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龙吟》第五十四章 黑夜之影

    四匹骏马一路奔跑，在黑荒山谷内飞驰。
    待得众人抵达黑荒山的出口之时，天边已经落下了黑色的帷幕，幕布上挂满了繁星。
    夜已深了，后方整个山林都是静悄悄的，出奇的安静。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微胖的中年男子轻笑着道：“两位一路小心，我们来日再见，后会有期！”
    “这一路劳烦你们了。”宁羽微笑着，郑重回礼道：“后会有期。”
    这时，车厢内的其他人也探出了脑袋，纷纷挥手道别。
    “两位，一路当心啊！”一位年轻男子喊道。
    宁羽笑着挥了挥手，目送着一行人驾着马车远远离去。
    他转头看向枯瘦老僧，眼中有着不解和疑惑。
    “大师，本来用来赶路的时间就紧，你这……又是什么用意？”对此，他至今都还是有些想不通。
    总不至于说，是为了让他体验人生百态吧？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应该还没有那个资格，可以让慧海大师如此用心引导吧？
    “他们被盯上了。”枯瘦老僧淡淡说道。
    宁羽这才发现，原来枯瘦老僧的身上一直向外散发着薄弱的金色灵气，他先前专注于和别人杂谈，竟是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盯上了，被谁？”他眼中有些不解，随意猜测道：“是之前那些山贼？”
    慧海大师摇了摇头，没有多言，而是转过身，朝着后方的一处高峰看去。
    先前还没有多注意，被其一语点醒之后，宁羽这会儿也是发现了此地的诸多异样！
    哪怕是深夜，这地方也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而且，静下心以后，他也隐约感觉到了身后那若隐若现的一丝微弱的阴冷气息！
    回过头，他顺着慧海大师的目光看去，只见峡谷一侧的山峰上，默然伫立着一道漆黑之影。
    宁羽的青眼睛，哪怕在如墨般的深夜当中，也能清晰地瞥见树叶上的每道纹路，自然一眼就发现了它的存在！
    其有着一双如血般殷红的竖瞳，在黑暗中显得颇为瘆人，俨然就像是恶鬼一般。最为令人瞩目的，是它极为壮硕的两只前足，足足有水缸般粗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其中必然隐藏着一股爆炸性的力量，恐怕只要简单的一脚下去，就能将人碾成肉泥！
    四目相对，宁羽瞬间就被这蓝色凶兽冰冷的目光给震慑住了，一时间竟是感到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他的内心震惊到无以复加，眼前这头魔兽，绝对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为恐怖的一只，远不是西石林的那几头一阶魔兽所能相比的。
    二阶，亦或者说……三阶？
    它的一双眼睛，就像是用血中浸过一样，只随意一瞥，就让宁羽如坠冰窖，感到浑身冰冷。
    一月、一峰、一兽，三者勾勒出了一幅完美的画卷，却让所有看过的人都觉得心惊胆寒。
    好在暗蓝色身影的目光只在宁羽身上停留了片刻，就转移到了慧海大师的身上，面对这位古僧级存在，哪怕强如它，脸上都是显露出了一丝凝重的表情，它凭借着与生俱来的野性直觉，能够感觉到眼前之人绝对不凡，也正是出于对其的忌惮，所以才一直没有动手。
    马车远去之后，山林陷入到了一片死寂当中，仿佛所有其他的活物都远远避开的此地，只剩他们三者留于场中。
    宁羽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山巅的蓝色身影，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得偷偷向朝一旁的枯瘦老僧看去。
    而慧海大师与其四目相对，依旧是一脸的平静，其眼眸好似一潭深水般，不起波澜，就仿佛根本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惊动到他一样。
    这也让宁羽松了一口气，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了许多。
    暗蓝色的身影目光微凝，盯着底下的两道身影，像是在思量着什么，看上去蠢蠢欲动。
    只是，慧海大师毕竟不是常人，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着实惊住了它，令它一时之间竟是有些难以决断。
    在黑荒山当中，它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任何生物在它面前，都要老老实实地匍匐在地，莫敢不敬，甚至只要远远嗅到其气息，就会远远避开，生怕自己要遭殃。
    虽然这道暗蓝色的身影已经在此称霸了许久，可如枯瘦老僧这般恐怖的存在，它也还是生平头一遭遇上。
    尽管从前狩猎的经验给它树立了绝对的自信，但在面对这周身围绕淡淡金光的消瘦身影之时，它依旧还是动摇了。
    月光清冷，散落在山林之间，如同给这里披上了一件银白的素衣。
    银色月晖映射在山峰之上，将这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彻底暴露在了光芒之下。
    这时，宁羽才真真切切地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这是一头模样类似狮虎，又和鹿牛有点相似的巨型四足异兽，浑身长满了深蓝色的毛发，仿佛侵染着海底最深的暗流一般，光是远远看着，就让人感受到了源于黑暗深处的冰冷。
    在月芒的照射之下，其毛发越加显得寒冷摄人，甚至让宁羽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只要他伸手一触摸，就会被瞬间冻结在原地！
    这便是他如今在此，所能体会到的最为直观的感受。
    与其极为壮硕的两只前足相比，其后足就显得有些小了，约莫只有前足的三分之二粗细，可即便是如此，这后足也不是靠单单一个人就能环抱住的，由此可见，这四足异兽的体型，比起一些寻常的猛兽来，的确是要大上不少。
    宁羽自认在炼气境当中，自己的神识绝对算是相当敏锐了，可却依旧没能发现这四足巨兽的存在。
    真要说的话，还是因为这异兽的毛发太过特殊，与黑夜完美契合，让人不知不觉就将它给忽视了，而且，以其的修为，若是真心想隐匿的话，只要收敛起气息，就根本没几个人能发觉。
    这也是为何它尾随了一路，宁羽都没能发现的原因。
    恐怕，也就只有慧海大师这样的存在，才能从一些蛛丝马迹当中窥见一丝端倪吧。
    星繁月冷，夜风凄清。
    预想中可能要发生的争斗，到最后还是没有爆发。
    暗蓝色的四足异兽收回目光，淡淡转过身，趁着夜色，缓缓离去。
    只见它的身影一点点没入山峰之后，随着时间的消逝，最终彻底消失在了阴影中。
    待其真正离去以后，宁羽心头的压力才骤然释去，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等到冷静下来以后，他心底又是生出了一丝疑惑。
    “大师，这异兽追我们做什么呢？”宁羽一脸的不解，转过身，向枯瘦老僧问道。
    他们两人轻装上路，一穷二白的，应该也没什么东西值得对方觊觎吧？
    “谁知道呢。”
    慧海摇了摇头，面色平静道：“这些异兽大都性情无常，会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想了想，又道：“也许，是发现了什么令它感兴趣的东西吧。”
    “感兴趣的东西？”
    宁羽沉吟一声，忽然想起了之前马车上飘出的异香，他虽然在药理方面造诣不深，但常年接触这些东西，耳濡目染之下，对此也是十分的敏感。
    他几乎可以断定，先前马车上装载的货物，应该有着来自某偏僻地方的独特香草，这种东西品阶不高，甚至算不上什么灵药，价值肯定也贵不到哪里去，但是极其罕见，至少他在灵江城一带从未见过，外加上香味又很特殊，所以，兴许就是这玩意把那头大家伙给引来了……
    这些异兽，还真的是性情无常，让人捉摸不透啊，宁羽心中暗叹道。
    “我们走吧。”慧海大师收回了看向山巅的目光，这般说道。
    他一身修为功参造化，乃是南域之中真正的顶尖高手，哪怕再面对先前那只四足凶兽之时，其脸上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这一点，让宁羽感叹不已，再联想起先前在马车上时的杂谈，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位看似平平无奇的老僧，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的多！
    而此时，已经接近丑时了，气温骤降，远处的夜路也一片黑暗。
    两人没走多久，就找了野外的一块地方停了下来，打算在这将就着过一夜。
    宁羽从周围收集来一堆柴火，不一会儿，篝火便升腾了起来，此地也变得温暖了许多。
    经过先前一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只四足异兽的身影，根本无心入睡。
    大千世界，果真是无奇不有，灵江城跟整个三界比起来，只能算是沧海一粟罢了，刚出门没多久，居然就见到了一头这么恐怖的存在，惊惧之余，宁羽心中其实还有着一丝按耐不住的兴奋。
    他忽然发现，此次的天河城之行，原来是如此的诱人与美好，甚至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接下来的旅途来。
    抬起头看了看对面，只见慧海大师安静地盘坐着，悄无声息，显然早早就已经入定了。
    在这样的荒郊野岭，都能抛开杂念，心无旁骛地进行冥想，着实让人惊叹不已，好在这里已经远离了黑荒山，属于寻常的郊外，虽然也有一些野兽出没，但也算不得有多危险。
    宁羽百无聊赖，却又无法入眠，只能拿起一杆枯柴，默默地戳着火堆。
    火焰升腾，将干柴烧得开裂，不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些日子翻山越岭，昼夜奔波，哪怕身体强如宁羽，此刻也是感到有些疲惫了，他毕竟还只是一位灵者，能够勉强跟得上慧海大师的赶路速度，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修为的差距摆在那里，即便慧海大师已经放慢赶路的节奏了，想要跟紧他，依旧是很吃力的一件事。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慧海大师缓缓睁开了双眼，这般问道。
    “明天还要赶路呢。”
    天河城之议，不是儿戏，乃是关乎到两域之争的大事，故而连慧海大师这样的人物也不敢忽视。
    三个月的时间，要从灵江城赶至天河城，足足八万里的路途，绝不是什么易事。
    这对一位灵者而言有多难，他十分清楚，也正是因为生怕宁羽会在半路累垮，所以他才会像这样抽出时间来，让两人停下歇息一阵。
    “睡不着……”
    看见老僧醒来，宁羽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
    他脸上睡意全无，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问道：“大师，要不你来给我讲讲故事？”
    似乎他完全忘了，在自己面前的，那可是名传整个南域的顶尖存在！
    枯瘦老僧轻笑一声，嘴角无奈地勾勒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如此问道：“你想听什么？”
    “嗯……”
    宁羽拿手揉了揉下巴，沉吟了一会儿后，试探性地问道：“有关南域的事？”
    闻言，慧海不由得哑然失笑，摇晃着头，有些无语道：“南域之事，有如天上的繁星，数之不尽，恐怕说上几百年也不见得能说完。”
    “也对。”对此，宁羽讪笑了几声，知道自己这个问题的确有些为难人，赶忙改了口，道：“不如，大师就介绍一下南域的一些顶尖存在吧？”
    闻言，慧海仔细想了想以后，道：“也罢，既然你是生平第一次出来游历，那么讲述一下，对你日后也有帮助。”
    宁羽的心中早已是兴奋难耐了，他咧嘴一笑，眼中似有星辰在跳动，目光熠熠地看着枯瘦老僧。
    慧海大师笑着摇了摇头，只见其目光深邃，在脑中回忆了一番，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整个南域占地方圆十几万里，人杰地灵，强者层出不穷，光是我知晓的灵动境强者，就有过百之多，而筑基期更是数不胜数……”
    他虽然一脸的淡然，可缓缓吐出的话语，却让宁羽不由得吃了一惊。
    灵动境，那绝对是已经步入了世间强者之林的存在，是能够傲视一方的强者。
    可这样的人物，放眼整个南域，居然有着过百位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