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爬上窗格,夜风拂过窗台,席卷一丝凉意沁入房间。
林雪瑶睡得正香,感觉有人在推自己。
“大小姐,醒醒,起床了!”
“干嘛呀?一大早上扰人清梦……”
她慵懒地坐起来,揉揉眼睛,看看时间才凌晨5点钟。
“三更半夜的,你要干嘛呀?违法犯罪的事就别叫上我了好吗?”
林雪瑶报怨一句,又要躺下去,但禁不住南山牧野不厌其烦的折腾,只好不情不愿地穿起衣服。
凌晨6点钟,山海台弥漫着凉丝丝的雾气。
一阵阵凉爽的海风迎面扑来,撩起了林雪瑶的缕缕黑发,一朵朵洁白的流花涌过水鞋,带了一丝冰凉。
还以为南山牧野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没想到竟然是“赶海”?
所谓的‘赶海’,指的是居住在海边的人们,根据潮涨潮落的规律,赶在潮落时机到海岸的滩涂和礁石上采集海产品的过程。
林雪瑶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当地土著,也没少来海边游玩,但赶海还是第一次。
起初心里还有些火气,本来生活已经够落魄了,竟然沦落到靠赶海为生的地步,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原来‘赶海’是这么有趣的事。
或者说,有趣的不是‘赶海’,而是南山牧野这个‘赶海人’。
每当林雪瑶看到自己没见过的事物时,南山牧野总能妙语解颐,似乎只要遇到跟食材有关的东西,这个男人立刻就能化身为百科全书,把食材的习性、生长环境、营养价值倒背如流,比生物学家还要专业。
听他科普食材,让林雪瑶觉得大自然奥妙无穷。
不过由于没能把握住潮汐涨消的最好时机,一个小时下来,两人除了抓到一些花蛤、螃蟹、海螺和两条章鱼外,几乎再无其他收获。
当海潮大消退之后,浅海处的礁石才露出头来,上面随处可见丑陋难看的牡蛎。
牡蛎又叫生蚝,是所有食物中含锌最丰富的,其软体有壳,属于依附寄生动物,被美食界誉为“动物牛奶”。
而真正发家致富的美味,却是来自前方深海区的礁石群——海参。
海参生活在海边岩礁密布的地方,以海底藻类和浮游生物为食,被美食界誉为“海中人参”,野生海参平均价格在200元左右,其营养价值自不必说。
听他说要采集野生海参,林雪瑶着实吓了一跳,“你疯了吗?采集海参本来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连潜水设备都没有,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救你呀?”
“与其担心怎么救我,不如想想早上吃什么吧!”南山牧野优雅地一笑,当下脱掉外套,拧开二锅头,狠狠地灌了一口。
这时天边出现一道光亮,刹那间霞光万道,红云朵朵。
林雪瑶一愣神的功夫,转头看向礁石,目光有些收不回来了。
此刻金红色的阳光弥漫开来,南山牧野的肌肤一寸一寸地沐浴金光中,那健美匀称的线条,竟结实得如同钢桩铁柱一般。
林雪瑶只看了几眼,就觉得脸颊发烫,不敢再看了。
南山牧野戴上潜水镜,背起网兜,深吸一口气,‘噗通’一声就扎进了翻滚的海浪中。
清晨的海水虽然有些冰冷刺骨,能见度却非常高,就是海底结构比较复杂,给南山牧野造成了不小的采捕难度,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礁石刮破肌肤。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的海参分部密度小,数量非常可观,否则早就被当地人采光了。
南山牧野凭借娴熟的潜水经验,在尖锐的礁石丛中来回穿梭,几十次潜水换气之间,就将网兜装满了海参。
当他拖着海参游回岸边时,林雪瑶费了好大劲才将他拉上来,打开网兜一看。
天呐!
竟然足足有二十公斤,平均三个就有一斤重,这得卖多少钱啊?
她想夸南山牧野两句,可是看到他上岸后,背上刮了好几道口子,忍不住又把他臭骂一通。
南山牧野却不在意似的,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些皮外伤,很难让人想象他以前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海参虽然捞上来了,但这玩意离开海水,五六个小时就会发生自溶,不易储存,所以得赶在它们自溶之前,尽快下锅制作成半干海参。
两人回到小区后,南山牧野决定自留20斤做食材,剩下的做生鲜卖掉,这样一来,买小料和厨具的本钱就出来了。
林雪瑶觉得可以,想了想说,“这些新鲜海参可都是你用命换来的,怎么说一斤也不能低于200块钱呀……”
门口打太极拳的老头耳朵动了动,踩着凌波微步就过来了,背着手一看,“真是野生海参啊!”
常吃海参的人都听过这样一句话,“宁吃野生海参一根,不吃养殖海参一斤”,这源于野生海参有着强大的滋补功效,养殖海参根本没法相比。
若说起来,这老头也是经常吃海参的主,有事没事就和海参贩子斗智斗勇,有时为了争辩盐干海参和淡干海参,没少祭出降龙十八掌。
但此刻不同了,摆在他面前的既不是盐干,也不是淡干,而是保留最大营养价值的新鲜海参啊!
“难怪今天喜鹊在窗户外面叫个不停,原来还有这好事等着我呢?”
老头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一番,见其他人还没注意到这里,他赶紧冲林雪瑶嘘了一声,“丫头,别吵吵,别吵吵,多少钱,我全都要了!”
就这样,林雪瑶以200元每斤的价格,卖了20斤,红艳艳的四千元大钞就到手了。
然后两人商量了一下,由南山牧野列出一个采购清单,林雪瑶直接打电话叫来了家里的司机,帮着自己一起去采购小料和厨具。
时间一晃,到了上午10点钟,南山牧野也做好了午饭。
“大小姐,东西都搬进来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尹司机汗流浃背地说。
林雪瑶很是满意,“没事了,你回去吧!”
南山牧野见人家忙了一上午,这样就打发走了,是不是多少有些不近人情啊?
于是他喊住尹司机,把刚做好的饭菜给他打包了一份,也算聊表谢意。
送走了尹司机,南山牧野走进厨房,端出一盘刚出锅的鲜虾海参。
只见剥好的虾仁围摆在挤成盘边,葱段切成穗形,摆盘精美,中间是色泽油亮光润的海参,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摆盘不错,刀功没得说,色泽诱人,色形给你各打五分!”
林雪瑶一番品评后接来盘子,闭上眼轻轻一闻,鼻腔过滤掉层层香气,竟然没有一点腥味。
她兴致勃勃地说,“海鲜做得好不好,最重要是去腥,同时还要最大限度地保留鲜味,但是海参本身只有一点鲜味,不是很鲜,这就跟木耳和银耳一样,没有什么味道,你是怎么做的?”
南山牧野坦然道,“先过水抄,加葱绿、姜片、白糖、白酒,香草九层塔叶,彻底根除腥味,冷水拔凉,葱姜爆香,鸡粉蚝油入味,丁香提香,淀粉勾芡,增加口感!”
林雪瑶早就迫不及待一品馥参,嗔了他一眼,“这么没眼力价,看不见我没洗手吗?”
然后小嘴一张。
南山牧野赶紧夹起一块海参,喂进她嘴里。
林雪瑶烫得簇起眉头,细细咀嚼,仿佛看到了一个距离自己很近,又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蓝色世界。
在那层层香气之中,她畅游在广阔的海底。
美丽的珊瑚丛中生长着屡屡青葱,忽然激流漩涡,岩石崩裂,海底冒出一股股黑色的蚝油。
周围的温度在升高,融化的珊瑚变成岩浆,翻滚着姜片,爆开一只只粉嫩的基围虾,连流浪的土豆都不能幸免。
醉酒的海参被吓坏了,飞快地从她身旁游过,躲进贝壳建造成的小屋。
终于,风浪平静下来。
一个海螺向她爬来,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这时林雪瑶感觉到一股特殊的醇香在舌尖流淌,那么轻,那么柔……
那到底是什么?
林雪瑶一把抓住海螺,掀开一看,瞳孔不由得猛地一缩。
毛!
竟然是一根鸡毛……
蓦地,林雪瑶猛然惊觉,恍然道,“你还少说了一样,是鸡油对吧”
“这都尝得出来?”南山牧野瞪大眼,也是服了。
林雪瑶继续说,“经过香草去腥之后,不仅保留了海参原有的那么一点鲜,同时还融入了虾的鲜味,加上淀粉的勾芡,使得口感更加爽口,香气五分,味道五分,整道菜突出一个香鲜,立意五分,从色形香味意五个维度评估,给你打24分!”
南山牧野算了算,觉得不对劲,“色形香味意各打5分,不是25分吗?”
“扣一分,是因为刚才烫到我了。”
“……对不起!”南山牧野想哭,看来下次喂的时候,还得吹一吹,自己成什么了?
林雪瑶欣然接受这份歉意,美美地吃了起来。
对于美食,林雪瑶绝对算得上专业的品鉴水准,在她看来,品鉴一个厨师的水准,最重要的并不是烹饪技术,而是这个人对食材的理解。
平庸的厨师,只会照本宣科地按照前人的方法做菜,就是因为他们对食材缺乏自己的理解,所以没有创新的能力,结果就导致300年前的麻婆豆腐,到现在还是一样的做法。
就这道‘鲜虾海参’来说,比林雪瑶吃过的任何海参都要美味,老任那货做出来红烧海参跟这个比起来,可以直接拿去喂狗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高档的美食应该如何定价呢?
它在低成本的街边小吃当中,又能否获得主流消费群体的认可?
这个问题,相信今夜就会有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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