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剑豪》399.正确？错误？

    片刻后，他沉默了下来，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而后充满了悲伤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容。
    他的脚下延伸出了一个无形的领域，在场所有修行者的尸体都仿佛陷入了一个沼泽一般，开始下陷，消失。
    这是影曾经跟殷落尘所说过的，他们这种存在变强的方式。
    吞噬！
    吞噬他们所见到的一切！
    而这些被他刚刚杀死的，新鲜的修行者尸体便是对于殷落尘来说最好的养料！
    虽然殷落尘灵魂世界的特质与影微微不同，但本质是一样的，这些东西都可以为他们带来力量的积累！
    殷落尘本不想这样的。
    对于他来说，哪怕这一生也无法触及到巅峰的门槛，他也不想做危害他人，危害这个世界的行为。
    但现在情况略微有些不同了。
    他清楚的认识到一件事情，没有力量的善良，那就是个屁！
    他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好！
    为了自保，也为了保护他的家人。
    他必须变强！不惜一切代价！
    哪怕是做这种让他恶心的事情也在所不惜！
    “你是……落尘……”
    殷韵寒不敢置信的声音自殷落尘的背后传来。
    虽然说她在议事堂的时候因为混沌锁的力量无力了一阵子，但她却也在效果从她身上消失之后迅速赶了出来。
    她本已经做好了与自己弟弟同生共死的决心，但是当她出来的时候所看到的却是与她想象的完全相反的一幕。
    遍地都是修行者的尸体，而她的弟弟也变成了一个半人半混沌的怪物！
    “……”殷落尘沉默着，深吸了一口气，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微笑着转过身说道：“是我啊……姐姐……”
    “你的身体……”殷韵寒的目光看向殷落尘那化为混沌的一部分的身体。
    “哦，这个啊……这是混沌锁的效果啦，虽然说看上去很唬人，但实际上还是能变回去的。”
    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一般，殷落尘的右半边身体变回了原样。
    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发现，他活动的右臂有着一丝不自然。
    过度使用混沌锁的副作用——化身混沌，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其中他所要承受的痛苦与并发症，谁又能够理解呢？
    “所以说，不用担心啦姐姐，我没事的，敌人也已经被我全部歼灭了，这样一来也就不必担心族老们对我们进行算清了，如果他们还敢算清，那么也刚刚好，刚好我也看他们很不爽了，不如就把他们全都拉下马，把殷家打造成只属于我们的殷家……”
    说到这里，殷落尘忽然愣住了，他在说些什么啊……他又为什么忽然会说出那样的话？
    “对不起啊，说错了，重来！”殷落尘身体微微颤抖着露出了一个很是滑稽的动作：“我会把那些曾经想要反我们的人全都杀了，坐上家主之位！然后……”
    “不对！再重来！”
    “我要成为最强，让这个世界上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不对！再再重来！”
    “我要……我要……我要……”
    殷落尘的眼睛忽然间变的无比空洞，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无助的跪倒在地上。
    他要……干什么呢？
    不知道啊……他不知道啊……
    那些，都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落尘！”殷韵寒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冲过来一把将殷落尘搂进怀里：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想不到就不要说了。”殷韵寒轻轻抚摸着殷落尘的头发，她的肌肤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殷落尘右半身的异常。
    那是和正常血肉不一样的冰冷与坚硬，仿佛是在冰窖之中冰块一般，但与之相对的是他的左半边身体，还保留着正常人的温度。
    而直到这时，焰灵姬等人才姗姗来迟。
    他们看着眼前的一切，又看看躺在殷韵寒怀中的殷落尘，眼神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些……都是殷落尘干的吗？
    但是……他又是哪来的力量？
    “落尘……”焰灵姬走向殷落尘殷韵寒姐弟，轻声说道。
    “啊……是焰姐姐啊。”殷落尘抬起头双眸无神的看着焰灵姬，他的嘴边带笑，但却又显得那么的悲伤：
    “如果……你们能早点来就好了……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能挽回了啊……”
    他没有怪罪，也没有谩骂，只是颤抖着，诉说着这样一个事实。
    “……抱歉。”焰灵姬沉默许久之后说道。
    不仅仅是为他们的姗姗来迟道歉，也在为甘泞的所作所为道歉。
    她不知道在殷落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以感受得到，殷落尘身上那种比自己死掉还难受的悲伤！
    “呐……焰姐姐，我们……真的就那么错误吗？”殷落尘颤抖着问道。
    “……”焰灵姬沉默不语，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殷落尘。
    “如果是我们的错误，那直管冲着我来就好了啊！失去一切还不够！那就掏心挖肺！还不够！那就连同我的灵魂一并拿走好了！永世不得超生也好魂飞魄散也罢！你缺什么从我身上拿去便是了啊！”
    殷落尘忽然间冲着焰灵姬大吼着，似乎通过焰灵姬他可以质问到已经不在的甘泞一般。
    “但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殷落尘的头低了下来，他的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但奇异的是，他只有左眼能流出眼泪。
    为什么他没死，反倒是他的母亲死了呢？
    那也是他的母亲吧？
    就算她真的从未对得起甘泞，也不至于非要让她来代替自己付出代价吧？
    他不明白，也想不通。
    为什么活下来的会是他啊！
    “但是，他已经死了啊。”焰灵姬抿了抿唇说道：“恨一个死人毫无意义，如果你非要恨的话，那就恨我们好了。”
    “恨？”殷落尘抬起头，无神的瞳孔在流露出一丝痛苦：“如果我真的能做到的话，或许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我很明白啊，他是我的仇人。”
    “我得恨他，我该恨他，远比恨这些人要更恨他。”
    “只是……只是……为什么……”
    “我恨不起来啊……”殷落尘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为什么啊！为什么偏偏只有他我恨不起来啊！”
    如果只是恨反而变的简单了。
    复仇就好了。
    复仇就会让你的心情无比愉悦，就如同那一日的甘泞一般。
    虽然说他只剩下了愉悦，但总归还有东西可获得不是吗？
    没有恨的复仇，他甚至连愉悦都无法收获。
    没有恨，甚至连复仇都只会是一种痛苦。
    ……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就在距离殷落尘等人的不远处，一只渺小到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的虫子将这一切记录了下来。
    看着这一切的旧日之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代价，脱离世界掌控的代价。
    只不过……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死的又不是我妈，哦对了，我没有妈。”影哼哼着说道，似乎他的心情很不错。
    即便是遭到了如此巨大的打击，殷落尘的本心依旧没有失去，对他来说只要能确认这一点就够了。
    “赶紧来帮忙啦！你难道想要坐享其成吗？你个混蛋！”江之岛盾子的声音传来，她无比不耐烦的说道。
    “嗯，我知道了，就来。”影哼着小调来到了一座祭坛前。
    祭坛之下，无数绝望教的狂信徒面露狰狞与狂喜。
    祭坛之上，一个黑色的口子凭空裂开了。
    ……
    错误？
    正确？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情。
    你所认为的正确只是因为你的主视角没有看到他人的痛苦而已。
    当你可以切身的从两边都体会到痛苦的时候，那么你的选择还会那么坚定吗？
    这谁又知道呢？
    所有人都只会愿意相信自己想看到的，哪怕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恐怕绝大多数人的内心也不愿意承认那就是错的吧……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