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巨大的军阵对垒,却静默着。而双方的统帅,此时正在叙旧。
说了很多,翻了些老话,又提起师父大德真人常威,两个神情都显得非常开朗。
良久,张角道:“师妹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师兄无不允应。”
武曌闭上眼,又睁开,眼神已是一片冰冷:“我要师兄的人头。”
张角听了,也不生气,也不恼怒,只将给武曌的茶碗再倒满,问道:“有何不可。只是师兄想要在临去之前,听一听师妹的计划。”
武曌叹息道:“玄锐师兄已去...我尝执着于自己的命运,为何出生之时,要被弃杀,执着于推翻太夏,否则一口气出不去,死亦难瞑目。”
张角点了点头:“我是知道师妹的。”
“也只有玄锐师兄和张师兄能够理解我。”她很高兴的样子,道:“太夏坚如磐石,我伏于神都这么多年,都无法彻底破坏它。我做了很多,种种阴谋诡计、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害了许多忠诚正直的人,偶尔夜深人静,回想起来,只觉满手是血,难以自已。”
“师父是传神了我的——就在不久前,说要我们聚一聚,见我一面。”
张角明了,原来龙雀关下那会儿,师父也是叫了武曌的,但武曌没有去——虽然不知道师父用什么手段将念头传入中州,但只要武曌接收到了,以她的地位,找借口出来并不难。
“我不敢去见师父。”她道:“我道心已污,无颜见师父了。”
张角默然无言。
“现在,我还要杀我的师兄。”她冷笑起来,但这笑,在张角眼中,是如此的可怜。
她道:“我已大致摸清了神都的太夏镇国大阵,也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我需要一个契机,师兄,长公主把持着镇国大阵,我务必要重创她。她要师兄的头颅,还暗中特意叮嘱不能伤了师兄性命...”
张角已经知道了她的想法。
却问道:“看来我的脑袋很重。”
武曌道:“我不知道那贱人为何会有这般要求——但大略有些猜测——玄锐师兄殁亡时,她得知消息,有果一时失态。”
她抬起头来,看着张角:“或许我们,别有另外的意义...”
张角闭目:“大罗道祖亲杀玄锐师弟,我便已有明悟。”
...
星姥看着对面那浩浩荡荡的黄天华盖轰然崩塌,看着对面的军阵骚动,便知道,武曌已经得手。
武曌提着一颗头颅,从军阵中一步步走出,张角麾下无数的将士悲吼,天塌了。
但朱蓬元帅竭力镇压着军队。
武曌拿着张角的头彻底走远,张角大军之中,便升起一片片白幡。
而后戏剧化的事情出现了——武曌统御的这支太夏军队投械而降——死了张角,但张角的军队却胜利了。
“走罢。”
星姥看了眼不远处的山,与武曌消失在空气里。
不远处的山上,常威就战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倏忽,星姥与提着张角头颅的武曌已回到神都。张角的眼睛睁开,望着这座巨大的城池,不禁道:“总算是看了一眼了。”
他头颅摘下来了,但并没有死。元灵封印在头颅之中。
星姥与武曌点了点头,离去。而武曌则带着这颗头颅,去见太元长公主。
...
得知张角既亡,位于另一路的子任顿时沉默了。
他刚刚击破一支阻截的太夏军队,便得到了这个消息——张角死,而战争胜。
朱蓬的影子投射出来,把消息告知张角,道:“主君是自愿的。武曌要以主君之头颅,给太夏致命一击,主君答应了。因此,终战将至。兵贵神速,请各路大军务必在武曌发动的时候抵达神都,晚了恐怕有变。”
随即,朱蓬的影子散去。
子任一把捏碎了传讯的物件,闭上眼,张角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一样。在子任看来,张角是一位长者。
是一位先行者。
德高且望重。
既有理想抱负,又能脚踏实地的付诸实践。曾经的几次交谈,都给了子任很大的启发。
却没想到,继玄锐之后,他便亡了。
“节哀。”
少山一旁道:“张先生顺从心意而去,此行既高,此德且重。正如朱将军所言,万不可错过这个机会,教张先生苦心化为乌有。”
子任深深的吸了口气:“传我命令,大军开拔,速奔神都!”
“喏。”
...
武曌捧着张角的头颅,一步步走过冷清的宫廷,走进太元长公主的神殿中。抬头,见长公主端居云床,一双冰冷的眼睛垂下来却瞬间变得炽热。
张角的脑袋上,眼睛睁开,道:“太元长公主。”
长公主站起来,一步近前,露出笑容:“好,好的狠。”
伸手便捧过张角头颅,对武曌和蔼道:“果然是同类无欺。”
便眼中光芒大放,钉住张角的脑袋,一边将念头探入其中,一边道:“劫祖啊劫祖...”
恍惚间,一点三色光芒忽然在张角头颅的眉心绽放,这光顺着冥冥中的念头,竟瞬息往长公主眉心蔓延而去。
长公主顿时惊怒:“三光神水?!”
氤氲如烟的斑斓光彩腾起,阻截于时间、空间、因果、命运的深处,上及大道先天之内,下揽后天万道一切,围堵、拦截着这三光神水的侵袭,就在这一霎那,忽然,三个人影出现在长公主周围,呈三足鼎立之势,将长公主困在当中。
其中一个,周身星光大作,先天之韵蓬勃,弹指一引,张角头颅轰然炸开,三光冲天,暴涨而起。
“劫祖!”
长公主大喝一声,甚至疏忽了阻截三光的侵袭,而伸手去夺张角头颅炸开之后冒出来的一点元灵。
但旁侧,一缕五色毫光缠绕上来,分明已入先天,将长公主一绊,便见那点元灵一分为二,一半瞬间消失,一半则落入旁边金衣女仙手中。
这电光火石之间,张角即死。
长公主怒极,却已被三光神水侵袭元灵,眉心顿时变得透明,内中显现出两道纠缠在一起的影子。
星姥冷笑道:“归!”
孔玄同五色毫光把长公主一镇,星姥随之一引,便从长公主眉心引出一道与星姥自己眉宇间神似的影子,被星姥收了起来。
这一下来的快,这道影子一出来,太元长公主便形态骤变,无数的斑斓烟炁止不住滚出,人形的形态,快速向着无形转变,一声声的嘶吼传出,声音所及之处,下到一颗石子儿,上到时间空间命运因果,都开始扭曲、堕化!
整个神都,以光年计的庞然大城,仿佛活过来,动摇着,挣扎着,无数的太夏子民被浓重的斑斓烟炁浸没,变成一头头凶恶之极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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