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继善很是迷惑,他在这一刻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情绪,皇帝的心思,只怕是他无论如何都抓不住了,尹继善脸上露出了迷惑的神色,原本今日一来,他还颇为神清气爽的,为了是昨天下午第二次回复皇帝的时候,自我觉得,已经算是摸透了皇帝的心思,可没想到,这一夜过去,又是这样的事儿发生了。
刘纶将昨夜自己和皇帝奏对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尹继善,“却也不知道是李玉还是福康安说了什么话儿,让万岁爷改了心思。不过我倒是觉得万岁爷原本也不至于说要严惩,咱们这位万岁爷的性子,”刘纶压低了声音,对着尹继善说道,“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可那一会没有发落高恒,自然就不会是严惩,大概也就是呵斥一番罢了。”
“可后头这样换了旨意,又是给了两淮盐政的位置,佐禄给高恒挪位置!”尹继善摇了摇头,“难道是天心又扭转了?”
“只怕是不见得,”刘纶笑道,“天心若是真的待见这一位高立斋,一定是会安排更要紧的位置,”两淮盐政有钱,是朝廷赚钱的好衙门,可若论起政治地位,那可是远远都不如地方督抚了,就说两淮盐政的所在地江苏省,江苏布政使的权柄就大于两淮盐政了,江苏布政使和两江总督同住江宁府,当两江总督巡视苏南或者是巡视安徽时候,江北的江苏省庶务,都由江苏布政使一言而决,而两淮盐政,只是管理盐政而已,地方上的事务不干涉,和其他衙门压根就没有联系,和盐商发生关系多一些。“我说都中只有两个位置,万岁爷也就罢了,若是天心真的重视高恒,比如吏部、礼部、或者是哪一部的侍郎,调到工部来当侍郎,或者是去都察院当右都御史,这样岂不是有好位置空出来了?”
六部之首,或许礼部和吏部还要再争论争论,到底是谁排名第一,但是工部毫无疑问,敬陪末座,工部侍郎对着其余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职位,特别是在外头当了巡抚多年的人,能够入六部当堂官,就算是工部也是极好,起码是有了晋升之资,但对着高恒来说,却是有些委屈,刘纶的意思说的非常清楚,若是皇帝真的要安排高恒,六部之中,一定可以安排出位置的。
但皇帝听到刘纶这么说,也就罢了,“如叔说的极是,万岁爷起码也不愿意让他入直军机。”
“以我之见,高恒这只怕是戴罪立功了!”
“这话怎讲?”
“若是高恒能在两淮盐政办出功劳来,自然是万事你好我好,可若是办不出什么好事儿来,只怕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了,”刘纶笑道,“万岁爷昨夜说的清楚,高恒这个人是有些才干的。”
“虽然别的毛病也很多。”
“这倒是不错!”尹继善笑道,“横竖和咱们不相干,只是原本有人求到我这里来,想着外放长芦盐政,我意欲帮衬,但后头想想倒也罢了,”尹继善现在存了一些个明哲保身之心,不是十分体己之人,都不想浪费时间精力去帮忙了,“就只是可怜了佐禄,原本是在两淮带得好好的,没成想倒是又去了长芦!”
“对着佐禄而言,是好事儿不是坏事,两淮盐运乃是天下重中之重,办得好自然是有嘉奖,办得不好,也是万众瞩目的,佐禄已经是被呵斥过多次,若是再办不好,丢官儿也是可能的,如今左迁到长芦,不被人注意,倒也是好事儿。”
如此谈论了一番,苏拉又来报,说是旨意下了,高恒谢恩过,来军机处拜见军机大臣。“高恒只怕是不能领会万岁爷的苦心吧?”尹继善笑道,“以前我倒是会多事的啰嗦几句,如今是不会了。”
“且拭目以待吧。”
高恒入内,果然是仪态非凡,趾高气昂,得意无比,尹继善和刘纶对视一眼,心想真是半点都不会料错,外放这样重要的位置,高恒志得意满,觉得昨日自己个的解释过关了,皇帝完全相信自己,更是委托了这样的重任,高恒心里头火热,想着过几年,入京担任尚书,再过几年,只怕就能入阁了!
心里头想着这样的美事,言语之间就不免少了一些分寸,尹继善没有啰嗦,刘纶自然也不多提点什么,不过是闲话说了几句,也就退下了。
“这样的人,”尹继善等着高恒出去,无奈的摇了摇头,“和傅春和真是天壤之别!”
“在内务府唯我独尊惯了,自然是就少了一些进退,这就是内务府官儿的特色了,山翁不必介怀,横竖咱们也不必多说什么,且看着他能到什么地步吧。”
刘纶是道德君子,不会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儿,若是按照别人的语言,不知天高地厚,这个评价对着高恒来说是完全当的了,高恒知道这两个军机大臣并没有帮上忙,他得了李玉的提醒,大概知道或许是福康安帮忙说了几句,自然他也要谢过皇贵妃,他觉得是皇贵妃在皇帝身边有进言过什么,让皇帝对着自己又重用起来。
既然是军机大臣帮不上忙,也没有帮忙,自然无需客套什么,到了四月底的时候,高恒打点行礼,又交卸了内务府的差事儿,就从通州大运河南下,前往两淮就任去了。
高恒的心思是非常细密的,或者是说是非常睚眦必报的,在得了新差事儿的高兴劲头上,更是不忘遵循皇贵妃的旨意,要继续折腾金秀,借故将南府的太监们抽调在了别处,说是别处缺人手,南府这边又不用奉承演戏,不必留着这么多人,一下子就抽了二十几号人离开,把南府的一半人手都拿走了。
他的如意算盘不会错,虽然是人走茶凉,可自己个到底是高升外放的,继任者也多少要看自己的脸面,可他才出了德胜门,离开了四九城,三和就马上下令,要这些人回到南府去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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