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间,谭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工作室债台高筑、难以为继。
他本来不屑于跟那些小作坊一样卖“蔬菜大棚”,然而自己现在却连大棚都卖不出去。
当初一起创业的兄弟们陆陆续续撤出,最后就只剩下自己和一个大学时代的老友。
他们俩付不起员工的工资,先后把所有人都辞了,自己又当司机、又当文秘、又当会计、又当保洁。
林顿公司前两年的时候还派人来跟他谈收购,最近连收购意向都没有了。
他们就等着自己这个小作坊自生自灭呢。
等破产清算的时候,再以收破烂的价格把自己手里的专利收走,那多划算。
谭明耷拉着脑袋,抽着烟,心如死灰。
“嘀嘀……”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一下,谭明拿起来一看,发现自己的信用卡刚刚被刷了2000多块钱。
他这一刻不知怎么的,忽然抑制不住地怒气上涌,立即一个电话给家里打了过去。
“嘟——嘟——”
“喂?阿明?”
听到妻子的声音,谭明腾地从长凳上站了起来,叫道:“你又刷信用卡干什么了?”
“我不是告诉你,这个月不要再刷信用卡了吗?”
“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吗?!”
对面的妻子吓了一跳,没想到平时斯文儒雅的丈夫会突然发火,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个,刚才咱妈给我打电话,问我手里还有没有钱,咱爸的药快没了……”
“我过两天就发工资,我,我就临时刷一下……”
听到妻子委屈的声音,谭明满腔的怒火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看着周围路人好奇的目光,脸一红,又坐回到了长凳上,声音沙哑地道:“对不起,媳妇儿,对不起……”
“最近手头有点紧,我怕这个月的贷款逾期……”
妻子道:“不行咱把车卖了吧?昨天我同事还问我来着,她闺女刚学车,想买个二手车练手。”
谭明试探着问道:“她出多少钱?”
妻子道:“不知道呢,我没问,我那辆车都开了七八年了,我感觉最多也就两三万。”
说着,她有些埋怨地道:“又加班?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啊?”
谭明垂着头,低声道:“马上,我一会儿就回家。妞妞睡了吗?”
“早就睡了,你这就回来是吗?那我去给你热饭。”
“嗯嗯,好。”
挂断电话,谭明长叹一声,整个人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
“铃铃铃……”刚挂断家里的电话,又是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陌生号码,果断挂掉。
肯定又是催债的。
别催了,老子有钱一定还,现在是真没钱。
“铃铃铃……”片刻后,铃声再次响起,还是那个号码,谭明直接把它拉进了黑名单。
爱谁谁,我现在真的没心情理你们。
不管什么事儿都等明天再说。
他坐在站台上,想要等74路公交车,然而不知是前面出事故了还是公交车改线了,74路车迟迟不来。
这时,一个看上去像是高中生的男孩做到了旁边的长凳上,一阵舒缓的音乐从他手机的扬声器里传出。
“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
“怎么二十多年到头来,还在人海里浮沉。”
“……”
谭明不怎么喜欢听歌,也没时间听。
然而这一刻,不知是心境的原因还是歌的原因,他忽然就红了眼眶。
自己这三十年的人生,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为什么拼尽全力到现在,仍旧一事无成?
我是个废物?
我是个废物。
嗯,我是个废物……
旁边的高中生看着一旁的谭明眼眶通红,忍不住问道:“大叔,你还好吗?”
谭明没说话,只是垂着头。
“像我这样孤单的人,像我这样傻的人。”
“像我这样不甘平凡的人,世界上有多少人。”
“……”
手机里的音乐还在继续。
眼瞅着期待已久的74路车正在缓缓进站,谭明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嘀嘀……”
这时,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短信的声音。
谭明抹了抹眼角,有些不耐烦地拿起来一看,却发现是一条转账提示
“陆遥8月22日22点42分向您尾号7162的账户转账100,000元,活期余额100,021元。”
“备注:收到转账请回电,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谈。电话:1**********”
谭明蓦地抬起了头。
陆遥?
他给我转了10万块钱?
为什么??
谭明仔细看了一下备注里的那个号码,居然是刚刚被自己拉黑的那个。
他连忙取消拉黑,给对方回了过去。
“嘟——嘟——”
“喂?谭先生?”电话那头,少年人清亮的声音传来。
谭明听出了是陆遥,满心期冀地道:“是我,是我,你刚才给我转了10万块钱?”
陆遥道:“今天下午的时候说好的啊,我10万块买你的笔记本。”
谭明:“……”
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忽然又破灭了。
原来,不是来找我谈生意的啊……
而陆遥这时却不知道谭明的心理变化,继续道:“谭先生,你的工作室现在接受融资吗?”
谭明愣了一下,问道:“融资?什么融资?”
陆遥道:“我刚才找人打听了一下,你的工作室在两年前曾经进行过一次融资,当时的市场估值是一个亿,不过后来没有谈成。”
“现在负债还挺高的,差不多得有小一千万的样子。”
“我想问一下,你现在还接受融资吗?我帮你把这一千万还了,你给我10%的股份行不行?”
半晌,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陆遥有些忐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了?
没经验啊,正常投资应该咋谈?
他等了半晌,见对方既没回话,也没挂断,于是继续问道:“谭先生,您现在还有这方面的意愿吗?要么咱们见面聊聊?”
“呜呜呜……”
然而这时,电话对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呜咽声。
陆遥顿时愣住了。
这是咋了,哭了?
“谭先生,你在哪儿呢?”陆遥连忙问道,“别哭啊,有事儿咱们好商量。”
“呜呜呜……呜呜呜呜……”
然而电话那头,谭明却哭得更大声了,原本小声的呜咽这时已经变作了嚎啕大哭。
他但觉自己的情绪在这一刻忽然失控了,眼泪怎么也抑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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