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第13章 神垕镇

    “现在在汝州境内的，官军主要是陈治邦、乔国柱、连光耀、马魁、张……这个字我不会念，上面一个山，下面一个怀疑的疑。”蒋锁皱着眉头。孙可望说：“还念嶷，这人和三国里那个人同名，就是跟着姜维北伐战死的那个。”
    蒋锁将手里那张纸仔细收好：“大部分都是保定兵。现在左良玉的人在新安和渑池，陈永福到了南阳。邓玘去郧阳支援卢象升了，连灭了闯天王、草上飞、抓山虎、双翼虎这几家头领。看样子，接下来的日子要越来越不好过了。”
    孙可望的表情变了一下，随后神色如常地说：“左良玉和陈永福一南一北，再加上汝州的这些官军，恰好将伏牛山三面包围，怕不是官军听到了什么风声。”
    孙可望和蒋锁被派到了郏县，郏县隶属于汝州，正好夹在少室山和伏牛山之间。在郏县与开封府禹州交界的神垕山中，有一座闯军的山寨。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座山寨，而是建在山区和平原交界的位置，紧邻著名的钧瓷生产中心神垕镇。
    神垕镇建在一处山间盆地里，这个盆地的口上有一座古寺灵泉寺，按照王瑾欺负和尚的习惯，这里也被占领了。从云岩寺派了一个老和尚来当主持，两个出家的闯军老兵监视。
    灵泉寺东南边是个叫曹沟的小村子，大部分居民都是寺里的佃户，闯军派来的俗家人便大都住在这里，以灵泉寺的名义修筑围墙，编练乡勇，在东南边的一座小山顶上建立虎骨堆寨，并逐步向其他村子拓展。如今河南到处都是乡勇，也毫不扎眼。王瑾选择在这里立寨的原因也很简单，是另一时空八路的经验。
    曹沟北侧就是大山，闯军在凤翅山和玉皇山上各设了一个哨所，再往东有一座玉帝阁，闯军也弄了一些道士住在这里。宗教活动不能光靠和尚，道教既是中国本土宗教，又是包容力极强的宗教，不容忽视。
    派驻到这里的兵力很少，俗家人只有一百人。玉帝阁和灵泉寺各有十人装作火工，两个哨所各五人，虎骨堆寨三十人，曹沟四十人。这些人大部分都很年轻，而且除了十个小管队之外，都是在河南入伍的新兵，孙可望和蒋锁就是最高指挥官。
    这种外派任务当然比待在云岩寺的总部要危险很多，但是这种规模小但是复杂的任务是最锻炼人的。而且论危险程度，这比孙可望原本申请的任务小得多。孙可望原本希望去南阳作为和毛葫芦的联络人，在陈永福的眼皮底下工作，这肯定是王瑾不能允许的。
    但是如果不外派，王瑾又担心把儿子们养废了。孙可望已经十五岁了，该到在多个岗位流转，积累经验的时候了。除了站到第一排去和官军硬顶的工作不能让他干之外，别的工作都可以试试。包括城市工作，去南阳肯定不行，但如果在神垕镇做得好，将来可以在郏县县城尝试一下。
    曹沟的工作很复杂，这里是禹州和郏县交界的地方，也是开封府与汝州的边界，所以两地的官府都不怎么管。官府不管，本地的豪强就要管。
    神垕镇是钧窑的重要窑口，虽然此时已经没有宋代的盛况，但瓷器生产仍在进行。因为位于山区，所以这里也一直没有受到外敌侵扰。但是，瓷器的流通是依赖物流的，也需要稳定的消费群体，由于河南的战乱，周边地区消费能力下降，交通阻断，瓷窑的生存十分艰难。
    任光荣一直想做钧窑的生意，洛阳、开封、襄阳、南阳这些大城市对于瓷器还是比较有购买力的。只要想办法把货运到，就能卖上价钱。但是，之前他一直走不通这条路。
    人们常说：“河南何辜，一省七王。”作为明朝王爷最密集的省份，河南的亲藩实际上不是七家，而是八家。除了开封周王府、洛阳福王府、南阳唐王府、汝宁崇王府、怀庆郑王府、卫辉潞王府、彰德赵王府之外，还有一家是禹州的徽王府。
    初代徽王是明英宗的儿子朱见沛，传至嘉靖三十五年，徽王朱载埨与宰相高拱冲突，遭高拱弹劾下狱，被废为庶人，发配凤阳圈禁，同年便“自杀”了。
    高拱是河南新郑人，家乡紧邻禹州，他和徽王府到底是什么冲突可想而知。
    从此之后，徽王不再袭封，但仍有宗理管理王府宗室事务。神垕镇既在禹州境内，怎少得了徽王府的产业。在开封府境内，周王府和比较强势的官绅倒也能在瓷器生意上和已经失势的徽王府竞争，但是毛葫芦这样的乡下佣兵想插手那就是找死。
    因此，毛葫芦也只能捡点残羹剩饭。可就算是残羹剩饭，都有人要抢。从禹州去洛阳的商路得从少室山脚下过，到了洛阳还有福王府的盘剥，这生意根本没得做。到南阳的商路还是凑合，这里是毛葫芦势力比较大的地方，伏牛山僧兵影响力不如少林，唐王府也不像福王府那样强势，生意还算做得。
    河南两大僧兵势力都被闯军消灭之后，任光荣便打算将生意扩展到汝州。既然这样，就要控制几个节点。从南阳府城沿淯水向北，到了百重山中，刘体纯的部将李复荣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山寨。由此再向北，是南召县城，然后是南阳府和汝州的分界鲁阳关，这里有一个鸦路镇巡检司，由毛葫芦控制。过了鲁阳关之后进入汝州，主要是鲁山、宝丰、郏县三个县城，终点便是孙可望和蒋锁所在的曹沟。
    如何打点官府、驻军、豪强，打通商路，那是任光荣的事情，孙可望和蒋锁的任务就是保证曹沟这一站的安全，让神垕镇的瓷器能顺利运出。
    能威胁商路安全的，主要是本地的土豪，这些土豪有的是出身草莽的土匪，有的就是本地的士绅甚至僧道。更难办的是，这些土豪还经常各有各的后台。
    虽然他们势力不强且分散，但想在这群饿狼之中立住脚，依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闯军留在河南的老兵不多，除了三个老管队各自掌握的机动兵力外，都分散在各个山寨，每个山寨的资源都很有限，所以各山寨想要立足、发展，还得负责的管队自己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