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河随着山谷的走势折来折去,水声盈天,掩盖了四太子的动静。
两天后的深夜,他过了河,在离常宁寨只有五里的道边密林中埋伏了下来,这里地处邠州的乾州交界,宋军防范的松。
随后,潜行出去的密探来向他报告,常宁寨里的烽火台上正在张罗着点火,再站到密林边看泾州方向,每隔十多里远都亮起了火光,四太子说,“快让他们点吧。”
从泾州到长安,泾河边是一条大道,道边的山上有不少烽火台,有多一半年久失修,正好坐落在寨子里的还好办,点火就是了,有地方的烽火台离着堡寨尚远,已经荒废了。
但是常宁寨里的守军连夜出动,五个十个一伙儿,从金军眼前跑过去了,他们没察觉到不远的山林中有金军埋伏,一边走还一边说,“多少年都没点这玩艺儿了。”
另一人道,“看来泾州有大麻烦!烽火既然从泾州一路燃过来,就不能在我们常宁寨熄灭了,这一定是给张大帅报信用的。”
不久,南边的火光也逐次亮起来两三处。
想不到宋军反应如此快,不过正合四太子的意,说明三哥宗辅在泾州的动作与他遥应,恰恰等他埋伏好了也动了手。而他这位二王嫂看来也没什么经验,宗辅刚一动,她在城高垒深的泾州城就吃不住劲了。
接下来就看张德远的了,最好别让四殿下在这里风餐露宿的久等。
不久,出寨点火的宋军回来了,又从金军的埋伏地点不远处经过,说“再往南不归我们管了,回寨交令吧!”
金兀术等了一会儿,低声命令道,“派几个人潜出去,到南面接着帮他们点一点烽火,没有烽火台也要点在地势高的地方!”
金军每个人都带着铺毡,可以随处而卧,夜间的空气里浸透着雪前特有的温潮气息。
如果张德远不趁早来,等着大雪一下在这里,他这五千人撑不了多久,雪盖满了路面,一动,蹄印将会揭示出他们,到那时他该怎么办?死等吗?
四太子卧在密林里,身底下铺着一条毛毡子,身上再盖着一条,还是觉着外面的凉气一点点的从铺毡的边缘钻了进来。
身边围卧着不少的手下,面孔模糊难辨保持着静默,完颜宗弼睡不着,想起了在燕京左监军府,挞懒后书房中半推半就的王氏,他的身上居然热了。
吴乞买蒙难,人到了临安,他的屈辱可想而知,大勃极烈宗翰还在与奄奄一息的辽王争权,而宗翰的监军挞懒在燕京,找这么个并不出色的女人附庸风雅,还研究起了佛经。
完颜氏的所有男人,难道也可以跟风雅和佛经沾的上边儿么?
他们忘记了刀马弓箭才是完颜氏安身立命的根本!挞懒的腕子上挽着一串珍贵的碧绿的玉石佛珠,那才是他研究佛经的动力。
而那个王氏更提示了他,挞懒的另一项爱好也是很可笑的。
她在挞懒离开书房短短的功夫里利用了挞懒的书案,成功使四太子记住了她,事毕还要了他一篇字留念。
于是四太子又用了挞懒书桌上的纸墨,写完了也不把笔放回到笔架上,洗都不洗的扔在了桌子上,将墨点子摔的任哪儿都是,也不解恨。
王氏说,就从弄笔这一下子,便能看出四太子才是大金国真正的男人。
……
点烽火其实不是余丽燕的命令,余丽燕连谁最先点的这把火都不知道。
等到城外烽火台上的火光在夜里一亮起来,泾州城北的兼山、蔡家山、堡家山一带各座山寨里的锣声也响了。
余丽燕带着五十名女侍卫登城观望,城北和城东漫山遍野的火光,如果不是敌情,大晚上的各寨里的人不会都跑到寨外去,那只能是金军!
她扭头问身边的侍卫,“岳雷呢?你们谁看到他了?”
一个女侍卫说,“余娘子……岳公子黄昏带着他三百步军出的城,好像去了城东长武寨那边,还不让我们报告……我们也没见他们回来。”
余娘子闻听魂飞天外,这小子太难管了!黑咕隆咚他居然不在城里!万一出个闪失她和谁都交待不下去。
金军来的再多,四丈高的城墙一步也跨不进来,谁知岳雷跑出去了。
从金军来向上判断,这就是完颜宗辅的人马,耀州四太子的人来不这么快,城北从东到西一片起伏的山,山上各寨子都投入了战斗,她匆匆往城下来,要带人出城去长武寨的方向找岳雷。
泾州管点事儿的全都到齐了,职位都不高,人人一脸的紧张严肃,职位高的就是余丽燕,不管怎么说她是康王燕妃,又是渭河先遣军名义上的帅。
而他们呢?别提了,都明摆着的。
地方官军按其战略地位,从低到高分为团练、兵马、军事、节度,泾州是兵马级别,吴晋卿以兵马副总管主持日常事务,连个正总管都不是。
副总管一走,统制张中孚也不在城里,此时站在余丽燕面前的这些人,职位还赶不上她为了哄岳雷、而临时允给他的那个“亲军统制”的级别高。
她吩咐这些人,“我出去之后,你们分头在各段城上盯防,不可懈怠。”
一个上年纪的官员阻止道,“余娘子,卑职求你千千万万不要出城!敌情突发更像是有备而来,余娘子若仓促中撞出去,先不说城中听谁的,万一余娘子有什么危险,康王殿下焉能叫我们活命!”
余丽燕道,“诸位,不是我不担责任,也不是不顾大家,但这里好歹还有四面城墙,料想完颜宗辅一时也攻不破,可是岳雷那孩子不能有闪失!诸位放心,我只带一千人出去,其余的人都留下助守城池。”
众官员道,“此时夜黑又是敌我交杂,岳公子挺机灵的,他领的那两三百人往哪里一藏都行,而余娘子你带着一千人出去,找人不够用,遭遇了金军更不够干什么,卑职们宁可得罪,也不会让余娘子出城!”
余丽燕说,“你这话倒提醒了我,一千人太招眼,那我只带五百好了。”
众人道,“那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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