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寺中,赵桓坚决不进来陪着唐古慧儿一同祷告。
唐古慧儿跪在蒲团上,祈祷汴梁一定要安稳,即使这次她不得不随朱凤英和十姐等人回到临安去,唐古慧儿希望昏德公有点儿血性,最好在她们抵达前先把吴乞买杀掉。
不然的话也将吴乞买放到海上的哪座小岛去,别让他在临安活受罪了。
她帮不了吴乞买,但也谈不上为了他毁掉下半生,以前劝过他多少次善待一下阿骨打寄着厚望的完颜宗翰?劝过他多少次少收一点嫔妃?劝过他多少次要善待一下昏德公的家人?她也知道吴乞买此时在临安就是虎入笼中生不如死,如果再次见到她,吴乞买还要有另一番的憋屈。
住持一直在旁边候着,她祷告完了,问住持道,“上次那部经为什么只给我们下半卷,能不能给我拿上半卷?”
住持说,“并非老僧不舍的给,而是没有上卷。”
唐古慧儿问,“哪儿去了?”
住持说,“老僧说不好到底遗于何处,白云寺是周世宗赦建,本朝太祖和太宗、神宗皇帝又数次拨款修缮,都对白云寺看顾极高,寺中经卷曾是全城最全的,靖康年金军入城,连和尚都拉去上京不少何况经书?可能就是那时遗失了。”
唐古慧儿问,“上半卷写的什么?”
住持还记挂着外面的赵桓,这边偏偏又抽不开身,但她是赵桓带着来的,原来这女子是什么身份谁都知道。
住持不敢怠慢,如实说,“写的是法王在平原如何修炼金身,经过诸般的困难与坚忍才修成了正果……老僧考虑到缺了上半卷也无碍女菩萨们领悟修行,这才将剩下半卷赠给了吴娘子和朱娘子,因为上卷是说外的,而下卷是说内的。”
唐古慧儿不想太早回去,还有意让赵桓在外边多等一会儿,便说她还想再求个灵签问问方才愿望的吉凶。
住持指导她晃出一支签来,她虔诚的晃出一支,拾起来递予住持道,“求法师为我指点。”
对方接过来看了一下,说道,“唐娘子,你求的这是‘颐签’。”
“好么?”
“呃……唐娘子求得的签自然好,这支‘颐签’不够上上也够个中上。”
“法师可否为我解一解?方才我求佛祖的事能否如愿?”
“呵呵,唐娘子你所求的还是太少,此签预示,开口相求的都有所得,前提是你要开口,唐娘子朝佛祖恳求的都会如愿。”
唐古慧儿和几个女侍卫出来时,赵桓还在外面站着,唐古慧儿在里面磨蹭了这么久,赵桓也没表示不耐烦,他还指着远处问住持,“那是什么地方?”
唐古慧儿顺着赵桓的指向往那里望去,看来是间小院子,但看不到轮廓,因为挂在黑暗中的一盏孤零零的灯笼,只映出门首上不大的一片光晕,门紧紧的闭着没有一丝生气,她感觉起风了,那盏灯也微微的晃起来。
住持哦了一下说道,“那里呀,只是一座小院子三间客房,为远行香客准备的,以备他们在城中找不到客房,或被风雨所阻时暂歇的,”
他说,“自靖康年后已经很少开门了。”
赵桓和唐古慧儿回来时,朱凤英和赵十姐等人把门都关上了,赵桓叫门,里面十姐说,“躺下了,大哥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
赵桓不吱声,默默的站着也不再叫门,里面静静的听了一会儿不见人走,赵多富才开了门将唐古慧儿让进去。
她问唐古慧儿,“这么晚了大哥带你去做什么了?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我和三嫂睡觉,别处就没屋子了吗?”
听了唐古慧儿的话,赵多富对她说,“有什么好逛的,我就知道大哥这个人,他一定是觉着也对不起你了,送你回临安以前领你转一转别白来,算是补了你的人情。”
朱凤英说,“大哥做了那么久的太子一直熬着,总算接了皇位了,想做一番事业,谁知才一年便被人兵临城下,割地,赔钱,北狩。他觉着对不住社稷了,对不住祖宗,对不住我姐姐,对不住兄弟姐妹和夭折的孩子们,对不住河北三镇百姓和汴梁民众,对不起二十六哥、大王婕妤……他一个人对不住所有人。”
唐古慧儿问十姐,“你和三嫂什么主意?回不回去?”
十姐说,“我不回去,我对临安没印象,在临安的除了邢秉懿田春罗我不想任何人,我也不是什么帝姬,我是西岳高都统夫人,随便让我姓什么都行,那么即便汴梁再失守我也不丢赵家的人了。”
朱凤英说,“我更不能回去,这儿离赵楷更近一点。”
唐古慧儿说,“那我也不回去,这儿离吴乞买还算远一点,我太难了。”
十姐问,“如果吴乞买有朝一日再做了皇帝,那你有机会还回去吗?”
唐古慧儿说,“我在大船上亲眼见他抱着元妃,众目睽睽的还在吴乞买面前的酒碗里玩手段,后来得知他是大宋皇帝时,我便知道吴乞买彻底完了,翻不了身了……谁能想到我们在去燕京犒军的路上、在自己地盘上竟然遇到他?吴乞买不可能再做皇帝了,就算他再做了,身边更缺不了女人,他非杀了我不可,眼都不会眨一眨。”
三人说着话睡意尽失,唐古慧儿听朱凤英躺在那儿,嘴里头又喃喃有声,便问,“朱娘子你天天诵那半卷经,有什么心得?”
朱凤英道,“这些车轱辘话就有一个好处,把你的脑袋塞的满满的,一句接一句的念也就没功夫想别的事了,自然心就静。”
唐古慧儿道,“不会吧,连白云寺的法师都说,丢的那上半卷是说外边事的,而这下半卷最适女子诵读。”
朱凤英想了想说,“硬要问我有什么心得的话我就有一个——干扰法王的那些白象是八万四千头,法王的余夫人和采女竟然也是八万四千人,为什么不是一万人?不是三千人?为什么不厌其烦的非要说成和白象同样的数目?哪儿来的那么多人!”
十姐说,“无非暗示我们女人就是白象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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