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院的冬夜是微凉的,没有雪,也没有大风。
小楼阁里竹窗前,有少年抚笛。之前数月,每到这个点,他与兮儿都会共同抚笛。此时,刘心明眼望窗外挺拔的高峰,恍惚间仿佛听到其上传来了清畅如泉水般的笛声。
无顶峰上桃林间,身着洁白长裙,清雅如仙般的少女也正吹着笛子,望着远方……
一曲奏毕,二人虽不见彼此,但却又似未离彼此,仿佛对方就在跟前不远。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微笑。长空月河倾落,洒在二人身上,清凉光华好似桥梁,将远隔的二人又是连接起来。正是:
知己身隔心未隔,心无碍故通星河。
长空有月知人意,牵桥搭思来相合。
这一夜,袁蕊难眠,原因有三。一是见到了那思念许久不曾露面的少年;二是见少年耀眼,心中倾慕更甚;三是害怕如此优秀之人,追求者必不会少,自己的机会渺茫。
“这么优秀的人,将来肯定会走很远。如果等他离开了,我恐怕……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躺在被窝里,袁蕊翻来覆去,没人能想到平素活泼开朗的她竟也有这般纠结的时候。
“算啦,豁出去了!明天就去和他说清楚!他若是对本小姐没有意思,那就……那就,长痛不如短痛!”她一发狠,做了决定,但随即小脸又是一苦,这事要是让师兄弟们知道,那得多尴尬呀!嗯,还是私下说吧。
她是袁家大小姐,虽然袁家不是九大家族之一,但也算得上名门望族。再加上她天赋卓绝,有着自己的几分傲气,这回要主动去向一个男子表白,着实令她自己都意外,要传到族人耳中怕是能惊掉一地下巴。
次日,众人惊奇地发现,那平日里古灵精怪的袁蕊有些心不在焉。
“哎哟!”胡三掌是一名黄阶弟子,他正在温暖的太阳底下站桩,悠然自得。突然他只觉被什么柔软的物体从后面撞来,一个不稳,险些摔跤倒地。他立刻怒目转头瞧去,正要发作,但待看清人后顿时怔住了。
那是袁蕊,是他的暗恋对象,一袭绿衣,肌肤雪白,娇小可爱,不过今日气色好像不是极佳,似乎是昨晚没睡好。袁蕊见状忙偏过头向他道歉:“对不起!”随后又急匆匆扭头离开。
有些摸不着头脑,胡三掌脑中飞速闪过许多想法,“莫非是故意来撞咱家,引起俺的注意么?”
“难道袁女神看上咱家咧?”
自我陶醉片刻后他恢复了理智,袁蕊的神色举止不像是在示好,而像是心事重重?魂不守舍?
“莫非,女神遇到啥子麻烦了?”
他决定追踪下去,以免女神遭遇危险。于是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但不敢跟的太近,以免袁蕊误会。
此时已是下午,袁蕊时而低头思索,时而四处张望,一副做了坏事生怕被发现的样子。她紧张兮兮地绕来绕去,最终到了刘心明阁楼门口。
橙阶弟子住处都在同一片区域,门侧都贴有名字,以前她便逛到过此地,见过三位橙阶弟子的阁楼。
她此时只觉小心脏在“砰砰!砰砰!砰砰!”地直跳,俏脸火辣辣的烧,自己都能清晰可闻地听到那不争气的心跳声。因为紧张,所以此时少女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了几粒汗珠。
“哈——呼——”袁蕊接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抹去额角的几滴汗,终于稍微镇定下来,她鼓足勇气在门上敲了敲,弱弱问道:“刘心明,你在吗?”
好半晌没有回应,她等得心中有些发毛,默默在心底对自己劝说道:“袁蕊啊袁蕊,他不在,这是老天在暗示你呢!趁还没丢人赶紧走吧!”就欲转身溜走。
谁知就在这时,面前的门被轻声推开,刘心明探出脑袋,见是袁蕊很高兴,但同时又有些奇怪。这妮子平日里没事可不会来找自己。他支撑开门道:“师妹,请进!”
袁蕊迈动颤巍巍的小脚,下意识地跨入。随后她在门口站住脚,不再往前走。刘心明留意到她的举动,感觉不对劲。只见这着绿衣的小姑娘低着头,一副扭扭捏捏的娇羞模样。
她仰起小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向刘心明,但随即又移开目光。如此目光对视、移开几回,袁蕊在心中暗骂自己忒不争气。平时的范儿都哪儿去了!?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与刘心明四目相对,不再躲避。刘心明察觉到了她眼神中的那缕异样,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刘心明,我……我喜欢你!”袁蕊鼓足勇气才憋出这几个字,原本思量好的措辞此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因大脑一片空白。
说完后,她小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埋下头来,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刘心明愣愣地望着她,心中有种复杂莫名的滋味,他视袁蕊为好朋友,此时对方表白,自己竟也有些无措。
他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终于叹息一声,委婉地道:“袁师妹,你很优秀,我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但我想,以你的条件,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刘心明婉拒了。他虽然不想伤害袁蕊,但更不想勉强地接受,因为那只会引出更多的不愉快……
袁蕊是个极好的女孩,但与他彼此间的见地有差,并不适合。刘心明虽是个十六岁的青春少年,但却与一般人不同,不会一见到美人表白便热血上头的答应,而是会往长远考虑,斟酌是否合适相伴一生。
而他希望,若没有那合适的人,便当孑然一身,逍遥自在;若有,那必定是一个能与之心契之人,是一个能与他对视良久,一语不发,会心一笑之人。
可惜……袁蕊不是那个人。所以,长痛不如短痛,他决定坦诚相待。
袁蕊闻言娇躯晃了晃,神情有些黯淡,若有所失。但随即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竟莫名有种如释重负之感。至少,她淡化了某些执念。
她拭去不自觉从眼眶溢出的一滴晶莹泪珠,黯淡的面容又恢复了些许平日里的光彩,眨了眨泛着泪光的双眼,有一抹略显倔强的弧度自嘴角扬起。
刘心明有些心疼,他凑上前去,给了袁蕊一个友好的拥抱,柔声而歉意地说道:“要不…….做我妹妹吧?”
“去你的!姐姐比你大,你做我弟弟还差不多……”袁蕊笑骂,只是这时声音尚有些无力,略带苦涩,但显然情绪已经缓和了一些,可以如平时一般打趣了。
刘心明见势连忙扯开话题,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之后刘心明更是将她请入屋内赏玩,亲自泡茶招待。良久袁蕊方才告辞而去,并且留下豪言将来也要成为橙阶弟子,入住这种别致的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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