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可以往西边的秦州和凤翔一带退却,只要南岳大军还在秦岭以北,金军不大可能放心的撇开他先过秦岭。
这样,他可以一层层的迟滞和削弱金军,慢慢的再寻找机会。
但眼下赵构就在安康,张德远不可能往远处跑,不能让康王看着张德远的背影越来越小,明知道长安不久便要面对完颜宗辅与完颜宗弼的夹攻,张德远硬着头皮也得去守。
醴泉城守臣王淑看上去比赵哲还惶恐,今年二月娄室还活着的时候,王淑就弃醴泉城逃过一次了,后来娄室生病离开了陕州,张德远反攻的势头如火如荼,王淑又回醴泉了。
此时正是用人之计,张德远对王淑比对赵哲还要客气一点,三原失利的罪魁祸首是南岳的都统制刘锡,赵哲也有接应不利的责任,但王淑这次可没毛病。
张德远勉励王淑,要他与赵哲多加配合,共同坚守醴泉,还要他们接应有可能由这里陆续过河的另几路人马,通知王俊、吴晋卿、赵彬尽快率部赶到长安去与他汇合。
赵哲问,“大帅带的人少,此时赶去长安太危险了,似应再等一等王都统、吴副总管和赵干办这些人,另外大帅不在醴泉,卑职恐怕后到的人怠慢号令。”
张德远的脸色总算和缓了,说道,“无妨,你们按本官说的做便是,此时陕州的局势比起一年前好多了,耀州小小的失利还打击不到本官!”
赵哲毕恭毕敬,心说你一急眼了可以打击我们任何人。
张德远的神情不像要打击人的样子,而是打气,他对两个属下说,“康王殿下和吴娘子坐镇安康,谁敢怠命?完颜宗辅你们能挡则挡,挡不住也不要往别处跑,务必去长安同本官会合。”
张德远匆匆离开后,赵哲抹了把脖子里的冷汗,知道张德远整人可狠啊。
此人文武全能,到底怎么能先不讲,但在大宋风雨飘摇的时候,川陕诸路、将近半壁江山的军政大权都归张德远一手掌握,自然是很有威严,只要看看曲端是什么下场就知道了。
张德远没腾出手处置赵哲,那是还没顾得上。
醴泉刺史王淑毫无主见,什么都听赵哲的,赵哲收拢起来的人马,再加上醴泉州城内王淑的,合起来大概还能有五千人左右,家底儿还有一些。
另外,河对面金兀术的注意力不在醴泉,探马报告赵哲,金兀术在对岸只留了一千八九百人收集粮草,追击溃散的宋军,自己领着大部人马从三原杀向了粟邑,往渭南方向去了。
这让赵哲还有功夫做些部署,他判断,金兀术将会谋求在长安东面的渭南先站稳脚根,然后等着完颜宗辅赶到。
醴泉,是留给完颜宗辅的。
那么接下来赵哲要面对的,就是从延安府和保安军方向赶来的完颜宗辅这路金军,他和王淑在醴泉城,便成了抵挡北路金军、拱卫长安的最前沿。
王淑说,“慕洧统制不知到没到仲山,仲山是我们的前哨,不可轻视呀。”
赵哲心里说,慕洧多半溜了。
从慕洧离开的时间,和张德远抵达醴泉的时间上看,慕洧根本就没去淳化,一千多人去淳化得组织过泾河,张德远就是从河边大道上来的,还能看不到慕洧?
赵哲还得给王淑鼓气儿,让他把心稳下来。
康王在安康,张德远不能像以前撵臭虫似的随便处置刺史以上的官员了,要处置谁,他得先报给康王,康王点了头才算数。
他对王淑说,“还是布置好我们醴泉城的防务吧,慕洧的战斗力本官知道,那也是有两下子、头脑灵光的人,你就别操他这份闲心了。”
此时,环庆经略司统制官慕洧,领着他一千左右人赶到了九嵕山,看到大约五千官军从北而来,队伍中打的正是张德远的旗子。
慕洧没敢露面,这些人躲到山沟子里,先放张德远过去。
但一千人不能呆在这里不动,慕洧已经快看到完颜宗辅马蹄子底下的烟尘了,他不打算去淳化,这点人不够给完颜宗辅塞牙的。
他没过河,沿着泾河右岸一直往上游走,数日后到了邠州。
张德远从邠州撤离后,邠州城内搬家的车马、背着包裹的行人塞满了大街,慕洧的到来只让人心稳定了片刻,以为南岳来兵镇守了,后来发现这些人脚底下没停,越城而过继续奔往泾州。
泾州更在邠州西北,似乎离着完颜宗辅更远了,有的手下提出了疑问,“慕统制,你要带我们上哪儿去?”
……
长安是人们对它的习惯称呼,此时它只是京兆府治下的一个赤县而已。
安禄山,黄巢和朱温的兵乱使这里连遭打击,更有甚者,他们还大拆长安的城垣宫室,将木材顺着黄河往东运走了。
百业败坏,人烟零落,土地荒芜,这些状况随着世道的稳定,还能慢慢恢复起来,但坏掉的城垣和武备,在大宋还有什么指望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朝廷最初以夏地为羁縻州,后来羁縻不住了,也只是认定它是大宋的附庸国,是下邦小邑,所图的不是江山无非就是钱财罢了,凡是花点钱能摆平的事无须动武,因而朝廷在陕西路三十四个州,只置了保安、永兴两军。
以往京兆府便归永兴军节度,还可以以地置军,但在道君赵佶当位的时候,宣和二年诏令永兴军守臣等衔,但不再占用军额,对这个地方就更不重视了。
宋时的长安,已经不是唐时的长安了。
但张德远还得赶到这个地方来。
这里虽说隔着一道秦岭,但康王居高临下,长安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次张德远打的是政治仗,他要在康王目光所及之处同金军战斗,即便败也要败个轰轰烈烈。
一到京兆府,张德远便撒下去多路探马,让他们往周边搜找自己的队伍,传达他的命令,让他们立即到长安来集结。
然后他带着亲兵巡视四厢城防,命陕西节制使、京兆府知府王庶,马上召集民役固城备战,征集粮草,做长守的准备。
先有消息的是耀州第二路王俊,第三路吴晋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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