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邵光初照,天清气朗,山林间弥漫着薄薄一层雾霭,朝露打湿竹叶,偶尔传来早莺清脆的啼鸣。
秦羽霓灵感一来连夜作图,到得今日早晨还是按时起床练功了,平日练功的衣服没带过来,仍旧穿着昨天的衣裳,长裙拉起系个结,袖口在手肘上方绑紧,不穿褙子和披帛,头发盘起简单用一支簪子固定。
就在冬暖阁的台阶前踩着八卦方位行拳,身法辗转灵活,宛如蛟龙,有一种独特的韵味。
听得吱呀一声,偏房的花门被推开,春芽披着头发,只穿着素色中衣中裙,从门里探出头来,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道:
“哈,掌柜的早,昨夜画图差不多到子时了吧,你还能起来,不累吗?”
“每日打上一趟拳立时神清气爽,管用得很。”秦羽霓动作不停,应声道。
“这功夫也是林大家教你的吗?”
秦羽霓面不改色,说道:“嗯,师父说这套掌法是我亲生父亲传她的,让她将来传给我,督促我好生修炼。”
老主任,对不住啦,不是有意要编排你的。
“哎,你从小就开始练啦?如此说来掌柜的,你和郡主比谁厉害?”
一阵衣袂裂空声传来,郡主爽朗的笑声从天而降,一道银白身影接踵而至。
李悦从墙顶越下,笑道:
“哈哈哈,到底谁厉害我也想知道,秦姑娘,咱比划比划。”
对于郡主大清早在房顶上高来高去的习惯,秦羽霓选择视而不见,连忙见礼:“殿下万福。”
春芽慌张的声音传来:“哎呀,奴婢先去换衣裳!”
李悦凝目摆了个拳架:“秦姑娘,请。”
秦羽霓摇手道:“郡主,我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不拿出来丢人现眼的好。”
“我辈习武之人,讲求的是念头通达,况且武艺要与人切磋比试才能精进,闷着头闭门造车不成的。出招吧!”
“郡、郡主,哎”
不等秦羽霓反应,李悦电射而出,一记炮锤直奔面门而来。秦羽霓下意识扭身避过,李悦顺势变招,手臂横扫,秦羽霓踉跄几步勉强站稳。
李悦欺身上前,得势不饶人,硬打硬进,下盘步伐稳健,出手朴实无华,简单直接。
拳势延绵不绝,秦羽霓应对的很幸苦,全然处于下风,只能凭借灵活的身法不断闪现腾挪,但是速度不及李悦,偶尔的出手也无法奏效,反倒是被钳制。
李悦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若是一般的比试,此刻秦羽霓早已落败,但李悦一直掌控着力量,保持着压力,不断逼迫秦羽霓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秦羽霓气息粗重,脚步虚浮,全身都变得沉重。秦羽霓被李悦擒住手臂,反剪身后,挣扎几下无法动弹,只能垂头丧气地道:
“郡主,您这样教我很是没面子啊,还不如干净利落的打败我呢。”
“哈哈哈,秦姑娘这套掌法看着新鲜,全然不是我的路子,见猎心喜,多过几招开开眼。”
郡主放开手,秦羽霓立马瘫坐在台阶上,不住地喘气。
李悦问道:“你这套掌法练得多久了?”
“我自小就在练了。”
“其实,这套掌法并不完整。”李悦摇摇头,说道,“但凡各家武学,一般分为练法,打法,还有演法。”
秦羽霓费力地拱拱手:“还请郡主见教。”
“所谓练法,便是平日增长功力的,是所有功夫的根本;打法则是与人交手、临敌的技巧功法;演法嘛自然是演示,表演的用的花招。你现在练的,就应当是演法。所以,秦姑娘你现在练这套掌法,于功力增长,临阵对敌效用是不大的。”
秦羽霓心里忍不住想要吐槽,在后世河清海晏,四海升平,几乎没有和人搏命厮杀的机会,上哪里去学什么练法、打法?
李悦静静地思虑片刻,回忆着方才秦羽霓招式,比划两下,自言自语:“原来如此应当是这样的,唔,有点意思。”
袖子被人拉了拉,秦羽霓偏头便看到春芽标志性的双髻,小丫头梳洗完在旁边看了好一阵了。
“哎,郡主好生厉害啊!方才尽看你挨打,仇人见面也似,但你好像没事人一样,亏得我担心。”
“谁说的没事,我现在浑身都疼。郡主这是能够收放自如了,即便最为凌厉的招式也不曾伤我分毫,倘若是敌人,我早就死的透透的了。”
“嘻嘻,难怪有人私底下言传,郡主身高八尺,金刚铁塔也似!”
秦羽霓使劲往春芽头上一拍,低声说道:“你又瞎说,嘴上没个把门的,不八卦能死?这里可是郡主府”
春芽连忙摇着秦羽霓手臂,一脸紧张,沿着她的视线忘去,李悦蹙着眉走近问道:“秦姑娘,可否将这掌法再打一遍。”
原来不是兴师问罪,两位小姑娘都松了口气。
“哎,好的!”
秦羽霓站好桩,调整呼吸,又打了一遍,李悦跟在秦羽霓身后也学了一遍,然后一遍遍地比划,十分的投入。看着李悦的状态也不便打扰,秦羽霓打完便退到一旁侯着,和春芽小声的说着话。
李悦练了好多趟,每次动作似乎都有些不同,大抵是加入了自己的武学理解吧,这便是顿悟了。
待得李悦收了功,向秦羽霓感慨道:“秦姑娘,你这套掌法不简单呐,想必是许多武林前辈一代代的传下来,不断地改进完善。你如何习得的?”
早知道郡主有此一问,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告诉郡主可能是亲生父亲传给林语桐,又由林语桐传给自己的。关于自己的身世师父也从未说起过,一口咬定师父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林语桐隐居洛川之后的事情,鲜有人知,这番说辞也难以查证,想来不会有问题。
“可惜了。”李悦扼腕道,“此门功夫极其厉害,但就你练这一路掌法,强健体魄还行,与人交手就差点意思。想必你的亲生父母不愿你踏足江湖,徒增事端,所以只留下这一路掌法。”
“那可还有补救之法?”
李悦摇摇头:“除非能找到与之协调增益的内功,否则此掌法便到此为止,再难发挥威力。”
“内功?”
难道说,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内力或者真气?
“修炼了内功是不是可以易经洗髓,飞檐走壁,一掌下去天地为之变色?”
李悦无奈地道:
“奇谈志怪话本上的故事你也信?不过武艺高深的人十人敌、百人敌也是有的。内功也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唔,逼迫身体潜能的法门吧,但总归是人的范畴,人力有时而穷。
过分的逼迫反而是有害的,是以内功修炼分为两个部分,一为激发,瞬间爆发常人不及的力量、速度、反应等,不可长久;二为养气,以调养、修复激发内力造成的损伤。常年习武,行走江湖的高手都有很多的暗伤。”
秦羽霓想了想,诚恳地道:“如此说来,郡主也是习练了内功的,羽霓斗胆求郡主教我一二。”
李悦笑着摇摇头,说道:“并非我不愿教你,我的武学路数自战阵上的枪法演化而来,讲究的是简洁直接,勇猛精进,不似你这掌法有如此多弯弯绕绕,完全是另外的路数,学了反受其害。况且,你现在的年纪,过了最佳时机,胡乱修炼不适合的内功,恐怕会损伤了根本。”
“哦”秦羽霓有些失望。
“好啦,这一大早的,早膳都没进呢!郡主,什么吃饭?”春芽捂着肚子问道。
秦羽霓瞪了春芽一眼:“没大没小的!”
李悦:“哈哈哈,春芽姑娘也是个直性子,本郡主喜欢。昨夜你们秦掌柜害得你没吃好,得要她给你多发些银钱。”
春芽:“昨夜掌柜的为郡主画新衣裳的图纸,折腾到子时才睡下,这会端的是饿了。”
李悦怔了怔:“哦?给我新做的衣裳?”
秦羽霓:“正是,昨夜看了师父给郡主做的衣裳,有些新的想法。”
李悦这才想起,把秦羽霓请到郡主府,用的便是这个由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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