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纱手臂上一点殷红慢慢晕染开。李度皱了皱眉,放开手:“昨晚受的伤?”
“既然您醒了,属下先告退”
少女不想搭话,身子缩了缩,捂着手臂站起,摇晃两下,两眼一翻软软倒下去。
李度托住了她,想了想,把人抱起放到床上。
“来人,军医!”李度叫了一声。
屋外响起阵阵欣喜的脚步,门推开,军医背着药箱进来,几步奔到李度面前,抬手就搭上李度的脉搏。
孟鸾、杜剑星、毛易山和一众靖月司的人跟着军医后面围过来,见得李度脸色,齐齐松了一口气。
“本王无大碍,替她看看吧。”李度挥退想要做进一步检查的军医,指指床上。
靖月司众人目光投过去,愣了愣。
这什么情况?
唐婉纱不是说替殿下守夜么?现在殿下没事,她自己躺床上昏迷不醒。
而且——
殿下只穿着一身中单,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哎!
空气中弥漫着八卦的气味。
军医稳了稳情绪,郑重地给唐婉纱号脉,手腕微微地颤抖。
李度见得他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沉声道:“怎样?很严重?”
“呃没、没事,殿下尽管放宽心,只是劳累过度,睡一觉就好、就好。不过——”
“不过什么?”
“从这姑娘的脉象来看,平素练武有些太急了,气血亏空,得开个方子补补”
军医送了一大口气,和他想象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
靖月司的人也松了一口气,秦姑娘出事就闹出这么多波折,要是唐姑娘也出事简直不堪设想。
李度点点头,转过身,眼角余光扫过去,属下们顿时停住了手上脚上的动作。若是没有看错,方才他们是背着我在用暗号密语交流吧?
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抽空必须要整肃一番。
不过现在——
李度迅速穿好衣服,径直出了伤兵营,一路吩咐众人计划第二次营救。
孟鸾几人闻言色变,昨夜的伏击,靖月司损兵折将,剩下的大多也带伤,人手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况且敌人现在早有准备,再想救人已经没有可能了。
“殿下不可意气用事!”孟鸾劝阻道,“李继业主力转眼即至,且不说能不能成功,昨夜秦姑娘那样,她会跟你走吗?”
“她是为了救我,不想靖月司陷入重围。”李度辩白道。
“那你就更不能去了呀,殿下!秦姑娘苦心孤诣,这才让靖月司脱离困境,若是殿下再把自己搭进去,岂不是让她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李度脚步顿了顿,慢慢冷静下来。
孟鸾趁热打铁:“还请殿下多为江山社稷考虑。”
雨后空气清新,充斥这泥土的芬芳,连日来的血腥气都散了。
李度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孟大人说得对。”清亮的嗓音飘过来。
李度睁眼望过去,点头道:“长姐。”
李悦依然吊着一只手,大步走来:“听说你醒了,过来看看。小队夜袭实难奏效,我们若是调动更多的士卒,势必无法隐藏行迹,李凡骑兵为主,随时能转移。总之,你不能再去了。”
“可是羽霓她怎么办”
“秦姑娘是个有大气运的人。”李悦神色黯然,“昨夜你已经见到她了,说明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眼下或许无法救她出来,但我向你保证,将来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李度被她劝住了,不过方才有句话没敢说,这交代未必是把一个大活人完完整整地交给他,落在那位金剑先生手里——
只怕是凶多吉少。
李悦望向城外的天空,那里有云层在堆积,雨又要来了。
但愿那些安排能起作用吧……
时间过得很快,守备司在李悦的安排下,分成多股,干净利落地撤出云中郡。
李悦前脚刚走,李凡带着队伍大摇大摆占据了城池,又装模作样的办了一个天子亲临的入城仪式,主角当然是前太子——李震。
转日,英王李继业的十八万大军终于浩浩荡荡抵达云中郡。
李凡高兴坏了,从小到大还未有过这么长脸的时候,尤其是在父亲面前。
英王李继业先祖并不姓李,当年因从龙之功,又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才得以赐姓封王,世袭罔替。
到得李凡这一代,按说只要承袭父亲的爵位,混吃等死就行了,结果遇上了父亲和李震谋划的大事。
李继业对他寄予厚望,但却一次又一次失望。
“想来这次,父王该对我刮目相看了吧!”站在塌陷的城门前,李凡自言自语。
瞥了眼一身玄端的李震,暗道父亲在这位爷眼里真是举足轻重呢。
不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如今女帝临朝,太子是女帝亲生的第二个儿子,他李震不过是一个替身假死,逃出京城的破落户,他的生母王皇后都被折磨死了。
他早被排出皇子的序列之外,如今世人只知倾云郡主,当今太子,执掌靖月司的三皇子,他算什么?
王皇后的势力早就烟消云散了,他如今能够用得上的嫡系,也只有杨之独能调遣得动的一帮绿林人士,根本成不了气候。
父亲看中的,不过是他的身份罢了。
纵然心中不服,李凡明面上还是要毕恭毕敬的,否则……
李凡回神,天边潮水一般的军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而来,停到不远处。
一匹枣红的汗血宝马踏着碎步出了军阵,踱到李震近前,骑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臣,李继业,参见陛下!”中气十足的嗓音响彻四方。
李震躬身上前,搀着李继业双臂扶起:“叔父免礼,平身吧。”
闻言众人俱是眼皮子一跳,李继业祖辈荫功得以封王,并非真正的皇室血脉,李震当众叫他叔父,莫非——
李继业诚惶诚恐,又要跪下去:“陛下,折煞老臣了!”
“哎,叔父当得起……”
入城仪式颇费了一番功夫,到得开始安排兵卒驻扎,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具体细务交由下面的部将去处理,李继业随着众人到了云中郡衙门商讨下一步行动。
到了衙门里,气氛不那么严肃,李凡脸上挂着讨好的笑,邀功似的凑到父亲面前。
不等开口说话,李继业突兀地一脚踹在世子胸口。
李凡仰着头倒下去,困惑惊讶远大于痛楚。
“孽障!看你干的好事,陛下的谋划,都因为你毁于一旦!”李继业怒发冲冠,一口气说完,转向李震,说道,“陛下稍等,老臣教训完这个逆子,再与陛下奏对。”
李震挑一挑眉算是默许,冷眼旁观他到底要干嘛。
杨之独随身护卫,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他一眯眼,手指紧扣剑柄,引而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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