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录》第三十三章 梦五州

    变幻的七彩云霞之上，有一根墨青的石柱，那石柱从云中生出，向上延伸到更加渺远的幽黑天空，看不见尽头。
    石柱上面，绑着无数的锈蚀锁链，李伯云就通过锁链被牢牢绑在这石柱上。
    李伯云虽然衣着破烂，头发披散，但看起来没有受什么伤，他的脑袋深深垂下，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昏迷。
    李伯云前方，一只巨大的青鸾卧在高处的云端，双目闭起，长长的尾羽从云端垂下，轻轻搅动着漫天霞光。
    “再搜。”
    那鸾鸟微睁双目，口吐人言道。
    它身下的云彩一涨，一条细密的紫色锁链从中飞出，直接飞向李伯云，那锁链空有形而不见其实，直接飞进李伯云的脑颅之中。
    “呃……啊！！”
    随着锁链的进入，李伯云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后背弓起，头颅后仰，双目圆睁，眼球翻白，口角也是涎液留下，看样子极其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那条锁链拖着一个淡白的光球收回，李伯云的痛苦也随之停下，他的头颅再次无力地垂下，伴随着无意识的重喘。
    不用青鸾号令，石柱下方的云彩翻动，两名天将从中浮现，其中一人手持一个葫芦，两人飞至李伯云身边，一人掰开李伯云的嘴巴，拿葫芦的那人将葫芦中的丹药悉数倒下。
    若是凡间的炼丹士看到李伯云这般，定会艳羡到眼红，平日里一颗难求的修魂丹如今竟被两名天将喂糖豆一般喂给李伯云。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李伯云在这天界日夜不间断地被搜魂，若没有这些丹药顶着，早就不知魂飞魄散多少遍了。
    锁链收回，那青鸾脖颈摆动，长喙前啄，将那光球啄到嘴巴里。
    它闭上眼细细品味这次搜魂所得，光球之中蕴含了李伯云的所有记忆，李伯云的一生在它的脑海中极快地闪过，却在三年前戛然而止。
    一双妙目再度张开，毫无波动地看向李伯云。
    “再搜。”
    ……
    随着琉璃瓶的炸裂，一个青气漩涡瞬间形成，那漩涡在半空中剧烈旋转，放出阵阵烈风，吹得洛星都有些维持不住身边的气流，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飘去。
    正当洛星就要维持不住落到水中的时候，那青气漩涡仿佛维持不住一般，戛然而止地散去，只剩下一缕青烟飘向空中。
    而郁垒这边，他还维持着之前手持琉璃瓶的姿势一动不动，身上的皮肤逐渐开裂，而那皮肤之下，不是血肉，而是朵朵桃花。
    桃花飘散，飞舞于半空之中，然后渐渐发黄，枯萎，最后化成消散的飞灰。
    染血的道袍和幡旗落下，漂浮在水面上。
    而水下，一直呆愣在水底的巨蝎也失了生机，鲜红的甲壳与威风的蝎尾一并褪去，又变成了洛星先前见到的样子。
    “死了？”
    洛星有些迷茫地看向身边的道人，那道人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地看向洛星。
    “下来吧。”
    那道人挥手将幡旗拿到自己手上，转身飘回了小舟，洛星有些懵，还是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刚刚一个仙人陨落在自己面前。
    见洛星呆愣着，道人铁笔一引，直接将洛星拽到了船上。
    “先介绍一下，贫道梦五州，散仙，他叫斩眉，一把剑。”
    那道士直接瘫倒在地上，一副累极的模样，而随着他的介绍，斩眉朝洛星微微点了下头，化作一道流光钻到了那柄与玉白剑相似的剑中，而斩眉剑则咣当一声掉在了船舱上。
    洛星看着斩眉剑，正在想自己能不能摸一摸这把剑，随即反应过来，他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散仙？”
    梦五州打了个哈欠道。
    “就是不上天庭的仙人，和抓你那帮不是一伙的，知道这些就行了。”
    “那，多谢仙人搭救！”
    虽然说这话有些晚了，但该说的还得说。
    “倒也说不上谢，只是还个人情罢了。不扯闲话，那人托我办三件事，现在人也救了，剑也还了，你赶紧坐好，我要做最后一件事了。”
    梦五州不耐烦地摆摆手，拍了拍手边的船舷，示意洛星坐下。
    洛星有些懵懂地坐下，那道人却颇为暴躁地拍了拍船舷。
    “这边！”
    洛星哦了一声，赶紧挪了过去。
    “知道人困了还这么磨蹭，真没眼力见。”
    梦五州小声嘀咕着，随后手上铁笔朝洛星的额头凌空一点。
    “睡！”
    还没等洛星闭上眼，他便身子一歪，掉进了水潭之中。
    ……
    “你说，这副钗配我如何？”
    一间小铺前，一个女子正挑选着摊子上的首饰，她拿起一支银钗对着自己比了比，转头对洛星问道。
    “好看。”
    这话确实是从洛星嘴里发出的，可洛星根本就没想说这句话。
    “那这支呢？”
    洛星砸了咂嘴道：“看上去不配你的清丽，还是上支好些。”
    我这是怎么了？
    洛星心中大骇，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仿佛被别人控制住一般，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违心的事。
    还有，这女子是谁啊？
    “那我就要这支！”
    女子拿起先前的那根银钗，笑眯眯地看洛星。
    “帮我戴上。”
    洛星点点头，伸手接过银钗，那银钗冰凉的触感在洛星手中无比真实。然后他将那银钗戴在女子头上，还顺便往女子的耳朵吹了口气。
    不是啊，我怎么能做这种事，这不是登徒子吗！？
    洛星心中呐喊，可那女子脸上却攀上一抹红晕，朝着洛星风情万种地瞪了一眼。
    “客官，三两银子。”
    这边的摊贩搓着手对洛星赔笑道，洛星这才注意到，那摊贩衣着不似中原人氏，一口官话说得也不甚标准。
    女子美目流转，看向洛星，洛星往怀中一掏，却是掏出了一块碎金。
    “不用找了！”
    要找的要找的！
    那小贩接过碎金，用牙齿咬了咬，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
    “客官您可真是识货，咱们家的首饰在整个楼兰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就连楼兰王大婚的首饰都用的咱家东西！”
    说到这里，小贩的眼中随之浮现出一股浓浓的自豪。
    等等，楼兰？不是千年前便没了吗？
    洛星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他现在不是他，而是他在亲身体验某个千年前的古人。
    接下来的一整天，这个古人与那女子游逛在这楼兰城中，买了不少东西，也吃了不少东西，当然，也少不了一路上的谈情说爱。
    一天下来，由于是亲身体验的缘故，洛星也感觉自己有点喜欢这个叫做青鸾的女子了，要是硬算起来，说是洛星情窦初开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洛星还识清了那古人的身份，好像就是斩眉剑的主人。这么说来，那斩眉剑还是一柄千年古剑。
    ……
    是夜，一番云雨后，女子面色潮红地伏在洛星胸膛上，而那古人也抚摸着女子的脊背，沉沉睡去。
    不过睡去的只有这千年前的古人，洛星倒没有睡，他似乎以另一种方式醒着。不过他也没心思睡，刚才的画面还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当然，他也不想挥去。
    “爱郎？”
    一声轻唤在这寂静的夜里响起，是这名叫做青鸾的女子发出的，洛星知道，她在呼唤他。
    那古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平缓，依旧沉沉睡着。
    应该醒过来的。
    洛星心里有些惋惜。
    “爱郎？”
    青鸾的手攀上了古人的胸膛，洛星也感觉到了对方手指的细腻柔滑。
    “爱郎？”
    青鸾发出第三声呼唤，洛星都有些替那古人着急，可接下来发生的，却完全出乎洛星的预料。
    那青鸾的芊芊素手却不再温柔，随着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那只玉手竟是刺进了那古人的胸膛。
    古人缓缓睁开眼睛，映入洛星眼帘的是女子狰狞的表情与染血的胸膛，洛星分明看到，那从胸膛流出的血液，赫然闪着点点星光。
    “噗嗤！”
    玉手拔出，闪着光亮的血液喷溅而出，剧痛之下，洛星猛地张开了眼睛。
    他在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