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开明颤颤巍巍的拿起了笔,蘸了墨,顾平章在一旁替他铺好纸张。
这是选定族长继承人的手书,必须由他亲自来写,就算是要让人代笔,旁边也要有人见证,现在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在这里,这样容易有麻烦,所以最好是他来写。
顾平章看到自己的父亲一瞬间没了神采,而这一切又是因为自己的大哥苦苦相逼,他心如刀绞,眼下这种状况是改不了了,余生他和大哥都没办法好好相处,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们兄弟二人相互扶持,可是这一点是做不到了。
顾开明写了好一会儿才将要写的内容写完,顾平勇看过了之后非常满意。
“爹,如果您早这样我也不至于说出刚刚那些话,我知道我伤了您的心,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要当顾氏族长,现在有了这个,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您要打要骂我都认,只要您不再改变心意。”
顾开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丢开了笔,“老大,你够狠,现在看来还真是我选错了,老二能力出众,可他的确是心软,做大事者是得心狠,希望你做了顾氏族长能让顾家发扬光大,现在你出去吧,我还有些话要跟老二说。”
顾平勇不放心的看着他,“爹,您又想改变心意?”
顾开明笑了笑,“我已经没那个力气再写一封手书,就是这个了,留在这里,我向你保证,结果不会变,要不然你尽管把天阔的身世往外说,我只是要跟老二说几句话,关于天阔的身世。”
听了这话,顾平勇将信将疑的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了,到了院子里,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件事定下了,他如愿以偿的做了顾氏族长。
可他心里却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他也不想逼自己的父亲,刚刚那一刻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可是没办法,如果他不逼迫,同心村的掌权人就会变成老二,这样一来以后他还有路可走吗?
他怪自己不孝,可又庆幸自己得到了机会,没想到天阔的身世竟然那么好用,爹连这个也能答应,那孩子到底什么来头?
房间里,等顾平勇出去了之后,顾开明又重新拿起了笔,让顾平章扶着他,他在手书上添下了几句话。
顾平章在旁边看着,不由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爹,真的要这么写吗?”
顾开明坚持写完了,然后才将笔扔开,这一回再也没力气拿起来了。
他靠在顾平章的怀里,有气无力的说,“你也看见了你大哥那个样子,我担心啊,同心村要是落到他的手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若是害了村民,我们顾家如何承担起这个责任?”
“眼下只能选定你大哥,不能选定你,这一点你也看到了,希望你不要恨我才是。”
顾平章忙说,“爹您说什么呢?儿子只希望您好好的,其他的都不要紧。”
顾开明叹气,“唉,要是能重来一次多好,老二,这辈子我都愧对你,只希望你不要怪我,逢年过节的时候来祭拜我记得多跟我说说话,免得我在地下孤单。”
他越说这些顾平章越是难受,眼泪就那么出来了。
顾开明又说,“眼下这么决定再好不过,刚刚我才想到的,等我咽气之后,你立马让人把村民集中起来,当众念这封手书,然后再送去交给里长,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办好,才不枉费我一番苦心,听懂了吗?”
顾平章一个劲儿的点头,“爹,您放心,我都记下了,一定把事情办好。”
顾开明这才松了口气,“眼下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告诉你,天阔,天阔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他和别人不一样,聪明懂事,是个有本事的,你一定要好好供他读书,不管怎么样都要让他走仕途,这样一来我们顾家才能发扬光大。”
“我对不起天阔,现在我也没办法弥补了,我只有把事实告诉你,不过你存在心里,暂时别告诉天阔,我怕他与顾家离了心,这些年来我对天阔好,是因为喜欢他,可更多的是因为对他有愧。”
“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不希望他知道真相,我这是为了顾家,我知道自己自私,对他不公平,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接下来他说的话让顾平章久久回不过神来,顾开明抬起手来,抓着他的手,“老二,这是所有的秘密,我全都告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天阔,知道了吗?你答应我。”
顾平章立马点头,“爹,您放心,天阔是我的孙子,我永远都会对他好的。”
顾开明笑了笑,靠在顾平章的怀里,声音越来越小,“那我,那我就放心了,能看到天阔中举,我也算是全了心愿,到了地下见了列祖列宗,也有脸面回话了。”
“爹,爹,您别说话了,好好歇一会儿吧,儿子求您了!”
顾开明摇了摇头,“还歇什么歇呀?再不说话就没机会说了,行了,该告诉你的事已经说了,现在你让大家都进来吧,我还想看看大家,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眼了,都进来,让他们……都进来。”
顾平章点头,轻轻地将他放在床上,转身出去把所有人都喊进了房间里。
顾开明这会儿还意识清醒,就是已经直不起身来了,家里所有的人都特别伤心,就连洪生他们这些小辈都已经懂事了,看着老祖祖变成了这样,大家都哭了。
顾开明很舍不得,他多想继续留在这世上,看着家里这些孩子一个个的长大,可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人都有这一天,走到了这一步,又怎么能眷恋不舍呢?
比起寻常人,他已经多活了好几十年,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又叫了洪生他们这些小辈到边上去看看,想抬手摸都没了力气,就这样,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顾开明渐渐没了动静。
顾平勇上前一看,已经断气了,他难过的摸了一把眼泪,声音哽咽的说,“走了,老爷子已经走了。”
顿时,屋里所有人哭得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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