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天际》第九十章 荒野魔头,银鞍白马

    当天日暮时分,有两名城郊牧童驱赶羊群途经西风马场。这两个家住附近的牧童,跟马场的老牧尉“魏叔”,和那十三名马场哨兵都已经混得十分熟稔。牧童是一对兄妹,都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日常经过,都会被哨站的兵士逗乐一番。
    但今日羊群经过哨站的时候,兄妹俩发现哨站里竟是静悄悄的;再看牧场里那些暮归的骏马,四散在马厩周围闲逛,有的甚至已经出了栅栏之外,无人理会。按理说,这些军马早出晚归,都有人定时打理,绝不可能到这时候还在四处乱跑。
    尽管兄妹俩平时不大敢主动靠近那些兵甲鲜明,杀气腾腾的哨兵,即便是被那些看起来都凶巴巴的人逗乐,兄妹俩也只是小心翼翼地应付着。每当此时,哥哥总会把妹妹挡在身后,战战兢兢地充着一个大男子汉的气派,引得哨兵们哄堂大笑。
    如今这种四野无人,一片静悄悄的景象,倒是令兄妹俩不太习惯了。莫非这些军爷,都变了性子?经不住好奇心作怪。哥哥让妹妹先照看着羊群,自己则爬上了哨站的矮墙,才刚在矮墙上探出个头,一看里面十几具干瘪尸体横七竖八的景象,少年吓得浑身一震,手脚一软,便跌了下来。
    如此惨烈恐怖的景象,少年哪里见过,一路战战兢兢回到家中,脸色惨白,魂不守舍。家中长辈再三追问,少年牧童才吞吞吐吐道出了实情。
    玄黄天下的普罗大众,尽是太一道教信徒,护教军团的马场出了此等惊天惨案,哪敢等闲视之。家主来不及扒上两口婆娘刚刚煮好的热腾腾的饭菜,连夜骑马到了当地的里正府,向里正大人报告了马场哨站的惨案。
    当时桐川城旧城门已经关闭,里正大人也不敢怠慢,当即通知了城上驻军;消息层层递进,最终驻守桐川的护教军团派出了一支百人大队,前往现场勘查。
    百夫长秦巍,一个身形魁伟,浓眉大眼,一身威武之相的年轻人;出身桐川城当地的武学世家,六合堂宗师秦六笙之子。
    桐川虽是幽原青苹州数百城池当中,排得上号的大城,各门各派的武道传承,百花齐放。但真正能在天下武宗上院铁流驿入册,开设了正统武院的,只有秦、方两家。秦家六合堂,方家狮子林。
    两家地方武院,数百年来领衔当地武林,说不出哪家更强,此消彼长的势头从来维持不了多少年,就又是一轮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风水轮流转。这其中,若说没有铁流驿那个巨无霸,还有高高在上的当地道家山主,在对这些武林下属宗门暗中施展那些翻云覆雨的手段,谁都不信。
    三十年前,时任秦家家主秦叔和的小儿子秦六笙,二十一岁突破武道六境返璞,成为整座幽原名骚一时的武道天才。秦六笙当年受铁流驿宗主顾万年召见,得以往铁流驿学艺三年,直接拜入宗主门下。在铁流驿,秦六笙更是一举突破了七境元冲。
    武道修炼,不似道家练气,天赋异禀的道修胚子遇上罕见的天时地利人和,就能出现破境如破竹的惊人景象。武夫打熬体魄筋骨,涵养精气,淬炼武夫胆魄,蕴养内气拳罡,都是滴水穿石的水磨工夫,即便是先天造就的骨格精奇,也不可能有道家练气一夕顿悟而证道成仙的奇遇。
    所以秦六笙的二十四岁入元冲,成为天下有数的武道宗师,被誉为前无古人,也可能后无来者的武道奇迹。
    秦六笙未到而立之年,其父秦叔和即退隐江湖,由他独力挑起秦家家主和六合堂宗师两副担子。如今桐川城护教骑兵三个军团,有两名军团屯正,六名百夫长出自秦家族裔或者六合堂门生。秦家宗族势力风头,一时无俩。
    城中百姓,甚至将驻扎桐川的护教军团戏称为“秦家军”,虽是上不得台面的叫法,却名副其实。
    与之相比,方家这三十余年,几乎是直接跌出了三十年河东河西的风水流转圈子,江河日下。
    百夫长秦巍到了马场哨站之后,先是命整队军士全部停驻五十步以外,不得靠近现场。然后他独自目睹了哨站兵士的古怪死相;面如寒霜,一言不发。再孤身进入马厩,便看到西风马场老牧尉魏丰的尸体,杀人手法,炯然不同。秦巍微咦一声,仍然没有说话,细细察看周围留下的蛛丝马迹,并没有花多少光阴。
    哨站兵士和马场穆尉,都是兵家派驻,与护教军团并无太多交集。
    秦巍发现了洞口大开的地牢,横眉倒竖,身上瞬间便有一股杀气迸发而出。只是明知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必然成为震惊天下的兵家丑闻,他也免不了一番天人交战。
    众所周知,兵家职责所在,只是边防与城防,根本不可能设置牢狱。各地兵家谍网,也会设置隐秘的审讯场所,但大多防卫严密,各种明岗暗哨,极难突破。
    秦巍心知肚明,此类仅仅依仗地面伪装和单薄暗哨守护而存续的地牢,多半是某些实权军将私设,至于用途,五花八门,都是某些不可告人的嗜好或者需求使然。
    秦巍丝毫没有遮掩脸上的愤恨之色,也懒得收敛一身杀气,直接拾级而下,待见到那一具僵尸道人的尸体,干瘪枯槁,死法一如哨站兵士。而那五名被卵石击穿脑袋的兵士,赫然是护教军团早上派出处理城北工地命案的兵士!
    地牢中已无活人,有无数阴秽之气极浓的痕迹,出了地牢,四散逃窜。秦巍无需反复推敲,已知当时地牢之中,该死如何荒淫污秽的一幅场景。
    他没有去追寻那些四散而去的阴秽气息,回到哨站,召集兵士之后,便径直往北追去。
    因为除了那一道一步丈余,往北而去的行踪之外,他再没发现有其他可能是凶手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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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到达烧烤野兔的火堆余烬之后,骑兵队便发现了明显有两人的踪迹往西而行。而正值此时,秦巍凝神四顾,却正好远远发现了东北方向,有人迅捷奔掠的气机流转,于是自领三支小队,往东北追去。另一支七十人队由名为林虎的十夫长暂领,往踪迹明显的西面追去。
    林虎领着骑兵一路追踪,那一串踪迹却消失于一条宽达数丈的河边。
    马队过河,得有人先行探明深浅,一来一去,已经耗费了不少光阴。好在河水最深之处,也不过是齐胸的深度,马队可涉水过河。然而如此一来,等七十人马全部到达彼岸,再回头看时,往北追去的那一队同僚,已经踪影不见。
    更为可恼的是,那消失于对面河岸的两人踪迹,过了河之后,却再寻不着半点。难道是这二人循着河流泅水而去不成?
    桐山宗修士出身的林虎,能被临急受命,几乎过了一把百夫长的瘾头,并非秦巍一时起意。此人虽位居小小十夫长一职,却遇事出奇的冷静;从军数年,已经攒下不少军工。
    他命手下每个十人小队,各往一方,在三里范围内搜寻踪迹。若一轮搜索无果,则全部集合往北,追随百夫长而去。
    结果往正西直线搜索的一支小队,每隔里余,或者数百步,就能发现经过粗略掩盖的一人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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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曦莲本身并非轻身功夫和脚力见长,在五境武夫秦巍率领的护教铁骑急追之下,距离逐渐拉近,蓦然回头,已经能看见火光下快速奔腾的马匹口吐热气。
    当先一骑,银鞍白马。一个形貌威武的年轻军将,身披布甲,那高大挺拔的身形,随着马背颠簸起伏的节奏,轻挥马鞭,潇洒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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