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乞买只剩了一个拿得出手的皇后了,他想立刻起身赶到隔壁去,最后再牵一牵皇后的手,告诉她这辈子是吴乞买对不起她。
他从二哥阿骨打的手中接过了皇位,拥有生龙活虎的一大群勇敢的手下,面对的还是腐朽羸弱的宋国。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一把好牌被他打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皇后是吴乞买死了元配之后又立的,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元妃那么得宠,吴乞买也不会叫她超越皇后的位置,吴乞买想告诉皇后,让她坦然的面对命运的安排,就算是吴乞买对不起她了。
但是他不敢冲出去,怕被两个宋国最下级的狱卒追上,就在皇后的面前无比狼狈的放倒他。
吴乞买只能镇定的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步在他的门前停住。
他像困兽一样恶狠狠的盯着这三个阉人,看着他们再一次抖开了黄绫子。
内侍念道,“大宋国重昏侯阁下敕吴乞买:金人有类无教,恃弓马之利长城有缺,出丛林践于膏野,毁宗庙掠人妻财。我以诚待为息战已结城下之盟,彼以诈欺假言和数图陇上之望,违理背义,其谁与助?”
“唯吴乞买,不赎兄长之罪,自业累计难消,激我将臣一怒,入虎穴而擒彪,囚恶君于牢笼,令妻妾之零飘。此辽河航苇,天莫悔祸!”
“然宋室仁义,宁舔伤自复也不毁人社稷,视金土无贤,遂矮中拔高,议留吴乞买帝号……”
翻译过来就是:金人太没教养,倚仗着弓马之利,长城没有防御,从林子里跑出来,践踏别人的田地,毁坏了别人的宗庙,夺了别人的妻财,我以诚相待,为了和平已经结了城下之盟,然而你抱了欺诈的意图,数次得陇望蜀,做出违理背义之事来,还能有谁助你?
还有你吴乞买,上位之后不替你的兄长赎罪,自身的罪恶同样难以计数,致使我大宋将臣一怒,入虎穴将你捉来,也把你囚禁在牢笼里,也让你的妻妾飘零,这都是你咎由自取,天也不怜悯你了。
然而我宋室是仁义的,宁肯舔着伤口自医,也不想毁你的宗庙,但是看了看金国真没有什么贤才之人了,只好矬子里拔将军,暂且保留下你的皇帝位置吧。
自从天辅七年八月,二哥阿骨打在五十六的年纪上驾崩于西行宫,吴乞买上位后,直到今年的五月,一直都是节节的胜利,何曾被人这样当众羞辱过,更不要说羞辱他的,是他最最瞧不起的重昏侯赵桓!
前边十二个妃嫔被人强夺,吴乞买经历了从愤怒到平静,再加之王柒和他说到的那个脱逃计划,看起来好像还有些希望,吴乞买都忍下来了。
但是重昏侯的这道旨意,带着极大的羞辱味道,这可不是丢失一个妃嫔的事情,而是直指了吴乞买,并且连吴乞买的二哥也捎带上了。
吴乞买的火儿终于压不住了!
他跳起来斥责道,“是我们违理背义吗?是谁先毁了与辽国的盟约、再跨海去和金国结盟灭辽?我大金国依着盟约出兵与辽国作战了,又是谁丢下我们跑回去平乱,让我们孤军作战?是谁与辽国作战时不积极,但等我破了辽国,却持着盟约和我数次索要燕云?你们出力了吗?真正背理弃义的是你们宋国!重昏侯接了昏德公的皇位,我以为他要比昏德公强一些,可是呢?明明答应把河北三城让给金国了,谁知我一撤兵,他就毁了约我什么也没得到!真正无信无义的是你们宋室不是我金国!重昏侯他是我手下败将,只不过凭借了他兄弟赵构,施巧计使我陷于牢笼,难道这是他的本事?难道他忘记了曾经举族出城投降的事了?治国的本事一点都没有,夺我妻妾倒学的有模有样!”
传旨的内侍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
但是这是他今天宣布的最后一道旨意了。
面对着突发的情况,和吴乞买的嘶吼,传旨的内侍显的有些手足无措,但吴乞买的话,他一字不落的全都听清楚了。
他等吴乞买吼完了,冷着脸对吴乞买说道,“你不用这么大声,总之我会把你的意思一字不差都转告重昏侯的!告辞!”
吴乞买立刻有些后悔,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王柒在内侍的身后朝吴乞买投来了惋惜的眼神,认为吴乞买的这番话一定会触怒重昏侯,可是,吴乞买的身边还有什么呢?
牢里面一下子少了十二个人,王柒私下里与狱吏沟通,将留下来的充容和修仪两个人合并到皇后的牢里来,三个人到了一起,同样都是素面朝天,但高下立判,让王柒都替皇后捏着一把汗。
再去看看吴乞买,坐在牢中的地上呆然失神,身边扔着十一匹白布,看来他也意识到又惹了麻烦。
王柒低声对他说,“你不该这么冲动,忘了今非昔比了!”
吴乞买回想赵氏父子在上京的经历,他们确实比较老实,只是最后一次在韩州,他当着三国使节的面下旨夺了昏德公的六女儿,才将他彻底激怒了一次。
难道今天的情况不正和那天一样吗?
此时再想一想重昏侯的性格,吴乞买真的是后悔了,因为他再没什么可以被剥夺,除了皇后……他想到了隔壁,懊恼又增了几分。
因为连传了十二道旨意,内侍们离开时已是午后了,王柒再去通融了一下,吴乞买的午饭不再是窝头,还有了两盘菜,但吴乞买实在是吃不下去。
他在算计着,最后的内侍们此时该不该回到天眷大宅,要是一字不差的和重昏侯复述完他的话需要多久,重昏侯大发雷霆之怒、再想出惩治吴乞买的法子、再拟出旨意来要花多少时间。
从午后至黄昏,再也没有重昏侯的传旨内侍到大理寺狱来。
王柒好像也放心了,不再陪着吴乞买,早早的走到他自己的房间里躺下。这一天!王柒也让重昏侯弄的紧张兮兮!
吴乞买觉着自己反驳的那番话也没什么错,也许重昏侯因此良心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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