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落了地,漫天的乌云终于黑沉沉压下来,寒雨凄切,薄雾连天,缭绕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座朱红阁楼,琉璃瓦下一副巨大的横匾题着剑阁两个字。
外头不过晌午,殿内却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上百把宝剑浮于空中,光华流转,灵气外溢,剑身清鸣阵阵,闪耀着不同颜色的五行霞光。
白蓁诧异看向沉萧,师父这是?
沉萧同她解释:“你御剑术已经大有长进,木剑没有灵性,已经不适合你,看到喜欢的就选一把。”
白蓁按耐住心头的喜悦,她终于要有属于自己的灵剑了。
她一步一移轻手轻脚徘徊在剑池中,行止间左顾右盼不由看得眼花缭乱。
这些剑仙气缭绕,一看就是仙家之物,天地奇材炼化而成。白蓁左摸摸右摸摸,一时间爱不释手根本难以抉择。
最终在走到一把长剑身边,她停下了脚步。
一把轻巧的软羽剑,剑身泛着幽幽的白光,寒气逼人,剑柄处嵌着一颗绿松石。
白蓁的目光被它吸引住,冥冥之中像是有个声音在呼唤她,熟悉无比,却又遥远得让她恍惚,像是从那把剑里传出来,要她选择它。
她转身看向沉萧,目光灼灼:“师父我可以要这把吗?”
沉萧怔了怔,神色有些复杂,似乎没料到她会选择这把剑:“这把不行。”
白蓁疑惑,但还是颇为惋惜地将它放了回去,师父说不行大概就是不行了。
见她情绪低落,沉萧放缓了语气:“此剑铸于九天玄火,灵性极强。你如今尚未铸得仙身不能负担,强行用它只会遭到反噬。”
白蓁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却听沉萧又补充道:“等你日后突破落云期,你若是依旧坚持,为师再将它赠给你。”
白蓁又点点头,她本无所谓坚持,这把不合适换一把就是了,只是其他的剑她也不懂,她本想让师父帮她挑一把,可转念又一想,不能事事依赖他老人家,于是她顺手将左手边一把湛蓝色的长剑拿起:“就它了。”
沉萧闻言,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剑上,评价道:“此剑轻薄灵巧,的确适合你用。”
得到师父的认可,白蓁粲然一笑,抬袖间拔剑出鞘,剑身冰寒,素手轻轻抖出一个剑花,剑芒下就有幽幽蓝光闪现。
沉萧看着她语气温和:“一柄灵剑能发挥出多少威力与持剑之人息息相关,持剑之人修为越深,所发挥出来的威势越是惊人。”
白蓁抬眸看沉萧,双眸如星子般熠熠生辉:“师父,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她知道每把灵剑都会有自己名字,比如师父的避尘剑,白灼的云霄剑。
沉萧道:“清羽剑。”
回去的路上,沉萧没有再召来云朵,白蓁踏着清羽剑往积雪峰飞去。
灵剑果然是有脾气的,似乎并不满被白蓁这等修为粗浅的人控制,清羽剑载着她一路东摇西晃飞得歪歪扭扭。
前方云层厚重,越靠近积雪峰的地方云气越是汹涌激荡,冰冷的水汽弥漫四周,激越拍打,白蓁冷不丁吓得一身冷汗,清羽剑完全没有木剑那般听话,她熟记的御剑心法和口诀对它竟然作用不大。
许是知道师父一定在身后看着她的缘故,不想太过丢脸让他觉得她连把剑都控制不好,可她越是想控制它,剑偏偏越是不听她使唤。
她努力集中心神,试着去感受那晚与木剑的契合,清羽剑似是察觉到她的意图,奋力嗡鸣两声吓得她脚下一抖。
被一把剑无情欺负,她几乎哭丧着脸:“师父……”
沉萧声音有些无奈:“控制灵剑不止要记住口诀,更重要的是心念合一,记住剑因心而动因念而止。”
白蓁来不及想什么叫因心而动因念而止,就见前面黑云聚拢,巨大的云气形成一个漩涡,挟卷着冷风扑面而来,白蓁侧身勉强避过,那黑云却突然调转方向朝她这般紧随而至,向她打开了一个口子,似要将她卷入漩涡之中。
白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已惊得满头大汗,冷风飒飒割得她耳畔生疼,她什么都顾不上,勉力控制着不大听话的清羽剑,只想飞得更快些,不要倒霉地被卷进漩涡,可越是紧张越是要分神。
最后果然脚下一空,清羽剑突然向下滑去。
白蓁心道完了完了,历史重现,纵然师父大人的怀抱很是让人怀念,可是她也是一个要脸要节操的人啊。
水汽凝霜卷着风暴打在脸上,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去,狂风吹起她素白衣裙猎猎作响,像一朵经不住风霜摧折的凌霄花簌然飘落,想象中的怀抱没有出现,师父波澜不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怕,调整呼吸,凝神静气。”
白蓁连忙闭上眼睛努力忽略即将撞上去的山崖,敛气凝神默念口诀期望能完美躲过一劫。
可是,口诀是什么来着?
白蓁简直欲哭无泪,她太紧张了竟然把口诀忘了!
风声劲急呼啸,在狂暴的浪潮中翻涌,仿佛恶鬼哭嚎。眼看山崖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点了一根蜡烛,忽然腰间一紧,下一秒已经跌进了熟悉的怀抱中,带着她有惊无险地与坚硬的崖壁擦肩而过。
沉萧抬指轻敲她额头,语气不容置喙:“回去抄一千遍御剑诀。”
话音未落,沉萧已带着她飞离了山崖,风声渐消,世界清明起来,底下一面巨大的湖泊,几只仙鹤低低贴着水面飞行,腰间的手骤然松开,师父的身影已离她几丈远:“自己飞回去。”
白蓁还没从劫后余生的巨大变故中缓过神来,闻言差点脚下一个趔趄,但随即迅速调整呼吸,凝神静气。
她双足轻点剑脊,照着师父说的话去做,慢慢感觉到清羽剑不再抗拒她的控制。
“很好,现在试着形神契合以气御剑,慢慢把剑拉上去。”
她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地照做,清羽剑不情不愿慢腾腾地扭捏了两下后,最终完全臣服于她的心意。
她慢慢掌握了要诀,温故知新围着山崖绕了几圈后,终于一个仰冲化作一道银白的流光跃向云层。
积雪峰上,清羽剑载着她稳稳落地,白蓁已然满身是汗,沉萧收剑回鞘,目光如深潭般平静无波:“飞得很好,过些日子还需勤加练习,不可懈怠。”
白蓁低头应了一声,师父大人又救了她一次这个事让她既满心欢喜却又羞愧难当,止不住心潮一阵起伏,神思纠结间却见师父已经走远了。
然后她才开始琢磨为什么师父要说过些日子,过些日子……师父难道还记得她的葵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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