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之箓》第479章 拓展

    巡抚衙门的书房内，直到深夜李清云还在批阅公文、还有百姓上告的供词。
    如今的大汉朝廷，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地方上的地主兼并土地、藏匿田产，很多还依托在官绅、天师教之下，得以不上税不纳粮。
    这种情况在蜀州这些僻远地带更是严重，以利益为驱动，各种地主和官绅、天师教、宗族结成一团，控制地方、架空官府，让朝廷的政令下达不到底层百姓，更收不上税来。
    内阁首辅吴思齐想要进行土地改革的目的，便是为了银子，为了能从地方重新收上税来。
    但这等于是要从地方豪族身上割肉，可想而知会遇到多大的阻力和危险。
    不过如今在蜀州，李清云有了楚齐光做靠山，事情却是一下子顺利了许多。
    感受到这位入道武神的恐怖威力，在先后整治了锦蓉府的三大家族后，李清云干脆直接开衙放告，派出手下吏员接受百姓对地主们的口头告状。
    原本的底层百姓们大部分目不识丁，他们和衙门间的沟通渠道也都被各地士绅、书吏、差役所把持。
    现如今李清云开衙放告，又有三大家族被查抄在前，立刻就有越来越多百姓涌过来排队告状，其中绝大多数都和争夺田产有关。
    越来越多有钱的富人被请到衙门里过堂定罪。
    有些牵扯到了勾结邪教、串联妖魔、祭祀邪神之类的，更是被楚齐光带人上门抄家。
    一时间，蜀州越来越多地主人人自危，清田的工作也越发顺利起来，从上到下几乎都无人再敢阻拦。
    大量田产要么被退还给百姓，没有百姓能认领的便被官府拍卖，然后被巴蜀商会吃下……
    ……
    蜀州巡按衙门内，巡按御史杨毅怒道：“楚齐光又去查抄了天定府萧家？”
    幕僚说道：“听说查出了萧家有圈养妖兽，纵妖行凶。”
    杨毅拍着桌子气道：“萧家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必然是这楚齐光残害士绅！诬陷忠良！又想要草菅多命！”
    “此人为了一己之私祸害地方，奸盗民财，我一定要上疏狠狠弹劾他！”
    一旁的幕僚说道：“万万不可啊大人，这楚齐光不但是入道武神，听说还是镇魔司里刺妖学派下一代的扛鼎人物，老爷你得罪了他，以后还怎么回京城？”
    杨毅冷哼一声，一脸正气地说道：“吾身为巡按御史，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断。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得直言无避。他镇魔司再霸道，难道还想要封堵言路不成？”
    幕僚恨铁不成钢道：“听说这楚齐光在灵州弄出来的商会每年都能为皇上贡献十几万两银子。”
    “这次蜀州抄家所获，大部分也要进献给皇上。”
    “你这样去弹劾他，岂不是在打皇上的脸？”
    “而且那灵州商会背后是有天宇学派、七杀学派这两派无数官员的股份，你弹劾了楚齐光，万一影响了股价，就怕把这两大学派得罪了。”
    股票如今早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杨毅和幕僚来到蜀州之前便也了解过一番，知道这股价涨跌的关系。
    “李清云乃是吴阁老的人，如今蜀州的田税改革八成是吴阁老在背后推动，如此一来还把首辅给得罪了。”
    听到一口气可能会得罪这么多人，杨毅眉头一皱，他沉吟片刻后说道：“可我已经收了萧家的银子……”
    “老爷你糊涂啊！”这幕僚一脸无奈，但他也不是什么大才，立刻就出了个馊主意：“我看事到如今，只有把银子分楚齐光一份了。”
    杨毅闻言一脸肉痛道：“你替我去楚齐光那边探探消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给银子。”
    “至于萧家那边，接下来不论谁来……都说我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见不了客了。”
    面对楚齐光四处清田，除了巡按御史杨毅以外，蜀州官场上的其余官员背地里虽然将楚齐光、李清云骂了个个狗血淋头，却是无人敢出面对抗。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一个又一个府、县被楚齐光和李清云处理了过去，巴蜀商会的店铺也随之在蜀州扩张起来。
    ……
    永安18年，九月下旬，蜀州的天气已渐渐入秋。
    锦荣府府城外数十里的地界上。
    一支商队正在官道上缓缓向前走着，携带的主要货物便是巴蜀商会的兵器、农具还有些路上采购的土特产。
    宁坤是这支商队的领袖，原本的他家境普通，父母省吃俭用也就供他练武到了第一境。
    平日里他就给人看家护院，或是接点商会走镖的活计来赚银子。
    但他半年前在巴蜀商会的兵器铺里看货，稀里糊涂下办了会员、购买了一小车骨具兵器。
    可之后卖到了外县，转手便赚了十多两银子。
    于是接下宁坤便开始从巴蜀商会的兵器铺进货，卖到蜀州各处。
    半年来他的生意渐渐做大，开始组建商队，认识更多地方士绅，打通更多商路，向人推荐产品拓展市场……
    现在的宁坤虽然看上去脸带风霜，但兜里有了银子，平日里的肉食、丹药比原先更加充足，身形看上去强壮了许多，眼里也有了更多自信。
    此刻看着装满货物的马车，宁坤脸上忍不住露出微笑：‘卖了这批货，我手上的银子就足够在老家买一片田，再重新修缮祖宅了。’
    但来到原本收货的商铺前，宁坤却发现对方不收货了。
    在宁坤的追问之下，才知道商铺背后的茅家竟然被人抄了，如今所有商铺已经归到巴蜀商会的门下。
    而且据说巴蜀商会的兵器铺就要在锦蓉府府城内开了，以后这里的人都会直接从兵器铺里买货。
    听到这番话，宁坤又气又急。
    这半年来他辛辛苦苦从巴府运货过来，向当地人推销巴蜀商会的兵器和农具，好不容易打开了市场，竟然就这么被坐享其成了……
    他直接找到了据说要开巴蜀兵器铺的地方，就看到正有十多名工人在干活。
    突然他目光一凝，拦到一名少年前，张口就问道：“巴蜀商会要在这里开店了？”
    被他拦下的少年名叫杨安，半年前的他被招入巴蜀商会，成了一名店铺里的伙计，专门推销兵器和会员。
    这半年来他连续几个月都是业绩第一，已经成了商会里负责销售的一名管事，眼中之中透着过去没有的信心和灵动。
    看着面前拦下他的宁坤，杨安知道对方想问什么。
    毕竟宁坤的会员当初就是他卖给对方的，这半年来他也经常卖货给对方，对方是他的客户之一。
    杨安开口便说道：“接下来商会要把店铺开到全蜀州去，以后不只是兵器、农具，还会开始卖种子、粮食、肥料、棉布……卖的东西会越来越多。
    “以前你们卖货那套恐怕是行不通了。”
    “不过你们也不要太过担心，商会对你们这些小商家也有安排……”
    巴蜀商会摆在宁坤面前的有三条路。
    要么接下来为商会运货，巴蜀商会将按件来支付报酬。
    要么就是从各地府城的巴蜀商会里进货，以府城为中心，朝着各个县、镇、村里贩卖货物，将商路下探到村寨之中。
    最后一条路则是种田，如今巴蜀商会名下的耕田急剧增长，正要雇佣大量人手种田，宁坤可以包下一片田来，商会会提供技术支持。
    面对这三个选择，宁坤一下子迟疑了起来。
    ……
    就在现实世界的蜀州不断闹出了巨大动静的时候。
    锦蓉府相对应的佛界万佛城，现在被楚齐光改名为夜之城的区域内。
    一个个火盆被摆放在了地上，驱散了黑暗。
    上百个种田者和劳动者们正在工地上来来往往，在妖怪的指挥中搬运石材、搅动水泥……
    这是楚齐光准备在佛界之门旁建造一个‘新手园区’，用来招待以后来佛界工作的‘打工人’。
    对于佛界未来的夜之城规划，在有了巴蜀商会提供后勤支援的情况下，楚齐光准备将之打造成一个黑暗中的开放城市。
    在他的计划中，未来不论是平民百姓、海外异族、朝廷官员、天师教道士还是邪教徒，不论是人是妖，只要遵守这里的规则，那都能在这里进行消费、交易。
    除此之外，他们还能猎杀佛界的佛孽，然后经由烬女来吸收佛火的力量。
    当然在吸收佛火的过程中，因为担心他们一口气吸太多会走火入魔，所以楚齐光决定让烬女悄悄扣留下来一部分，由楚齐光自己替他们默默承担了这份威胁。
    “这里是新手园区，一开始主要就只会有两种成员，一种是来猎杀佛孽、收集佛火的冒险者，另一种是为冒险者提供服务的员工。”
    楚齐光一边视察工地，一边朝身旁的妖怪说道：“对于‘冒险者’，我们的园区未来衣食住行都要满足，他们要什么我们就卖什么。”
    “什么丹药、医疗、兵器、秘籍、典籍……应有尽有。”
    “对于服务于冒险者的员工，也要创造良好的条件，让员工们能专注于工作，好好为冒险者们服务。”
    “比如员工吃饭的食堂不要太大，椅子做小点，桌子摆挤点，桌椅下面都用钉子给固定了，让员工能吃完了就想走，吃完了就去工作……”
    “还有睡觉的寝所要做大通铺，这样才能让员工们可以同吃同住培养好感情，房间里不用考虑照明的事情，让员工们能在黑暗中好好休息……”
    “茅房？茅房不用遮挡，让员工们能够和大自然亲切接触，味道散的也快嘛……”
    一旁的乔智跟在楚齐光身后，听着楚齐光提出来的要求暗暗脑壳疼：‘还好我现在不用打工了……’
    视察完了工地以后，楚齐光又来到了烬女的工坊内。
    半年前他就安排了烬女在这里重启工坊，准备制造出更多只听从他命令的烬女，未来用于收集佛火。
    只见地下工坊里原本到处都是的灰烬已经被清扫一空。
    烬女正将一个个人形搬来搬去，调整阵图和各种奇怪的器具。
    察觉到楚齐光的到来后，烬女立刻迎了上来：“欢迎您回来，上师。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楚齐光问道：“工坊修整的怎么样了？”
    烬女回答道：“我已重新启动了阵图，调整了佛陀们留下的法器。”
    “但因火而分散的力量，仍在那无法触及的黑暗之中。”
    “只有将火带回莲台之上，才能重新启动此地的仪轨，那仪轨是为了诞生出新的烬女。”
    楚齐光的目光看向工坊中央那一处巨大的九品莲台，随口说道：“也就是说要收集一批佛火，才能重新启动这里的生产线，再造一批烬女出来，是吧？”
    烬女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如你所说，上师。”
    “嗯，那到时候你先一个人工作吧，等收集了第一批佛火再启动这里。”
    楚齐光看着烬女，突然说道：“以后其他烬女要诞生的话，你有没有想过起个名字？不然不好不好区分。”
    烬女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名字？”
    楚齐光点了点头：“不错，独属于你的名字。没想过？要不要我来为你取一个？”
    烬女思索了片刻之后，回答道：“我明白了，我是您的烬女，只遵从您的指示，请您为我取一个名字吧。”
    楚齐光摸了摸下巴说道：“嗯……叫啥呢？”
    ……
    锦蓉府，巡抚衙门里。
    有书吏冲了进来喊道：“中丞！悦关县出事了！”
    李清云抬起头来问道：“出了何事？”
    书吏说道：“巴蜀商会的人马被土著给劫了！前去接受田产的人也被打了出来！”
    “悦关县知县带队去救人，结果土著暴动，把他们都给围了！”
    李清云的眼睛眯了起来，冷冷道：“呵呵，那些土司……真是贪得无厌。”
    锦蓉府下的悦关县和黑水府接壤。
    而黑水府位于群山之中，自开国以来便代代都是由当地土司代为统治，号称以夷制夷。
    劫教便是当地人的最大信仰，黑水府中几乎九成九的人都是劫教教众，就连劫教的总坛也在黑水府的九圣山之中。
    一直以来，朝廷对黑水府都没办法真正收取赋税，每年都是土司给多少就是多少。
    李清云这次来到蜀州，原本只想对当地士绅动手。
    但这一个多月来有了楚齐光坐镇，清田的动作无比顺利，他心里就忍不住多了些想法。
    比如对如今蜀州境内的土司出手，还有清理蜀州天师教的道田……
    想不到他还没有什么动作，土著那边就先闹出事情来了。
    “就是不知道楚齐光能不能顶得住劫教？”
    李清云一想到劫教，就有些踌躇起来，在他的认知之中，劫教的入道仙人李妖凤成名已久，乃是蜀州出了名的积年魔头，手下妖魔无数。
    “楚齐光单独一个人可能不是李妖凤的对手。”
    “白石河成就入道武神多年，老成持重，经验丰富，要是他能和楚齐光一同出手的话，必定能压李妖凤一头。”
    想到这里，他立刻书信一封送往了玄寂山，想要请白石河下山一趟对付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