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心尘》第八十九章：村民的感激

    风刮来，卷起无数尘埃，手提仇人首级的常江一步步回到故里，与曾经的邻居王五会了面，王五得见故人之子，惊喜交加，待看清费冉的人头后吓了一跳，但是马上又放声大笑，状若癫狂。甚至欲大声呼喊令村民们齐来观看此荼毒他们许久的恶霸之首级。但常江制止了他，要他晚些再宣布山贼团伙被剿的消息。
    常江还向王五讲述了今日费冉本欲携人下山寻他一家麻烦以及后来众人截杀的大略过程。王五得知后，暗暗庆幸，又有些后怕，若不是常江等人阻止及时，今日他们家只怕是要遭大殃。
    他又感慨自己当初发了善心埋葬了常江的父母二人，今日自己遭难，常江竟携人来消灾，并且还真正地除去了这为祸多时的地方恶霸！于是领着常江到其父母坟前祭拜，而后自行离去。留下常江一人于彼处，泪湿衣襟……
    良久。
    “爹！娘！孩儿走了！大仇今已得报！你们……安息吧！”常江抹去眼角泪水，转身离去。至于费冉的人头，则在示之于二老坟前后，又转交给了王五。
    待得常江离开去与刘心明等人汇合之时，王五方才吆喝着要居民们来看。这一夜，江流镇张灯结彩放鞭炮，充溢着笑语欢声，气氛比过大年还要热闹喜庆几分。足可见常江诸人此行有多么的顺遂人心。
    常江与众人汇合，此时的他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这个模样出现在平时冷酷孤僻的他身上，实在是因为心中长久以来的郁结得以解开，大仇终于得报。此时的他看起来眉头微微舒展开了一些，眼中的冷意也少了几许。
    曾经接近他的人莫不是觉得他冷冷冰冰，难以亲近。但此刻，众人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其身上传出的一丝温度，尽管很淡、很淡，但却聊胜于无，是个不错的开端。
    一时间众人无不是感同身受地为之欢喜。
    常江看向费冉的尸身，见众人没有将那对骨翼收走，于是去将其拾起，看向众人，几人无不是朝他微笑颔首。常江意会，于是将其收入囊中，朝众人微微点头，道了声谢。至于那双锏则是被众人取走，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将其拆解为炼器材料或是卖掉换钱。
    “走吧！去山寨告诉那些人。”刘心明道。
    再次来到山寨，当常江向所有被抓来的人宣布费冉及其羽翼之死的消息后，那些人纷纷身体颤抖，难以置信。愣了半晌后，随着其中一人一声长啸，他们纷纷击掌相贺，欢呼雀跃，甚至尖叫相拥、喜极而泣。从今以后，他们才算真正恢复自由了！
    而后随着第一个人来到那些山贼的尸体身上践踏蹂躏、唾口水，又有接二连三的人欲上前效仿，以泄胸中之忿。可刚迈步，他们便听一道空灵如仙乐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纷纷站住脚步。
    “慢着！”尘兮开口，她蒙着面纱让人看不清真容，但仅仅是那对清澈透亮的美眸，便足以令见者深深动容。
    “他们再怎么错，也是生前的事了。如今其人已死，你们……就别再对他们的尸体下手了吧。”
    “姑娘，你说的轻巧！你可知这些年小女是怎样过来的呀！那是毫无尊严的日子，比之畜生都不如啊！”一个看似二十五六岁的少妇哭诉道，忆起这些年的经历，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自面庞滑落而下。
    “是呀！姑娘……你可知我原本一家四口，和和乐乐。我有两个可爱孩子，一个贤妻。可现如今……仅剩下我一人苟延残喘！所幸……所幸苍天有眼！让我活到了今天！亲眼目睹了这群畜生横尸于我跟前！”一个骨瘦如柴、面色惨白的青年哽咽着说道，话语中满是怨愤与悲凉。
    他们说完，便继续蹂躏起那群贼人的尸身。
    尘兮无言，悠悠叹息一声。看来这些人对山贼刻骨铭心的怨恨不是她三言两语所能轻易化解的。她不曾见到这些人的悲惨，所以此刻也说不了什么。
    “唉……”刘心明摇摇头，与尘兮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怜悯，不仅是对这些受难的村民的怜悯，也是对那些山贼的怜悯。这些人生时作恶多端，但那毕竟是生前的事了。如今都已死去，依旧还要遭受人的唾弃蹂躏，诚可怜哉！
    刘心明想了片刻，取出竹笛，平心静气，抚笛吹奏起了节奏缓慢，舒心畅怀的旋律，悠悠笛声，如春风化雨，滋润心口的伤，修补残破的魂。
    十数息功夫，那些本是群情激愤，对着山贼尸体施加拳脚，面色怨毒的黎民，终于是眼中浮现出了一抹释然与放下。往事已矣，过去事，过去了。
    他们渐渐地收回拳脚，在这舒缓笛声的感染下，一道道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目光中的怨恨和戾气也都淡化许多。不约而同地朝那闭目抚笛的少年看去。
    一身白衣，沾上了几点血迹。清秀的脸庞透露出其并不很大的年龄，但是令人惊讶的是，这年纪轻轻的少年周身却有股出尘之气萦绕。
    单论相貌或许不及一旁那手持折扇的男子俊美，但是其浑然天成、脱俗淡然的气质却是世所罕见，人间稀有。
    当其抚完笛，睁开眼之时，也不知是幻觉还是如何，众人只觉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放逸出璀璨华光。光芒照人，令得与之对视之人纷杂的内心都空净了一瞬。
    曲终，刘心明看向众人，见到他们那带有一丝清明的眼神，不禁欣慰一笑。看来这些民众，总算也是被笛音给感化，放下了心中的烦恼与怨愤。
    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音闻。
    尘兮望着刘心明的侧颜，美眸中异彩连连。
    一旁的常江此时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微笑，似乎是有所启发。
    绵竹搭着他的肩膀，此时歪过头看见其面上露出的笑容，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面色古怪。那是因为常江长年不笑，今日一笑，不免显得有些矛盾与诡异。
    “各位，这是那山大王费冉的储物袋。”说着，刘心明扔出一个黑色储物袋，“你们看看有无自家曾经被掠走的金银财物，将它们各自取走，剩下的便拿回江流村里分予家家户户。”他探知过这储物袋中，蕴藏了巨大的一笔财富，不过他并不想据为己有。这既然有很大一部分是盗贼从村民那儿掠夺而来，那便归还给村民们。
    他又接着道：“至于寨上其他强匪的财物，还是一样，你们自己取去、分给村民便是。”
    但是他话说出去，却迟迟不见人有动作。
    好半晌才有人开口：“恩公，你等为民除害，居功至伟！若非尔等仗义出手，小民们不知还要被剥削多久、虐待多久！若非尔等，镇上村民还得继续担惊受怕，甚至哪天小命不保。这些钱财，理应归你们，就当是小民等对你们的小小酬谢！而且……万望恩公们再盘桓几日，镇上人定会备上佳肴美酒以作款待！”
    有人义正言辞地补充：“是啊！几位恩公。你们的义举，相当于是挽救了一条条镇上居民的性命、一位位镇中男女的尊严，这份功劳与恩德，其实远非区区身外之物所能答谢！但我等力量微弱，亦无他法可以报答，只得以这些俗物作为谢礼，聊表敬意。如果你们连这些都不收下，那我们江流镇人，岂非都成了忘恩负义之辈？恐怕……没人会乐意的！”
    “对！还请恩公们自行收下！”
    “嗯，其他村民势必也希望如此！”
    “您不收，我们绝不答应！”
    刘心明等人面面相觑，常江对着刘心明微微点头，低声道：“村民们一片心意，收下吧。”
    心知这些人所言非虚，又见常江如是说，刘心明于是微笑点头：“既然如此，那便顺尔等之意，我们收下了。不过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就不在镇上多待了，谢谢各位的好意。”
    那些人闻言大喜，相顾一笑，纷纷跪倒在地，叩首道：“我等谢过诸位恩公！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刘心明和尘兮连忙挥手，劲风将这些人的身体托了起来。
    刘心明正色道：“诸位，不必如此。在下有一事相求。”
    他与尘兮对视一眼，尘兮螓首微点，道：“各位，劳烦你们将这些尸体，以及山下通往村落道路上那些贼人的尸体掩埋起来。”
    “这……”那些人面面相觑，神色犹豫。
    但随即有人应道：“既是恩公所嘱，我等不敢不从！在下领命！”
    他开口后，众人也都不再踌躇，齐声道：“我等遵命！”
    刘心明与尘兮相视一笑，而后对身后的绵竹等人道：“走吧！”
    说罢飘然而去，众人悉数跟上。
    寨内突然有人意识到什么，忙高声呼喊道：“恩公！你们还没取走其他山贼身上的东西呢！”不仅如此，就连山寨中一些珍贵物件都没带。
    “你们拿去吧！”遥遥有声传来。
    众人心情复杂，虽然心知是那些恩公好心留给自己等人一些财物，但却总觉得恩公们的功劳远不只值取走的那么点东西。
    不过……对方好歹取走了费冉的储物袋，这让得他们在懊恼中微微宽慰几分。
    “刘兄，你这人不懂事啊！战利品怎么只拿那么一点？”白其发牢骚。
    “不少了！留一些送给村民们，那些人如今大多数都无家可归，总需要一些银两生存。”刘心明道。
    “你该全部拿来的。那些人见你不拿，定会懊恼。”常江淡淡对刘心明道。
    “哦？是吗？”刘心明微笑。
    “嗯，我也觉得你这样不对。统统取走，那些村民们也许会更欢喜。”跟在身后的墨研笑颜如花。
    “是呀是呀！如果我们不走，那些村民指不定还要感恩戴德地再送些什么珍贵玩意儿给我们呢！你这个不会做人的呆子！拂了人家一片好意！”袁蕊叽里咕噜数落一通，说到最后，俏脸微红，好像不小心一语双关了。
    “哈哈，错就错了吧！”刘心明朗笑一声，领头往天拔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