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录》第四十三章 夜行 其三

    罗小马听到洛星的声音，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他本来还寄希望于马车上的那两人，没想到那两人打了几下就跑了，根本靠不住。
    眼下自己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若是私下被洛星教训一番还好，但若是扭送官府就不妙了。瓜州衙门对满街的赌徒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贩卖人口这种事情还是严惩不贷的。
    这边罗小马心中念头闪动，那边洛星却又发话了。
    “他们是什么人。”
    洛星朝马车的去处努了努嘴，声音毫无起伏。他也是学到了，斩眉那种说话方式某些时候其实挺有威慑力的。
    罗小马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回答。
    “天水青黄阁，是，是一个修行宗门。”
    青黄阁？前面还冠以地名？估计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大宗派。
    “那你把人卖给他们又是何故？”
    洛星继续问下去。
    “小的不知，只，只知他们要寻年轻的未出嫁女子，要家世清白的，一人一百两。”
    罗小马有问必答。
    年轻的女子？还要未出嫁家世清白的？又是修行宗门？几条线索联系起来，洛星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
    “这是第几次了？”
    “嗯？”
    罗小马没反应过来。
    “第几次做这种事。”
    洛星这次的不耐烦倒不是装的，他指了指昏倒在一旁的赵百花。
    罗小马的语气慌张了不少，赶紧否认。
    “不敢啊，这只是我第一次，我也是被逼无奈，不然我定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要不是那何爷……”
    “够了。”
    洛星没有心情去听他的故事，出口打断道。
    “你跟我详细说说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这才是洛星真正关心的。
    罗小马赶紧点头，将自己与青黄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原来这罗小马真的是一个在瓜州与长安两头跑的跑商人，勤勤恳恳下，倒也赚了些钱。这人一有了钱，就容易学坏，身为瓜州本地人的罗小马自然而然地就染上了赌。
    可一个跑商人虽然赚的比寻常农夫要多，却也是禁不住挥霍，刚开始还好，可到后来，罗小马几乎每次跑商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筹赌资。但这也不够，罗小马开始接更多的商单，不止是长安和瓜州的，其他地方的他也开始接，终于，他有一天接到了一个去天水的商单。
    那商单只是送寻常的生活物资，但是地址却不是在天水城内，而是在天水地界的深山老林里面，虽然很危险，但报酬给的的确多。不消说，这便是罗小马与青黄阁的初见了。
    跑过一次后，罗小马便尝到了甜头，这条商路虽然看起来凶险，但背后却是修行门派撑腰，实际上安全得很，而且开出的钱也不低。一来二去又跑了几次后，罗小马终于与那青黄阁熟稔了一些。
    而青黄阁此时，也给了罗小马一个新的选择——替他们去搜罗民间年轻未出嫁的清白女子，一个人一百两。罗小马肯定是拒绝了，但是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便有了底一般，赌起钱来出手更加大方，青苗钱也借了起来。
    终于，他借的钱到了还不起的地步，无奈之下，他走投无路，联系上了青黄阁。
    洛星听完罗小马的叙述，对这青黄阁的了解更深，看样子这青黄阁搜集民间女子不是偶然，而是寻常，除此之外，他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仙人要教他那千年前的前辈赌戏了。
    销心蚀骨，看来千年前那些仙人不止是美人计和直接谋害，其他的阴狠手段了一并用上了。
    不过仙人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但眼前这罗小马该如何处置倒是让洛星犯了难，贩卖人口的确是大奸大恶的罪行，但杀了他洛星却下不去手，而放过他也是断然不可，这有违洛星的良心。
    无奈之下，他问向气海中的斩眉。
    “杀。”
    斩眉的回答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洛星甚至有种错觉，斩眉说杀不是真想杀，而是这个答案只有一个字，方便回答。
    看来这斩眉是靠不住了，洛星叹了口气，看着罗小马，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这时，洛星身后突然有动静传来，洛星转头一看，却见到那赵百花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但是她既不跑也不叫，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赵小姐？”
    洛星对着赵百花呼唤道，但是那赵百花仿佛没有听见洛星的声音一般，继续呆立在原地。
    “赵小姐？”
    洛星又叫了一声，但是赵百花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赵小姐？！”
    洛星感觉到有些不妙，他上前摇晃了一下赵百花，却见那赵百花直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然后又颇为僵硬地重新站起身。
    洛星忽然记起，那蒙面马夫拦住赵百花的时候好像挥了什么东西出来，看来这赵百花应是中了青黄阁那些人的邪法，可洛星对这青黄阁的功法一无所知。虽然御星诀中确实有些能解除邪法的星宿，但洛星所修炼的斗木獬却不在此类。
    眼见着白日里还精力旺盛的青葱少女此时却变成了木头一般的人儿，洛星心中顿时火气，他转头看向正准备悄悄溜走的罗小马，那罪魁祸首鬼祟磨蹭的轮廓看起来如同虫豸般令人厌恶。
    洛星杀心顿起，已经褪去锋刃的玉白剑寒光再起，他化气成线将那罗小马缠住，然后用力一拉，这边挺剑便刺，就要将罗小马刺个通透。
    罗小马只觉得自己被突然拉住，耳边只能呼呼风声，却又脖颈一凉，突然停下。
    他低下头，却看到洛星的剑锋正停在他的脖颈处，被什么东西挡住，而那挡住剑锋的，却又是一柄一模一样的剑，那剑无人持握，有些离奇地飘在半空之中，剑身一侧紧贴自己的脖颈，而另一侧则与洛星的剑锋相连。
    “你干什么！”
    洛星没有在气海中与斩眉对话，直接大喊出来。
    “等等。”
    斩眉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等什么等！这人做事伤天害理，不诛之让我如何面对这赵姑娘！”
    洛星还有一句话没说，若不是这斩眉拦着他，他早点下去，说不定赵姑娘就不至于此了。
    “你可还想救这个姑娘？”
    斩眉剑微微转动，将洛星的玉白剑荡开了些许。
    提到赵姑娘，洛星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果然，自己不该杀这个罗小马，至少现在不应该。
    玉白剑的剑锋渐敛，斩眉见状如此，便重新飞回到洛星的背上。
    “你知不知道赵姑娘家在哪里？”
    洛星抑住心头怒火，对罗小马道。
    罗小马刚刚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此时正后知后觉地尿了裤子，哪里还顾得上计较洛星为何知道赵百花名姓，赶紧回答道。
    “知道，知道，她和她爹在城外有间房，在城里也有个小屋。”
    “那她爹现在何处。”
    女儿出了事，家里人有必要知道。
    这个问题把罗小马给问傻了，他只顾把赵百花骗出来，哪里在乎那赵老头在何处。
    “呃，嗯，这个……”
    “快说！”
    “在，在城里，对，她爹在城里！”
    罗小马被洛星这一嗓子吓了个激灵，慌乱地随便扯了个答案。
    “带我去。”
    罗小马忙不迭地点头，也不顾自己裤裆骚咸濡湿，直接站起身来给洛星引路，现在他的性命可握在洛星的手里，洛星刚刚可是真要杀他的。
    洛星搀着赵百花跟在罗小马的后面，罗小马见状也要献殷勤帮着洛星搀扶，却被洛星一眼瞪了回去。
    “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