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江山：嫡若惊鸿》第676章 雾莲散

    寿康宫内气氛凝重，皇帝为首，冷眉肃穆，其他人就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太医们眉头拧紧挨在一起低声讨论，吴道清看到容若起身，总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很熟悉，只是这张脸生的紧。
    “你……”吴道清还没开口，容若神色郑重的看他一眼，“吴太医，你看出来了。”
    吴道清是太医院院正，道行自然是有的，只是事关太后不敢轻易草率，所以皇帝让容若诊治，他也没说什么，倒不像其他有些人狂妄，认为一个区区小女子懂什么。
    怡妃捏着手指，美眸流转过来，“吴院正，既然发现了什么，不如当众说吧，以免皇上着急。”
    本来就等的急，这话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过去，焦距在中间的两人身上。
    吴道清叹口气，几步走到皇帝面前，作了个礼，面色晦涩道：“禀皇上，贵妃娘娘，怡妃娘娘……如老臣没有诊错，太后皮下乌黑，血脉不通，确是中毒的迹象……”
    瑾贵妃凤眸凝着一点冷意，语气焦躁了些许，“谁让你说这个，到底什么毒。”
    “回贵妃娘娘……”吴道清嘴巴蠕动了一下，眼眸低垂，慎重道：“雾莲散。”
    瑾贵妃一怔，虚眸扫了皇帝一眼，抓着扶椅的手倏然用力，身体微微前倾，不自觉压低声音，“你确定是这个毒？”
    皇帝面色沉黑，眼中光芒一窜，好像利箭射出，寒光四溢。
    连怡妃都安静下来，微尖的下巴低下去，手指捻着一块丝绢，脸上的神情有点晦暗不清。
    这种转变大家都看见了，容若却闹不懂，她刚才这么慎重只是觉得这个毒有点麻烦，可如今皇帝等三人的样子，怎么好像不单是关心太后，反而有种说不清的忌讳。
    “脉如雾无形无状，血脉凝结化莲，确实是雾莲散。”容若见吴道清脸色微沉，好像想起什么一时没有回上瑾贵妃的话，她没有那么多顾忌，出声道：“慢性毒药，看太后的症状，像是中此毒有些日子，今日刚好到了发作时期。”
    寝宫之内，气氛越发压抑，正在这个时候，一阵控制不住的干呕声传来。
    除却端王还在宴客宫殿之外，刘斯缈当然也要跟过来关心太后一番，只不过大概这里的药味太重，或者人多了，各种气味掺杂在一起，她努力压制，可还是忍不住胃里一阵阵涌上的恶心感。
    皇帝侧过头来，刘斯缈刚想说句请罪的话，骤然遇上他的目光，苍凉森冷，像是一把钝刀，不会马上出血，可带着万分压迫人的窒息感。
    刘斯缈心惊，手指头倏然用力，掐住了掌心，拼命压下再次涌上来的呕吐感。
    “端王妃，你身体不适的话，先行回王府去吧。”瑾贵妃出声，打破这种叫人窒息的，从脚底板升起的寒意。
    刘斯缈咬了咬唇，福了福身，“多谢贵妃娘娘关怀，妾身无碍。”她怎么能走，这个时候，越发不能走。
    瑾贵妃多看了两眼，凤眸落在刘斯缈的肚腹处，心中大概有了计较，虽然端王府未曾传出，也有了猜测，换了个时间，肯定要好好问一番，只是现在时机地点不对，瑾贵妃也就暂时压下来。
    “寿康宫内所有人都抓起来，严刑审问。”皇帝嘴角往下抿，脸上的神情从未有过的冷肃，“吴太医，容若，你们可有解毒应对之策。”
    吴道清愕然转头看向身边的年轻女子，难怪……
    难怪给他的感觉这么熟悉，就算换了张脸……原来她就是容若。
    心中有无数的问号，也不适合现在说，眼珠子下垂盯着地面，几乎不假思索道：“皇上，中了雾莲散的人，几乎无药可救……”越说心中越是忐忑，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都不太好，“除非能找到药王谷的人。”
    皇帝不说话，一张脸冷的像是被冻住了，没有一点表情，那双眼睛浑浊中带着戾气，让人不敢对视，他看向容若，“你说。”
    容若垂在两边的手指捏了捏，抬头道：“药王谷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若是想要解雾莲散的毒，唯有一个办法……”
    皇帝眯着眼，射出一道精光，掷地有声：“说。”
    “换血。”容若清眸如月，熠熠生辉，声音清冽，在寝殿里如空落的风，来回吹灌：“毒在血液中，除非换掉全身血液。”
    这种方式，古往今来从未有人听说过，不禁都倒吸一口气。
    比起寻常人来，太医更加知道难度有多大，听到容若这么大胆的话，不由得都惊呆了，果然是初生牛犊，什么都敢说。
    说起来简单，换掉血就好了，可是怎么换，拿谁的来换，途中太后出了意外，谁能负担得起这个重任？
    而且，血液维持着人的生机，你贸贸然的抽出来，换了别人的血发生排斥怎么办，要知道上面躺着的不是别人，她是一国太后啊！
    尊贵无两，至尊嫡母的太后！
    皇帝目色沉沉，没有开口说话，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像是在思考，又仿佛压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看着平静，可是风暴全都藏在无人能看到的黑暗里，随时来袭。
    一向谈笑风生，随机应变，到处讨皇帝欢心的怡妃都不说话了，其他人谁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慕原澈小心翼翼的躲在慕北辰身后，就怕叫皇帝看到了触霉头，心中窝草一声，尼玛，越来越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在这里？
    刚想抬头和慕北辰交流一下，可是乍然看到慕北辰的眼神，心口咯噔一下，那双眼睛，寒凉的可怕，好像浇了一层水之后，在寒冬腊月的晚上给一口冷气突然冻住，连带着冻成弯月冷刀，能割破一切。
    慕原澈兄弟两和太后不算亲，因为太后皇帝的嫡母，她身在皇家看多了争权夺利，所以在皇帝立下太子后，就有意识的让其他的皇子远离权利中心，只专心培养太子，希望大昭的这一代不会出现兄弟阋墙的惨剧。
    可是皇帝俨然和太后的想法不同，他认为只有在厮杀中成长起来，懂得运用谋道的太子，才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他不需要一个安享天下，碌碌无为的储君。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太后就只召见太子慕靖宇去寿康宫，对其他的皇子疏远的紧，逐渐的，除非必要，连带着皇子们每日的请安也省了。
    所以，慕原澈对这个皇祖母真的没有多少感情，听到她中毒了，和普通陌生人没多大差别。
    只是如今气氛这般凝重，连带着他都感觉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换血这个事情再议，真的没有其他办法？”皇帝脸色黑的能融入外边夜色，说话的声音有点干涩，好像洒了一把盐粒子在口中。
    瑾贵妃指腹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无声，却仿佛叩击在心口，她凤眸半抬，暗中扫了皇帝一眼，复而垂目，雍容的脸庞也跟着笼罩上一层暗影。
    还有怡妃，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灯火下一副漂亮的美人剪影，只是魂不守舍，眉宇轻拢，不知在想什么。
    容若把这些怪异尽收眼底，心中奇怪不已，口中道：“可以暂时控制毒性蔓延，若是三日后还未找到解药……”没有言尽，可是后面的话，大家都知道了。
    皇帝压着眉头从喉咙里嗯了一声，龙袍一翻，从寝殿内跨出去，身后稀稀拉拉跟了一群，不过没有离开寿康宫，而是到了外面正殿内。
    留下一群太医面面相觑，“吴院正，这个……”无从下手啊。
    “雾莲散这个，还是第一次听说，吴院正，你是如何得知？”
    “这位容姑娘，不知你有何方式控制太后毒素……唉，这个毒可怎么办才好。”
    “解是解不了，就不知道皇上那边怎么交代。”
    ……
    吴道清拉着容若到了一角，“你你你，真是容若？”
    虽然这个时候笑的话不太适合，可是容若看着吴道清突然变结巴，弯了弯眼眸，好笑的看他，“几月不见，太医可好啊？”
    吴道清眉头一揪，“你这个女娃娃，怎么搞了这张脸。”嗯，没以前的好看，还害得他都没认出来。
    容若摸了摸脸颊，摆摆手：“以前的看腻了，换个脸有新鲜感。”说来话长，她就懒得解释，否则又多一个大惊小怪的人，“吴太医，你还是跟我说说这个雾莲散吧。”
    “雾莲散？”吴道清皱皱眉。
    容若点头道：“我只在医书中见过，但是这个毒药好像现在已经绝迹了，怎么突然冒出来，还下在太后身上。”
    这个毒药倒不是在古卷里看到的，而是半夏从老铺子里淘换来的一本医书。容若闲着没事做做药，看看书，看别的书也没兴趣，就钻研一下医道，于是半夏出门的话，见到医书孤本之类，都会给容若弄回来，这味毒药就是在一本医书中看过。
    吴道清双手背到身后，对着窗外叹了口气，语气挺感慨的，欲言又止道：“你知道雾莲散是怎么灭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