睁大了双眼。
这一切,竟然是从她的慈宁宫开始的!
那背后之人,好深的心思!
看来,这一次,他们母子二人,恐怕都要栽在那人的手中了……
只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儿子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儿子了。
既然不是了,那她这个做娘的,还为他操心这些事情做什么呢?
罢了,还是明哲保身吧。
那些人想要指认自己为倭族的皇室后裔,也没那么简单!
“皇儿,虽然您已经不认哀家这个母后了,可哀家还是要告诉你,”说道这里,周太后总算是回头最后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云韵那个丫头想要指认哀家是倭族后裔,可只凭她手里的那点东西,怕是不够的。”
皇帝却一点都不意外。
“当然不够了。”他说道,“那东西的另外一半,之前不是一直都在母后您的手中吗?”
之前……
周太后听懂了儿子的言外之意,神色又是一变,右手飞快的摸入了怀中。
没有,竟然没有!
那样东西,那样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那样被她随身藏起来的东西,竟然不翼而飞了!
“陛下!”周太后抬头冷冷看去。
早上的时候,那东西分明还在自己的身上。而今日一整天,只有这个儿子午后去慈宁宫时,近过自己的身……
事到如今,周太后哪里还会想不明白,那东西,分明已经落到了这个儿子的手中。
“母后,”皇帝并未否定,只是笑了笑,模拟两可道,“那东西,还是暂时由儿子来保管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周太后明白了,儿子这是要拿捏她的命脉啊。
好心机,好心机啊!不愧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好儿子!
周太后冷冷一笑,拂袖离开。
太极殿的大门,随后缓缓合上。
然而,此刻这对母子皆没有想到,就在太极殿的屋顶之上,却还有另外一人,静静的看完了这一整出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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