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麟》第三卷 戏尘 ● 第十八章 迎亲之旅——三关难渡(3)

    月华初上,灯火通明。
    风于夜幕初临之时,便已悄然而止。
    难得的风平之夜,难得的太子驾临。白云城的一众官员,于数日前便开始忙碌准备,就为了今晚,也为了太子再三交代的“体面”二字。
    只见城府大门之前早已候着一众官员,有白云城的文武官吏,有迎接使团的众大臣,分成两队,不闻私语,不闻轻咳,似乎连那呼吸之声也刻意放轻,放缓。
    府门前那条城中唯一宽阔平坦的石板路两侧已然三步一岗,十步一哨。而那些哨卫身侧均站着一名侍女,身着素绸,统一服饰,发髻轻挽,金簪轻束,手执灯笼,沿街而立。
    上官文洪侧耳倾听,似乎远处渐渐传来兵卒整齐的踏步之声。
    声渐至,车渐现。
    太子的座驾终于在远处灯火的掩映下,显出了模糊的轮廓。
    顿时众人更是站直了身形,以一种最为隆重得体的形象,静待太子及平南王一众人等前来赴宴。
    太子的座驾端得是华贵无匹。
    六匹赤黑之骏马,色如一,神如一,步履沉稳,那马蹄轻踏石板之声,清脆而深沉,似乎此声便有一种魔力,传至众人之耳,皆不由浑身又是一紧,弯腰的幅度似乎更大了些。
    而其身后所拉之车,通体洁白,辅以描金,配以花饰,华贵之中不失淡雅之风。
    护卫其车驾之兵卫左右各百,一列身着金甲之兵卫乃是太子的金麒卫。另一列身着皮甲,背缚弩箭,腰配短刃之护卫,便是此番鸿睿所带之斩首队。
    驾车之人乃是太子近卫,柒灵子。
    据闻,此人一柄短刃神出鬼没,大周之境恐怕已然鲜有敌手。
    而其身旁所坐之人自是于放。
    今日的于放,依旧一身黑袍,只是腰间多了一条鎏金束带。
    太子所乘马车之后,便是八辆齐国使团的马车。
    车停,早有伺从搬来轿凳,车帘微卷,太子先行下车,其后便是平南王罗鸿睿。
    众臣见得今日主角已然到场,纷纷拱手弯腰,齐声道:“恭迎太子驾临!恭迎平南王!”
    太子微微一笑,拉起鸿睿之手,道:“平南王,随本太子一道入席吧”。
    鸿睿笑道:“客随主便,太子请。”
    说罢,俩人齐向城府大门行去。
    一众官员紧随其后。
    城府之宴厅中,宫灯早已亮起,一排排食案依次而布,地面乃是由方整的黑刚玉铺贴而就,两侧薄纱悬梁及地,正中顶棚之上,一硕大烛盘悬于其下,青铜材质,镂空雕花,其上插有数百蜡烛,照得整个厅堂透亮而温暖。
    宾主纷纷落座,轻缓的丝竹之音似有似无一般,从宫幔之后悄悄响起。
    周太子坐于主席之位,面带微笑,环视下首众宴客。
    “千山难隔,万水难阻,此次大齐之使团踏雪而来,本太子欣喜之至,犹喜大齐之战神平南王沿途扫平洹国铁骑,又将西域蛮兵荡尽,本太子无比神往!男儿本色该当如此,阻我前路者杀!扰我国境者杀!窥我社稷者杀!”
    言罢,双手捧杯,高声道:“满饮此杯,以贺齐国使团来访!满饮此杯,以贺周齐两国永世交好!”
    众宾客皆拱手举杯,齐声高呼:“贺周齐两国永世交好!”
    随着司礼太监扯着嗓子高呼一声:“开宴!”
    一众身着宫装之伺女双手端着托盘,似一汪清流,徐徐而至,缓缓而去,顿时厅堂之内酒香四溢,鼓乐齐鸣。
    鸿睿执杯起身道:“本王谢太子盛情款待,更谢太子出境二十里相迎!先干为敬。”
    言罢,已是举杯满饮。
    周太子畅然笑道:“本太子已然盼了多日,若非皇命所限,本太子真想率十万大军与平南王一道杀他个天昏地暗!”
    言罢,亦是满饮。
    杯觥交错,俩人尽欢。
    周国众臣见此,亦纷纷举杯向鸿睿敬酒。
    这酒宴之中,尤其此等宴会,鸿睿除了来者不拒外,已然别无他途。不消半个时辰,鸿睿已然面红耳赤。
    而此刻,席间,周国一武将正自与邻座说笑,忽见一小伺从轻扯其衣袍。
    不着痕迹的在其耳侧轻语:“皇后懿旨,命你席间试武,切记,“试”!”,言罢,那侍从已然转身悄然离去。
    此武将乃是端木家族旁支,其自小孔武有力,于武道一途沉迷如痴,却是心性耿直,领兵对阵,从不讲究策略,尽管猛冲猛杀即可。
    那武将沉思片刻,心中暗道:“这姑母传话也着实含糊,到底要我试探一番,还是要我弑他当场?唉,该如何是好?”,寻思许久,叹息一声道:“不管了!”
    只见他猛然起身高声道:“闻平南王少年英豪,举手投足间,敌军便灰飞烟灭。末将端木文,崇尚武道,可否与末将下场切磋一番?”
    太子眉头轻皱,沉声道:“端木文,平南王乃堂堂王爷,怎可与你下场切磋?速速退下!”
    而那端木文闻言,也不退下,耿着脖子道:“启禀太子,末将对于平南王之威名已然如雷贯耳,今日平南王在此,末将已然手痒难耐,请太子体恤。”
    太子正欲发怒,席间一道声音传出。
    “太子,臣等亦想一睹平南王之威仪,酒兴方起,便允那端木文一回。”
    此声方落,又是响起数声。
    更有人窃窃私语,似乎在言:“恐怕真如传言,平南王也就凭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建立军功,实则一书生耳。”
    陈大人与米大人见状,正欲站起说些什么。
    鸿睿忙向他们使了个眼色。
    鸿睿缓缓起身,笑道:“也好,本王酒水已然饮至微醺,便活动一番手脚,出出汗,也好散散酒气。”
    言罢,一手捋袍,已然下场。
    那端木文道:“末将谢王爷赏脸”。
    说罢,转身命侍卫找来兵刃。
    端木文道:“王爷,您远来是客,请您先选。”
    鸿睿走至近前,瞅了一眼,道:“太轻了,于放,取本王的如意锤来。”
    于放出得厅堂,须臾,手捧如意锤至。
    鸿睿接过,一手握柄,轻轻提起,随手一抖,身前顿时暴起无数锤影。
    手肘后撤,锤影灭,只听“噋”一声闷响,锤头拄地,而那地上的黑刚玉已然碎成齑粉。
    在座众人见状皆大惊。仅凭一锤之威,便可将以坚硬著称的黑刚玉震成齑粉,此份力道令人骇然。
    端木文虽惊诧于鸿睿手中的力道,但见此锤份量不轻,心中暗道:“看来是以力见长,速度不一定有我快。”
    遂取过一柄剑,随手挽了个剑花,道:“王爷,请赐教!”
    言罢,剑花一抖,化作百道星芒,闪着灼眼寒光,向鸿睿袭去。
    鸿睿脚步丝毫未动,手中锤柄一抖,已是化作三丈之锤。
    手臂一抬,锤头已向端木文剑芒之中杀去。
    端木文见状,剑芒微扫之下,剑尖轻点锤头,籍着那点反震之力,身形腾起,一个翻身,挟着一抹剑芒,向鸿睿喉头刺去。
    鸿睿依然未动分毫。
    “嗖”的一声,锤已缩回。
    顿时周身遍布锤影。
    只听一阵“叮当”之声骤起,剑锤已然互击百余下。
    端木文眼见难以突破,又见鸿睿双足始终未动分毫,遂心中怒意渐起,暗道:“这分明便是小瞧于我。”,及此,端木文猛然一剑向鸿睿双足扫去。
    鸿睿依旧未动,只是手中之锤已然“砰”的一声砸落地面。
    顿时,石屑横飞。而那些石屑似乎也蕴含着千钧之力,破空之声陡起,却是并未四散而去,而是化作一波石雨般向端木文袭去。
    端木文见状,只得执剑后撤,一个闪身,已然避过飞来碎石。
    不待端木文站稳身形,鸿睿手中之锤又是暴涨数分,挟万钧之力向端木文当头砸下。
    端木文慌忙之间,只得举剑隔档。
    只闻得“哐啷”一声,手中之剑应声断为两截。
    众人想来,此番比斗已然平南王获胜。
    可谁曾料想,那端木文手中断剑已然化为一道寒芒,向鸿睿射杀而去。
    鸿睿眉头微皱,左手前探,只闻得一阵不绝于耳的嗡鸣之声,鸿睿左手两指已然夹住断剑。
    而此刻,对面的端木文,目露阴狠之色,两手一抖,覆于其双手之上的一层薄皮手套已然褪去。
    而呈于众人之前,乃是一双仿若枯骨手掌,而手掌之上似乎还冒出缕缕黑气。
    太子见状,忙高呼道:“端木文,不可!”
    可今日的端木文仿若铁了心要与鸿睿见个真章。
    狠厉道:“平南王,末将自幼随恩师习练枯骨掌,此掌法乃长期浸泡双手于尸水之中练就而成,蕴剧毒,平南王小心了。”
    言罢,闪身向鸿睿扑杀而去。
    只见掌影纷飞间,一股股黑色之气盘旋于掌风之间,而一股淡淡恶臭却是籍着掌风向四周漫溢,闻者欲呕。
    鸿睿见状,亦是不慌,双手一探,已然戴上鹿皮手套。
    腕间银丝轻扫,案上一双银箸已然入手。
    手指一甩,顿时两道银光化作两道银弧向端木文袭杀而去。
    眼见两道银光已然分向左右双耳袭来,忙挥掌抵挡。
    银光受力,又是两道弧线划过,不待数息,又自袭来。只见端木文左躲右闪,虽未被银光所伤,却是已然手忙脚乱。
    而此刻,鸿睿亦自不管,打个哈欠,已然退至席间,自顾饮酒。
    那端木文似乎已然气急,怒喝道:“平南王,宵小伎俩,胜之不武!”
    鸿睿闻言,转首唤过侍女,那侍女闻言又是取来一把银箸。
    鸿睿笑道:“哦,看来仅仅一双对你而言只算宵小伎俩,那我给你多加几双。”
    言罢,手掌一甩,十余双银箸已然化作二十几道银光,向那端木文袭去。
    端木文手忙脚乱间,已然自顾无暇,又见得如此多的银箸袭来,顿时面色巨变。
    只是强撑了十余息,端木文已然双臂、双腿、双肩插满了一根根银箸。
    “扑通”一声,端木文倒地昏死过去。
    太子见状,“啪”的一声,将酒杯重拍于案上。
    扭头望向席间的端木囿清道:“端木大人,皇上命你端木家派人一同迎接大齐使团,你们端木家就是选的此种鲁莽之人?”
    端木囿清闻言亦不慌,拱手道:“禀太子,此人乃是皇后娘娘所指派,命其护卫使团平素安防。”
    太子怒不可遏道:“那先前为何不告知于本太子?若此人鲁莽之下,伤及平南王,你可知是何后果?”
    端木囿清闻言道:“只是切磋,再者,微臣乃一文官,对于武道一窍不通,瞧了半天也只是觉着热闹好看,其余不知。”
    太子被一番回话怼的怒不可遏,顿感颜面尽失。
    却听鸿睿缓缓道:“太子殿下,此人嗜武成痴,遇到对手便再无顾忌,此乃习武之人的通病,太子莫予责罚。”
    鸿睿端起酒杯,与太子遥遥相敬,互饮尽。
    鸿睿又道:“再者,此人本身命不久矣,责罚他已然毫无意义。”
    众人闻言,不由一惊。
    端木囿清神色一变道:“平南王,何出此言?”
    鸿睿道:“此人所练之功法,颇为阴邪,凡修阴邪之术,必以自身为代价。可惜,此人习练之时,贪图进度,本该每日浸泡尸水一个时辰,可此人偏偏白天浸泡一个时辰,晚间又偷偷浸泡一个时辰。”
    “唉”,鸿睿轻叹一声道:“此种修习之法,初时见效颇快,可其不知,一到晚间,天地已然由阳转阴,尸水亦是属阴,此刻修习,他真是寿星喝砒霜,嫌命长啊。”
    端木囿清奇怪道:“敢问平南王从何而知?”
    “哦,本王自幼随名医修习岐黄之术,对于望闻问切之道自是颇为擅长。”
    端木囿清急道:“可有解救之法?”
    “方才本王已然用银箸封住其足三阴,手三阴。暂时将其毒素其封于手足之中,可惜,体内之毒已然深入骨髓,想要根治颇难,但想要保命也是不难,断其手足,服用本王调配之汤药,服用半年,性命当无忧。”
    “可是,这武人没了手足,可不与死了无异?”
    “所以,本王才叹息,这是他该做的选择,本王言尽于此。”
    话音方落,方才由端木文伤口中所溅射出的血液,已然化为乌黑之色,那黑刚玉发出“嗤嗤”之声,顷刻间已然冒出白烟,再瞧之,方才完好的黑刚玉已然出现数个凹洞。
    众人倒吸冷气,而此刻端木囿清心中再无怀疑,忙行至鸿睿近前,躬身抱拳道:“平南王,您大人大量,方才小侄气盛,多有得罪,老朽恳求王爷救小侄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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