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中则闻言又是好一阵无语,狠狠剜了赵微一眼,赵微见状哈哈一笑,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我上次去寻你没寻到。”
陆中则道:“搬了,那的房子只租不卖,然后起初不懂事,被人坑了很多次,手中的银钱就不够在城里买个宅院了,只好请匠人在这听山池畔帮我盖了间屋子。”
“原来如此,公孙司铎呢?”
陆中则闻言神色一黯,道:“死了,请了郎中来也不顶用,只说已经伤了脏腑,神仙难救。”
赵微看到陆中则的表情,心下也有些抱歉,只能轻声道了句:“节哀。”
陆中则听了后却说:“没事,人总归会死的,只是公孙司铎陪伴我那么久,终究是有些舍不得。”
然后便长出一口气,继续道:“我没办法把他的骨灰洒到教坛上,就只好让他在这听山池一直陪着我了。”
这话一出赵微再看向听山池时,都觉得有点瘆人,只是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火化这种事上辈子很是常见。
陆中则见他没惊讶,反而自己惊讶了,道:“汉人不都讲究入土为安吗?你居然也不惊讶。”
赵微却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现在一个人靠什么过活?”
此时陆中则的脸又开始泛红,一时支吾不肯言语。
赵微却笑了,说道:“见你屋门口有个纺车,你是没事帮人纺纱吗?”
陆中则见被他道破了,只好点了点头,赵微道:“这有什么好害臊的,靠这个谋生我还要佩服你呢,我都不会用这东西。”
陆中则见赵微如此说,一时间惴惴不安的心思便也放下了,道:“往常会养蚕,然后用蚕丝纺些丝布来过活,只是这冬日里蚕都养不活,我也不会其他的东西。司铎留下的银两也快用完了,我只好想着去水里捞些鱼来吃。见你好像很会水,你会捕鱼吗?”
赵微笑道:“这容易得很,我教你。”
于是背起自己的包裹领着陆中则,又返回到了船上。
“要想一下捕很多鱼,你得先会水,不然你捕到了也有可能拽不上来,反而被鱼拖下水了,你还是多尝试钓鱼。”
这二人就在小船上,一个认真讲,一个仔细听。从如何挂鱼饵,如何拴钩打结,如何选择垂钓地点,何时起勾等等,最后便是如何用力可以将鱼钩甩得更远些。
“差不多便是这样用力。”
赵微朝他示范着,示范完后便把鱼竿收了回来,递到了陆中则手上。而陆中则就按照赵微刚才的姿势,一丝不差的做了一遍,甚至包括赵微习惯性的在甩勾前,左脚在地上碾了两下,这姿势让赵微一阵无语。
“有些东西你是不用学的……”
赵微哪里知道,陆中则幼时学公孙司铎学惯了,要一切细节都一致,所以观察入微,不经意间便把赵微那下意识的小动作也给学了来。
赵微见教得差不多了,看了看天色,便对陆中则道:“我该去画舫那了,毕竟是奉旨赎人呢,以后可能相见的机会很少,不过我得空会来看看你的。”
陆中则闻言先是“噢”了一声,然后诧异道:“奉旨赎人?”
“嗯,就是官家为了笼络一个很厉害的人,让我把他相好的从这画舫里解救出来。”
陆中则闻言明白了,不过依然道:“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少去。”
赵微闻言嘿嘿一笑,道:“逛妓院这事儿违反人则篇吧?这要是在几年前,你怕是得数落死我。几年没见,居然不说不许去,而是说少去。”
说罢赵微又是哈哈一笑,继续道:“看来中则兄被我们汉文化影响不少,要不中则兄随我一同去开开眼界?”
陆中则闻言立即瞪了他一眼,骂道:“人则篇没这条!我们卫国没妓院!赶紧滚!”
赵微又是哈哈一笑,道了句:“好嘞!”
然后便拱了拱手,说声:“后会有期。”
径直往画舫而去。
子纯姑娘所在的画舫叫做群芳阁,现下正停泊在湖边未曾驶往湖中,赵微出现在画舫门口时,一时间跑堂的都没反应过来这人是来作甚。
毕竟是个少年模样,甚至那衣服还不是很合身,但是仔细打量一番,只是里衬的衣服好像有些显长,袖子都超出这套在外面的袄子了,但是外面这身袄子还是很显贵气的,明显不是个穷酸。
于是赵微就被这惊诧、鄙夷、疑惑、欣喜这瞬间变化了四种情绪的人,迎进了群芳阁。
这群芳阁中脂粉香气甚是浓郁,而且靡靡的丝竹之音更加清晰,同时画舫中竟是十分暖和,赵微看了看旁边一些露出来大半个胸脯的姑娘,心想着难怪你们不冷。
“公子有没有哪位相好的姑娘?小的去给她请来。”
赵微还没能开口应付,群芳阁的老鸨子便来了,手挥着丝巾,领着几个现下没客相陪的姑娘过来招呼赵微了。
赵微则是在这大堂中使劲的上下打量,看看布局,看看装饰,看看美人,甚至连跑堂的龟公都仔细瞧了瞧。
毕竟人都当过两回了,这妓院还是头一次逛。而这行为落在老鸨子眼里,俨然就是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样子了。顿时心生了怠慢,也不自己上来招呼了,而是一摇丝巾说道。
“云瑶,倚翠,招呼客人。”
这两个姑娘一边朝赵微靠近,一边道了声:“是!妈妈!”就过来揽赵微的胳膊。
赵微连忙推手说:“哎哎!不用不用,有正事儿。”
这俩姑娘却是娇笑着说:“公子难道不是来找奴家办正事儿的吗?”
赵微没料到现在这妓女说内涵段子的功力比自己还要深厚,一时之间没招架得住,连忙叫住了老鸨子,道:“我是来寻子纯姑娘的。”
老鸨子闻言也不回头,只道一句:“子纯姑娘有客,公子还是改日吧。”
这句话让赵微给吃了一惊,要是自己因为时间耽搁久了,子纯姑娘贞洁不保,怕是后面的日子就好过不了了,连忙喊道。
“我是来替她赎身的!”
这下老鸨子反而吃惊了,转过身来面朝赵微使劲上下打量了两眼。
“公子俊俏的很啊,为何要赎这等货色?”
老鸨子所言并不假,子纯姑娘十五岁时一举夺得了听山池花魁的名号,现年已经二十有三,这年岁的姑娘不做皮肉生意,已是没人要了,要是再熬上几年都能自己带团队了……就算是她自己,其实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所以听到赵微这言语,很是惊讶。
赵微也不好把赵祯给攀扯进来,只好说:“受余望余海东之托,来赎子纯姑娘。”
这话一出,老鸨子连忙一声“哎哟”,赶紧就往二楼后舱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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