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这个男子,赫然就是林国栋。
他拄着拐杖,鬓边有些许白发,就连5毫米近视镜片都无法稀释他目光中的凌厉。
“这不是林主席吗?”
“什么?哪个林主席?”
“工商联合会荣誉主席,闵江地产的董事长林国栋!”
“不会吧,他怎么来了……”
成东海那边已经炸开了锅,虽然都是本地的豪绅贵胄,但显然在林国栋面前,他们只能算得上小辈,平时在企业家峰会上都得靠后坐。
林国栋一双眼睛只盯着女儿,目不斜视,仿佛女儿身边站着什么不雅的东西。
“跟我回家!”
“我不要!”
“你说什么?”
“我不要回去!”林雪瑶鼓起勇气,抬头与父亲对峙。
林国栋用力拄着拐杖,额头暴起青筋,“我林国栋生了个好女儿,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我凭自己的双手赚钱,一不偷,二不抢,怎么丢你的脸了?”林雪瑶言之凿凿,底气十足。
林国栋说,“你在大街上摆地摊,我当你图个新鲜,懒得管你,但你竟然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只有你才有脸面吗?”林雪瑶喊道,声音里带着委屈的哭腔,“你不分青红皂白助纣为虐,把我们赶走的时候,给过我一点面子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都是你逼出来的!”
“好,你不跟我回去,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没有我,你连个米虫都不是,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了!”林国栋放出狠话道。
林雪瑶冷笑,“这样最好,以前花在我身上的钱,我会加倍奉还,我就当没你这个父亲!”
林国栋身子晃了晃,尹司机过来搀扶,被他一把推开。
然后,
他的目光落在南山牧野身上,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早在女儿酒驾肇事之初,他就曾去医院探望过这个人。
只是那时候,这个人还没有名字,仅仅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失忆的可怜人。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从他身边生生夺走了自己养育22年的宝贝女儿。
是不是很讽刺?
“我听说,你叫南山牧野?”
南山牧野点点头,“没错,是大小姐起的名字,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林国栋眼角抽搐,透过这个年轻人仿佛看到过往的岁月里,那个惊艳了时光的羁绊。
在那个下午,他苦苦哀求那对父子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牧仁,人各有志,你要去新加坡实现你的理想抱负,我不拦你,但是无论如何,把牧野这孩子给我留下,我就雪瑶这一个女儿,她这先天性心脏病说不定哪天就没了,我这么大的家业不能后继无人啊!”
“林大哥,我知道你一直对牧野视如己出,不是我舍不得,但他对烹饪这行有天赋,只有走出国门博采众长,他才能成为真正的名厨!”
“我就想不通了,当厨师能有什么前途?你要真是为他着想,就把他留在我身边,我保证不出20年,我能把他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企业家,到时候正好可以继承我的家产,几百亿身价,不比跟着你颠沛流离,当个厨子强多了?”
“既然你有你的打算,我们就让孩子自己来决定吧!”
“牧野,你过来,你是愿意跟干爹从商呢?还是跟着你爸去当厨子?”
“我……”
“你想清楚在说,这是一个关系你人生的重大决定,你要想不清楚,干爹帮你做主,留下吧,跟你雪瑶妹妹做个伴,将来再不济,做我林家的上门女婿你小子也不亏啊!”
“林大哥,牧野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说这些……”
“孩子怎么了?八岁了,该懂人事了,就这么说定了,留下了,我林国栋儿女双全,挺好!”
“干爹,我喜欢烹饪,我不能留下,对不起!”
“牧野啊,你这孩子没良心,当年你爸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你才刚刚满月,这八年来,我和你干妈宁愿苦了自己的女儿,都没苦过你吧?你就是我林国栋的亲儿子啊,你怎么能……怎么能……”
“干爹,我对不起您,等我学艺回来,我一定加倍孝顺您!”
“林大哥,你别这样,我知道你舍不得,但牧野又不是不回来,你让他自己选择吧!”
“那行吧,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强留了,但不管怎么,你永远都是我林国栋的儿子,那天我死了,这份家业还是你的……”
“嘀——”
马路上一声鸣笛,将林国栋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事实证明,那孩子当年的选择没错,如今人家成就早已超出预期,名利双收。
即使这么多年没联系,林国栋却不曾忘记过,自己还有一个远在重洋彼岸的儿子。
这些年来,他从房地产中扩大投资领域,进军自己并不擅长的餐饮行业,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把自己毕生心血托付给信任的家人——那个为自己长脸争气的好儿子啊!
林国栋本就是一个爱面子的人,有时在老友面前,他也会忍不住炫耀:新加坡食神你知道吗?那是我林国栋的儿子,你以为我这么拼是为了谁?我这偌大的家业后继有人,不会捐出去的。
每每说到这里,林国栋都特有面子。
他始终坚信,终有天儿子会回来承欢膝下,给自己养老送终。
可是现在呢?
儿子还没回来,女儿倒被一个不明来历的人给拐跑了。
就问你,可恨不可恨?
林国栋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面前的年轻人,咬牙切齿道,“我不管你是哪个石头里蹦出来的,这是我儿子的名字,你不配,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死了这条心吧,只要有我林国栋一天在,虹海市这一亩三分地,不会让你好混的,记住我的话!”
说完,林国栋黯然转身,茕茕孑立的身影,拄着拐杖的步伐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南山牧野竟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哀。
‘南山牧野’这四个字,就像一个诅咒,似乎只能招来无尽的怨恨。
他抬头,仰望苍穹残星,轻轻地问:谁能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然而这个问题,仿佛永远没有答案。
这时,身旁传来幽幽的啜泣声。
南山牧野转头望去,心不由得一阵阵抽痛。
林雪瑶默默擦着眼泪,清丽无双的脸上却满是倔强,显然心里也很是委屈。
透过现象看本质,这父女俩的矛盾不是回不回家的问题,而是父亲太爱面子,做女儿的又不够成熟,无法体谅父亲。
这时候谁劝都没用,应该被劝的是林董事长。
而对于大小姐,劝不如哄。
“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南山牧野伸出手来,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林雪瑶明眸含泪,娇嗔道,“谁要吃你做的东西呀?天天吃你烧的菜,口味都养刁了!”
“不如……”南山牧野想了想,“我们去吃泰国菜?”
林雪瑶抿着唇,幽幽凝望着他,脸上的微笑变成开心的笑容。
在星光下,这个女孩子更有一种异乎寻常娇憨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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