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他又同吴芍药耳语,吴娘子仔细的听着,脸上乍现惊诧之色,抬起眼来看向赵构,赵构对她道,“来的一路上我把旨都拟好了!”
邢秉懿一直没说上话,因为赵构和吴娘子的语音很低,邢秉懿也听不全面,只听到他们说“请宝”。
再看吴芍药,惊诧中又掺杂了一丝幽怨。
邢秉懿不好在这里追问,已见吴娘子神色回复了自然,低声的吩咐刚刚下船的王妟,“你带女侍卫去大内,将我们所有的玺宝全部请来。”
太上和赵桓已经听到了这句,不知赵构是什么意思,王妟已经率着五十名侍卫赶回大内去了,这是吴娘子最信的过的人。
赵构看了看赵桓头上的青巾子,一抬手,将他头上戴的那顶乌纱小帽摘了下来,托在手中对太上和众人道,“此帽是我初至临安时,元佑太后亲自命内臣为我制作的小冠。”
众人静听,不知他怎么说到了帽子,赵构挚着它道,“太后对我说,祖宗闲居之时,素闻喜好戴此款帽子,自神宗开始才换作了头巾。太后愿我即位之后,退朝时就戴着此帽,就有如祖宗时之气象。”
韦太妃赞道,“我儿你正有这气象!”她对赵佶说,“皇爷你看呢?”
元佑太后是唯一一个没到码头上来的人,赵构看了看太妃,没应她的话,一边说着,将金雀开山斧交到了詹七娘手中,以双手平托着这顶帽子,将它戴在了目瞪口呆的赵桓头上。
赵构说道,“我承祖宗之遗泽,暂且托于万民之上,但德能何在!唯念二圣銮舆在远,万民失业,将士暴露而已!”
这是要还位给赵桓啊!韦太妃第一个大惊失色,连忙看赵桓。
赵桓更是大出意料,慌忙的欲从头上摘帽还回,“这哪行!人心可比钱塘大潮,浩浩汤汤不可阻挡,我全都看到了!”
赵构制止了他,压着赵桓的手不让他动,真诚的说道,“构夙夜痛悼,所求者无非扶危持颠,迎二圣和母妃回归!今日夙愿已成,大哥不要谦让了!”
赵佶低声在兄弟二人的身边道,“大哥快些再辞,要凑够三让三辞之数!”
韦太妃已抹起了眼泪,邢秉懿也听明白了。
赵九哥要让出皇位,回到原来的康王位置,她也哭,觉着不应该,偷看了吴芍药一眼,发现她也是这个意思。
赵桓热泪盈眶的说,“这可不成,这可不成!”
但再说别的话,一时间却想不出合适的来,赵九哥不去韩州救他们,他回不来,也就不会出现今日这件事。
周望和程愚翁等众臣,此时已经退到远一些的地方去了,但他们好像看出点端倪来,赵九哥真要辞掉皇位。
这可太出乎人们的意料了!因为就在刚刚不久前,大理寺狱中因此还出了人命,但有人认为赵桓那是不敢。
只听见太上用抑制不住的激动语调儿说道,“两让两辞了!快些,再来一个回合就圆满了,也让世人都看看,这可不是你们赵家兄弟事先排演好了的!”
韦太妃幽怨的看着赵佶,你个没良心的,赵大和赵九你应该偏向谁。
而赵佶则低声的安慰她,“这是个过场你懂不懂!只有经过了三让三辞,我们九哥的名份便能正当了!而这一切发生的又多么的自然!”
韦太妃恍然回悟,赵九哥当初是被赵桓委任为兵马大元帅去招兵勤王的,此时九哥若不让一让,便显着太拿这个白拣来的皇位当回事了。
原来还有这个讲究,让一次不显着真诚,过了三才看出屡次三番,让的恳切辞的也不虚伪,往后九哥的这个皇位也就堵了众口。
而她也认为,赵桓是绝不会接受的。
赵栩和赵模、赵植等人也愣住了,事先一点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儿啊。
如果大哥真戴了这顶乌纱的帽子不摘,九哥会怎么样啊。
别的不看,就看看邢秉懿、吴芍药和韦太妃的样儿,也知道于情于理,这件事大哥还得再使劲儿的推辞,不然你看连乔太妃都是这么想的。
赵构却不等着赵桓把话说完,笑着对他道,“兄弟之间哪有什么让与辞的虚情!大哥,我是认真的!你不要再推辞了!”
赵大哥说,“在我的手上已经破了王都,而兄弟你却将它收了回来!若说德能我更是不如兄弟,国难当头以兵事为重,我当初委兄弟以大元帅之重任,实不相瞒,早已想到了最差的结局!”
他这番话说的,没有任何的矫揉造作,全是出于至诚,如果这个大元帅当初委任给了赵楷呢?
韩州的经历让赵桓和赵楷兄弟早就化去了旧怨,这是后话。
但赵桓至少在那个时候不会将兵马大元帅的位子交给赵楷,因为那个时候赵楷看上的不是大元帅,而是皇位。
赵佶悄声提示道,“九哥,够数了,你别再推让了。”
三让三辞的数目已足,赵构还压着赵桓的手,不让他往下摘帽子,对他道,“大哥你应该明白,我若有虚的就不必去大内请玺宝过来。”
赵桓说,“我若有虚的便不配做你大哥!”
赵九哥说,“金人的挑衅又至汴梁,我心急如焚必欲立刻还击,再戴着它非但深拂吾志,朝政之繁琐还会令我不能放手一搏,实增愧感之心!今大哥既已回归,则国柄非我能再握了!”
赵桓张着嘴,从赵九哥的眼睛里看进去,从中他看不到一丝的虚伪。
赵构说,“盖天大王和珍珠大王带着两个王妃到了汴梁,他们敢只带着六百人过河,而且是来给伏牛山那三万金军讲情的,你不知他们的王妃是谁!”
身边的众人不约而同的问道,“是谁?”
赵构目光好像眺望着临安城北很远的方向,喉头耸动了一下才说道,“珍珠大王的王妃是我们的六妹!盖天大王的王妃是我们的十妹!这是奇耻大辱!”
赵桓“啊!”了一声,立刻咬牙切齿的喊道,“我要杀了他们!救回两个妹子来!是我无能叫她们遭了难,这个皇位九哥你莫让我,就该你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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