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线独特的琴声回荡,红衣舞姬拉开折扇,半遮容颜,脚下踏着拍子袅袅婷婷到得场中。
笛声加入进来,舞姬手上的动作跟着发生变化,折扇在她的手中上下翻飞,就如追逐的穿花蝴蝶。
音乐变得高昂,她也随节奏不停旋转,在空气中洒下阵阵脂粉的清香。
舞曲终了,周围的东琉人还回味方才表演的氛围中。
片刻,大前田织姬率先鼓起掌,紧跟着掌声连成一片。
她一脸亢奋,眼中尽是崇拜的小星星,飞速奔到舞姬面前,拽着她的衣袖,摇摇晃晃,用不流利的中州话笑道:“秦、秦大家,你,这么短时间,真棒!”
秦羽霓一身红色的振袖和服,发髻盘起来,鬓边别着一串紫色的花穗。
这样的打扮与东琉歌舞伎并无二致。
“大前田,你觉得怎么样?英王殿下会喜欢吗?”秦羽霓笑了笑,问道。
大前田织姬几乎蹦了起来:“会,你跳的太好了,耶马台......芝居,比不上,这个、这个!”
她翘起大拇指,使劲地比划几下,后面她一着急说起了东琉话,秦羽霓听不懂,但从她的语气、神情、动作中能看得出来她是想说跳得太好,她们东琉岛上的专业舞姬都赶不上。
秦羽霓咧嘴笑笑,后世看过一些扶桑能剧、歌舞伎,现在习练过这个世界的内功,体能、柔韧度、协调性都不可同日而语,稍加回忆和练习便能跳得八九不离十。
这身和服是向大前田织姬借来排练用的,新设计的那一件做过很多改良,还在张翠翠的尚衣监赶制。
经过短短几日的排练,东琉人对秦羽霓越发的崇拜了,即便沟通不是很流畅,这个中州女子很快便能和乐师、伴舞配合起来,非得是极为热爱歌舞伎艺术才能做到这一步。素来骄傲的中州人也能被东琉艺术折服,他们瞬间便有些膨胀了。
秦羽霓目光四下扫了扫,心底一声冷笑。
地面倒影出一道纤细的影子,秦羽霓抬眼,便见到春芽提了裙裾迈步进来。
“师父。”春芽唤了一声,笑着拉过秦羽霓的手。
秦羽霓愣了愣,神色恢复如常,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春芽身后两条“尾巴”,笑道:“你怎么来了?”
“上次你说要个新绣样,我画出来了,拿来给你看看。”
“拿去给张翠翠就好了呀,不必我亲自过目。”
“这次表演事关重大,我怕有疏漏的地方,还需要师父亲自掌眼......”
春芽嘴上说着话,手指暗中在师父手心以特定节奏、频率敲击着。
靖月司秘文!
这是李度在云中郡时教她的,说是特殊情形下和他联系交流的暗语,当时只觉得好玩,就像后世谍战剧中的摩斯密码,一时并未多想,到的现在才发现原来这就是靖月司用来联络的密语。
现在悄悄教会小徒弟,许多不方便让人知道的话都可以用这样的方式交流了。
方才春芽刚拉住秦羽霓的手,就用密文告诉她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春芽要除掉白狼!
秦羽霓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面上却神情自若地道:“嗯,是该要好好参详,第一次做和服,还不是我亲自上手。”
拉着春芽的手向一旁的房间走去,袖子滑落,自然而然地遮蔽手指的动作。
秦羽霓在春芽手背上敲着:不可鲁莽,不好对付。
春芽:机会难得。
秦羽霓:如何杀他?
春芽:用毒。
秦羽霓:东琉忍者更擅毒道。
两人进了屋子,春芽取出绣样,摊开在桌上。监视春芽的凤竹和另一名婢女跟进来,守在门口。
春芽嘴上说着:“师父你看,这里的线头是不是紧密些更合适?”
手指却敲了两个字:计划!
秦羽霓会意,装出蹙眉的样子:“唔,这个,容我想想。”
抓起那一方布帛,手指顺着绣在上面的纹样滑过去。
花纹中隐藏着线头,按照靖月司密文的方式排列。这是一份详细的复仇计划,或者......是一个设想。
秦羽霓来回抚摸着花纹中的密文,寻思着成功的可能性。
春芽的想法是让秦羽霓假扮作大前田织姬,将白狼引入燃了毒烟的屋子里,趁中毒之际杀了他,事后只要逼迫大前田服了毒,弄到屋子里,把现场伪装成白狼追求不成,因爱生恨向她下毒,结果却被反杀。
等大前田毒发而死,线索一断,就能把自己摘出来。
这些天排练,白狼和大前田之间的事众人都看在眼里,即便整个过程破绽百出,都是东琉人之间狗屁倒灶的事情,没人会怀疑到秦羽霓师徒身上。
这个计划未免太过于想当然,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
自己如何不会受到毒烟的影响?
秦羽霓手指继续在花纹上摸索,原来春芽因为金剑先生杨之独的关系,认识了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用了些手段打听到一种奇特的毒香,能让人产生幻觉,但只要事先服下解药,便不会受到影响。
春芽被监视着,买下毒烟和解药后,便从中牵线让那位江湖上的朋友把东西交给毫不知情的张翠翠,隔日张翠翠便会把东西送到秦羽霓手上。
这事似乎不太对劲啊!
“这里下针的手法不对,花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你看。”
秦羽霓一边说话,一边在布帛上指指点点,意思是:朋友不可靠,此事暂缓。
只要出门春芽就被后面两个尾巴监视着,又是在大宗师眼皮子底下,什么人如此大胆,又有这种能力和春芽接触?既然有这份能力,还会需要和春芽交易吗?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春芽凑过来,身子挡住后面的视线:“是这里吗?缝线手法我还不太熟练,换了个行针的手法......”
手指敲打在布料上:若非如此,再无机会!交易,捕绳术。
秦羽霓了然,想通过春芽摸清杨之独用绳子的独门功法的底细么?似乎也说能得通,但——
“我再绣一遍,你注意看我的手法。”
秦羽霓说着,从春芽带来的篮子里取出工具,麻利地穿针引线,详细地把顾虑和想法绣成密文。
“就这样吧,你先回去琢磨琢磨。”
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把小徒弟拥入怀,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药先给我,我来定夺,切莫横生枝节。
“师父......”她糯糯地唤了一声。
念及到得云下城以来种种际遇,秦羽霓忽然一阵心酸,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没事的,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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