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元直对赵鼎道,“这件事很麻烦呀,简直是软硬不得,深浅亦不得,陛下不在这里,我们多踏一步进去恐怕就说不清楚了!”
身为大臣,如果在这种事情上也像周望和胡少汲那样做,除非是真急了眼,否则不会掺合进去。
这种事根本就不存在居中摇摆,你不想站队也有人要逼着你站队,明哲的人都会后退一步,不想后退的只会大步向前。
但吕元直依然上马往天眷大宅而去。
他是个主战派,弓马娴熟,但多年的宦场生涯,已使吕元直自觉的掩去了身上保留的武人的特征。
他直率是直率,更是个聪明人,这么多年始终多与文人结交,陛下给他升两阶官职上去,还不如给他个什么大学士的闲差更令他高兴。
因而他还是个“文官”,在枢密院从不与周望争你高我低。
不过九哥皇帝陛下的韩州之行,让吕元直心中蜇伏了多年的尚武的种子,又在悄然萌芽,偶尔的便令他兴奋不已。
张伯英在湖北的平乱,吕元直大为赞赏,他认为,若无九哥皇帝陛下的授意,张伯英绝对不敢这么胡整。
不过非常时期得用非常的办法,吕元直早就认为大宋要想彻底翻身,压住大宋的根本不是什么金军,恰恰是大宋自身的沉疴。
身在枢密院,吕元直能够最早接触到汴梁和湖北的军情,知道九哥皇帝陛下一北一南,一软一硬的手段是有明确的指向,他在趁着难得的时机剜肉疗疮,积极的备战。
要同金军言和,谈何容易!辽国的覆灭就吃了金人这个亏,金人拿讲和为晃子,想的却一直都是好处。
北方人早就让先头的两位赵官家把心给喂野了。
吴乞买在上京失了位置,上京只会出现一个更加强势的人去主持金国,金宋之间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
吕元直主战,但他是文人,他得表面上“维护”文人阶层的主张,对五岳大军的创立以及湖北的平乱虽说赞赏,却从不敢讲出来。
但此时此刻,吕元直建议青凤和剪云两位帝姬别入大宅,先去找大鱼和二鱼,却是最为关键的主意。
因为他一下子想到了杨忻中。
杨忻中早先是张伯英的部属,赵九哥曾向张伯英询问他手下还有哪位将领可用,张伯英只以杨忻中答对,当时赵九哥马上召见了杨忻中,还赐给他袍带。
当时元帅府正值草创之时,杨忻中昼夜护卫大元帅寝帐,没有片刻离开,赵九哥知道这个人主意正,又忠诚谨慎,一直很亲近他信任他。
后来到了临安,赵九哥更是让杨忻忠主管御营人马,和张伯英一内一外,一个卫将一个卫帅,对杨忻忠不是一般的信任。
至于近期,赵九哥对杨忻中不闻不问,那是连赵九哥都没回来,还顾不上。
但同样未见升赏的马统领,随着吴娘子回来临安一趟,任何事未做,先将韩州阵亡者的家属都优厚的抚恤过了。
随后马统领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建康,说明赵九哥一直在倚重着御营司,只是还没有功夫细理。
近期里里外外出了这么多的大事,杨忻中却如一颗钉子,率着数千人马稳稳的钉在临安连一步都没动过。
上个月,戚方残部突然出现在临安南城外,在他们的来意是降、是战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杨忻忠都未动一动,说明连吴娘子都支使不动他。
如果大鱼和二鱼出马,梁红玉和张秾的身后就是九哥皇帝陛下钦委的东岳和中岳大军,以杨忻中和张伯英的关系,杨忻中偏向哪边也就更加不言自明了。
……
在清波门内御营司的兵营内,杨忻中真没闲着。
他刚刚送走了枢密院的一个承旨,正六品的王承旨,五十多岁了,他是奉了同知枢密院事周望的差派,偷偷跑过来给杨忻忠吹风的。
杨忻忠简短的对这个人说,“要让御营司动一步,须有陛下的虎符。”
这位枢密院的承旨有些惊讶,“虎符?我可多久都未听到有这个东西了,杨将军你可别是在开玩笑,枢密院虽说管不着御营司,但我们两家总比别人亲近一些吧?”
杨忻中冷笑着拿出来铜铸的虎符,张牙舞爪,姿态有几分夸张,象龙象虎,打磨的黄灿灿的,但只有半片。
在虎符内合的平面上,铸着六个深深的阴文,“符合兵马动己。”
杨忻忠说,“让王大人看一眼也无不可,没虎符那是老皇历了,前两天吴娘子受陛下的委托刚刚送来的。”
王承旨在枢密院任职,自然知道这东西,虎符的另一半上铸的前五个字都是一样的,阳文,只有第六个字不同,分别该是“甲乙丙丁戊己”。
杨忻忠拿出来的这半片,“己”字代表着次序是六,所有字都是阴铸的,两片合在一起恰好严丝合缝,但每一片又不能混用,这就是“符合”一词的来历。
他惊讶的问道,“下官在枢密院都不知道呀,不知铸了多少副。”
杨忻忠道,“不多不少正好铸成了六套,五岳军帅各执一片,第六片,不才正是王大人你看到的这个!”
王承旨问道,“那么铸着阳文的六片在谁手中?”
杨忻忠不回答,你在枢密院,这么多年做事做傻了是怎么着,他大声对手下说了一句,“送客!”
送走了王承旨,杨忻忠的手下密报,韩世忠府的梁夫人和张伯英府中的张夫人去了大内。
杨忻忠问道,“就是两位夫人么?随行的人还有谁?”
手下道,“两位夫人是从岳府出来的,跟着她们的还有金国的二王妃余丽燕,岳府二公子岳雷,岳雷扛着大铁枪,余丽燕拿着弓箭。”
杨忻忠又问,“有没有看到岳教头?”
手下道,“岳教头白天一直在新开门上呢,我未见到他。”
六副虎符是高质刚刚完成的,甲乙丙丁戊都送去了建康,只有第六片阳文虎符,杨忻忠知道它就在大内,握在吴娘子手中。
不见另半片虎符,还是那句话,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御营侍卫也不会动一下。
因为这个影响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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