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刘义之,他是西路北伐军攻击浚仪不下,才被桓温指定为西路北伐军副帅的。因为潼关有秦军衅边,所以刘义之一直没有离开潼关,只是委托他的从弟刘牢之以参军之身,带兵参战。刘牢之在浚仪战场上大破慕容德,在袁真退走之后又围剿了慕容德部,算是完成了大司马给刘义之的任务。至于刘牢之率骑兵击败慕容垂,救了许多北伐将士,则为意外之喜了。不管怎么说,这个战败的责任,是无论如何也扣不到刘义之兄弟的头上了。
刘义之手握两三万兵马,兵强马壮,绝不可以轻辱。反观袁真,带着豫州军连番失利,最后带着万余残兵败将回去了。只要把战败的责任推到袁真身上,不但可以保住桓温的脸面,甚至还可以让桓氏借机把豫州兵权捏在手里。豫州扼控在上游的荆州和下游的扬州之间,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想到这里,郗超向桓温进言道:“桓公明鉴,此次北伐失败,主要在于豫州刺史袁真,未能及时打通睢水粮道,使得我大军粮草不继。其更在慕容德部残兵游弋在淮北之时,便率军撤回寿春。此等行径,简直是盼我北伐军大败!”
到了此时,郗超好像忘记了当初连番劝阻桓温需要保证自己粮道的事了。作为北伐军的主帅,竟然把开通粮道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该是多么荒谬的事!
桓温抚须道:“嘉宾所言不错。袁贵诚作战不力,无法为我军打通粮道,导致我军因粮草不继被迫撤退。若非如此,我军焉得遭遇如此大败!某这就上书朝廷,追究袁贵诚的责任,将其废为庶人!”
于是,刚回到山阳,还没稳住心神的桓温,就开始向袁真甩锅了。
且说豫州刺史袁真,自回到寿春以后,便有些心神不宁。除了北伐失利,没能完成桓温交给的任务外,袁真还遇到了一桩烦心事。那就是坊间有传言,说桓温喜当爹了,生了个儿子叫桓玄,而始作俑者,就是与州刺史袁真。因为桓玄的生母马氏,就是当年袁真送给桓温的三个女姬中的一个。大家纷纷传说,马氏送到大司马府上的时候,就已经怀了身孕,袁真这是在效仿吕不韦云云。
袁真知道后几欲发狂。
那些伎女袁真早就送给桓温了,他远在寿春,怎么可能让马氏怀孕?但是这种事情那是说不清楚的,你越解释,人家传得越厉害。袁真此次北伐本就没有完成作战任务,正在担心受到桓温的惩罚呢,这种事情若是传到桓温的耳朵里,那不是找刺激吗?袁真怀疑是有人在故意坑害他,所以就派人去查,只是这种事哪里是那么容易查清楚的,这一查反而让这流言传得更加厉害了。
这还只是私事。袁真回来之后,就听说了三子袁双之和刘牢之在历阳码头上起了冲突的事。这时候他这才明白,刘家虽然对袁家和豫州军府不亲近,却也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气,为什么这次刘牢之宁可撕破脸,也不肯与豫州军并肩杀敌。想起豫州军在淮北遇到的挫败,袁真就气不打一处来。
此次豫州军出动了两万两千多人,能安全回来的不足一万两千人,折损近半。这些损失,大部分是在浚仪之战时造成的,那一战豫州军被击溃,死伤了近万人。若是刘牢之能和豫州军作战,以荥阳军骑兵之多,战斗力之强悍,双方三万人,即便是当场击溃燕军也是一件很轻松地事。这时候袁真知道了原因,把袁双之召回来就是一顿好打。若非世子袁瑾在一旁死活劝住了,只怕袁双之双腿不保。
心气不顺的不止是袁真,事件中的另一位主角,大司马桓温听说了这些流言之后,也气得胡须直抖,暴跳如雷。
“查!给我仔细地查!所有传播谣言的人,全部抓起来,仔细的审问!”
桓玄是桓温的老来子,深得他的喜爱。这个时候,桓玄还不满一岁,却被这样的谣言中伤,着实令人愤恨。
“桓公,这个查不得啊!只怕最初散布谣言的人,早已经不在山阳了。若是此时大动干戈,怕是本来不知道的人,也都要四处乱讲了,那个时候传出来的话,只怕更加不堪。”郗超见桓温要失去理智了,连忙劝解道。
谣言就是这样,你不去管它,任由他传播,百姓们满足了猎奇之心后,也就不再关注了。若是这个时候,大司马下令彻查,那无非是让百姓从明着传播,变成暗中散布而已。那时候以讹传讹,传出来的话会更加不堪。
“嗨!”桓温重重地跺了跺脚。他自然知道这谣言是查不得的,越差越显得自己心虚。这就像拥有千斤巨力的大汉,偏偏对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无可奈何,实在是让人心意难平。
消息是王珣带回来,这时候他接着禀报道:“此事城里都已经传遍了,都说大司马心中嫉恨,为了泄私愤,会把此次北伐失利的罪责扣到袁贵诚的头上,要将他免为庶人。”
桓温和郗超对视一眼,这确实是两人协商的处理办法。让袁真背上“作战不利”这口黑锅,并趁势夺取豫州军府的兵权。
郗超问道:“元琳且说说,这事究竟是什么来头?”
王珣皱眉想了想,这才对桓温和郗超说道:“桓公,嘉宾,此事透着蹊跷啊。马夫人并不在山阳,灵宝出生之事,山阳的百姓也未必知晓,可是这等流言偏偏出现在了山阳,这……这只怕就是故意要让桓公知道啊!”
桓温点了点头,赞同地道:“元琳说得有理,这谣言一定是有人故意散布的。”
王珣接着道:“北伐战事的战报,不应该比我们大军回撤的还要快啊。可是偏偏我们刚回来,这山阳郡里,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还指名道姓地说,桓公欲对袁真下手,这……”
郗超面色凝重,问道:“元琳这是怀疑,袁真在故意自污,以逃脱北伐失败的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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