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曜辰一行人来到大门口时,守候在门口的守卫急忙迎上前,不安地问道:“这么恶劣的天气,您是要出去吗?可为什么不坐车?”
裴曜辰摆了摆手,简短地说:“把大门打开!”
“是!”守卫应了,摁下遥控器上开门的按钮。
门缓缓开启,守卫的眼睛徒地睁大,因为他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在暴风雪中不住地轻颤着。
她穿着一件面料单薄而普通的黑色大衣,脚蹬一双灰色雪地靴,头部用一条粉色羊毛围巾裹了个囫囵,只露出一双灵巧动人的眸子来。
她不停地跺着脚,时不时地跳几下,一看到裴曜辰他们,她明显一惊,像只受惊的小兔般转眼就跑。
“你别跑!”原本一直安静地窝在裴曜辰怀里的孩子突然挣扎起来,一只手用力地向前张开,仿佛想将那个女孩一把抓入手中。
裴曜辰听到孩子的叫声,也惊醒过来,沉声喝道:“把那女孩请过来!”
守卫应了,急忙没命地追了上去。
也不知说了什么,那女孩乖乖地怯怯地跟他来到了裴曜辰面前,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想骚扰您,我只是想碰碰运气。我是从J市来的。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身上只有回去的车费,住不起旅馆……”
裴曜辰点头,淡淡地说:“抬起头来!”
女孩怯怯地抬头,一双明媚的眸子像小鹿般惊惶无害。
看着那样熟悉的眉眼,裴曜辰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手便有些发软,竟抱不住孩子。
孩子趁机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几步蹦到女孩面前,用力拉住了她的手,仰头问道:“你可以蹲下来吗?”
“好。”女孩温柔地应了,伸手爱怜地捏了他的脸颊,缓缓蹲了下来。
孩子扑入她怀里,用力抱她,并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脖之间用力地吻着,最后有些失望地推开她,摇了摇头,“你身上没有妈妈的香味。”
这句话让快要溺死在往事中的裴曜辰猛地精神一振,牵起孩子的手倏地转身就走,冷冷地扔下一句话,“给她一笔钱,让她好好地回去生活吧!”
“好。”管家应了,正要给女孩钱,孩子却又突然挣脱了裴曜辰的手折了回来,紧紧地握住了女孩的手,“不!你留下!虽然你身上没有妈妈的味道,但是你有妈妈的眼睛。我要你留下来做我妈妈!”
女孩不安地看了看裴曜辰,声音轻柔地说:“你这么可爱,我当然愿意。可是行不行得由你爸爸说了算。”
孩子转头看裴曜辰,一脸的哀求,“爸爸!”
裴曜辰缓缓地转过身,走到女孩面前定定地凝视着她,一声不吭。
女孩有些不安,浑身禁不住轻颤,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仿佛恨不得把头塞进自己的怀里去。
良久,她才听到他冰冷彻骨的声音淡淡响起,“抬起头来。”
她乖乖地抬起,却垂着眸子,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眼皮底下,轻轻一扯,她脸上的围巾被拉了下来。
一阵风扑面而来,她禁不住缩了缩。
看着那张年轻美丽的脸,裴曜辰的心情复杂莫名。
老天一定在捉弄他。
竟然将这样一个女孩带到了他身边,她有着和夏至一模一样的眼睛和眉毛。
之所以不说和莫砚秋一样,因为莫砚秋的眼睛里永远只有温婉,像一汪柔软的春水,让人恨不得永久沉溺其中。
而这个女孩的眼睛虽然形似莫砚秋,可是眼睛里的那一抹骄傲和倔强却像极了夏至。
不不不!也不是完全像。
在这双眼睛背后,仿佛还隐藏着什么东西,只是他一时还看不透。
不过不管如何,这是他见过的最像夏至的一双眼睛。
最让他震惊的,是孩子竟然一眼就相中了她,可又明确地说这女孩不是他想要的妈妈。
他说她身上没有妈妈的味道……
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夏至真的出现在他梦里了吗?
这就是所谓的心灵感应,即便他们母子阴阳相隔,他们真的能在梦里相见吗?
想到孩子可以真的和夏至见面拥抱亲吻同床而眠,他的心里莫名有些嫉妒。
但这个想法一侵入脑海,他立即狠狠地将它摒弃了。
是他负了她,那他还企望什么?
就算她像从前那样爱他,他也无脸去接受。
他不配!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一脸期待的孩子,缓缓蹲了下来,温柔地问:“你确定要她作你妈妈?”
孩子用力点头,“她有妈妈的眼睛。”
“那好。咱们就把她带回家!”裴曜辰伸手想抱他。
孩子却抱住了女孩,“我要妈妈抱。”
裴曜辰冷眼看向女孩。
女孩先是一愣,随即抱起孩子沉默地往前走去。
裴曜辰手一挥,立即有佣人跑上前帮着撑伞。
凝视着那远去的背影,裴曜辰迟迟不动,良久,他才长叹一声。
看来这一辈子,他和夏至都纠缠不清了。
想要将她彻底遗忘,真的太难太难。
连老天都不允许。
是他作孽太深……
此时此刻,抱着孩子低头径直往前走的谢子怡心跳得厉害。
事情竟然比想像的还要顺利。
原本以为多多少少要受到点阻碍,原本以为她得花很多心思去讨好孩子,没想到孩子一看到她,竟然就对她如此亲热,一开口让她留下,她就留下来了。
而这个原因简单得令她暗自得意,她误打误撞地对眼睛眉毛作了微调,没想到一击即中。
老天爷对她太好了!
只是尽管如此顺利,她却还是有些不安。
她没有忽略掉裴曜辰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凌厉。
这样的神情让她想起他的手段。
也时刻警醒着她一切都得小心翼翼地行事,万万不可马虎,否则一切身份揭穿,他可能会像上次一样毫不留情地把她扔到疗养院去,再度过上那昏天黑地的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回到屋子里,裴老夫人一看到她,也是愣了愣,心里有些不悦。
那双眸子让她想起了莫砚秋,那个让儿子始终都走不出过去的女子,她真的没办法有好感。
可是看着孩子喜气洋洋的模样,便又不好说什么。
谢子怡看到裴老夫人皱眉,便机灵地上前,冲着她毕恭毕敂地深深鞠了一躬,轻声说道:“老夫人好。”
这一声却让裴老夫人莫名惊心,只觉得这女孩道行未免太深了。
她一向穿着朴素,几乎和佣人没什么区别。
前几个月来应征的女孩大多数都把她当作了老妈子,见到她只淡淡地点点头,连话都不愿意多说,更别提向她鞠躬行礼了。
没想到她这么厉害,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真正身份,这样的女孩表面上看着清纯无辜,可实际上不知道有多精明。
若进了裴家当家作了主,也不知是福是祸。
裴老夫人满心担忧,却还是温柔以待,“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你吃过早饭没?如果没吃的话,就正好和我们一起吧!”
孩子也欢快地叫:“对啊对啊!我们一起去吃早餐!我好饿啊!赶紧来!”
他说着就扯着谢子怡往餐厅跑。
看着他们的背影,裴老夫人的眉头一点一点地蹙了起来。
裴曜辰来到她身边,淡淡地问:“您喜欢她吗?”
裴老夫人急忙笑道:“当然喜欢。孩子认准的人,我当然喜欢!倒是你,你喜欢吗?”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您和孩子喜欢就行了。”裴曜辰仍然云淡风轻。
裴老夫人叹,“如果决定让她留下来,那就好好待她吧。以心换心是解决一切矛盾与纷争的最好办法。千万别再像从前一样,将自己的真心紧紧地捂住不给人看,那样其实最后伤到的还是你,明白吗?”
“我会努力。”
“好了。咱们也别多说了。吃饭吧!”裴老夫人爱怜地握住了他的手。
吃饭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孩子和谢子怡的身上。
孩子腻在谢子怡的怀里,像条蛇一般扭来扭去,还时不时地抱着她狠狠地亲几下,脸上的笑灿烂阳光得让每个人都添了几分温暖。
谢子怡表现得也很不错,耐心地喂着孩子吃饭。
细心地剔掉鱼刺,将鱼肉送进孩子嘴里。
孩子破天荒地来而不拒,一条清蒸鲈鱼几乎被他吃了个干净。
裴老夫人看得满心欢喜,因为孩子从生下来就不喜欢吃鱼,说不喜欢那股腥味。
可是这一次却吃得津津有味。
这让她对谢子怡的警惕感在不知不觉中减淡了不少。
一顿饭吃下来,家里气氛明显温暖不少。
刚下饭桌,孩子便兴奋地拉着谢子怡上楼,说要带她参观一下,顺便让她一起玩拼图游戏。
谢子怡有些为难地看向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裴曜辰,“这,合适吗?”
裴曜辰淡淡地点头,“合适。从现在开始,你就把自己当成这家的一员吧!”
“就这样?”谢子怡故作无辜地瞪大了眼睛。
“放心。会给你一场婚礼的。我裴曜辰娶妻不会如此草率,更不会亏待你!”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子怡不安地扭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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