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钟。
在赵家庄的小山沟里,一位年约五六十岁的老人,脸上布满深色皱纹,背部微微驼起,胳膊上挽一个小竹篮,走路一瘸一拐的。
她的两只脚上擦了黄色的粉末,在一堆堆茂密的野草上,走了很长一段的路,穿过一片茂密的小树林时,两条青草色的蛇,远远地绕开了她。
小树林的尽头,是一座已经早已废弃了的旧庄院。
庄院的院子里,到处都是野草,树木,以及五颜六色的野花;除此之外,这里面还住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花草的最深处,是五只看起来很古老的窑洞,现在有的已经坍塌,窑门被巨大的塌土掩埋着,露出一半门扇;有的还像最初挖成时的样子,完好无损,只是,看起来非常的老旧了。
它们都整齐地一字排开来。
每只古窑门前都有一只人工雕琢的大石头槽,槽子里盛满了水,水里游着几条红色的小金鱼,古窑里面黑魆魆的,看起来像深渊的入口处,阴森森的。
整个院子四面环墙,墙上已经被苔藓等杂草覆盖,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出围墙的存在了,倒像是一堵高大的草色屏障,已经跟大自然融为一体。
老人蹒跚着来到庄院门口,撩开茂密的杂草丛,径直走了进去......
......
......
“豆豆,快看你外婆家院子美不美?”
胡慧兰指着偌大的院子,微笑着对胡豆豆说:
“你看看,妈妈没有骗你吧,这院子比咱们家的大,这院子里,还有一个小池塘,咱们家就没有,你再看看,这池塘里面还飘着一艘小轮船......”
胡豆豆来到他外婆家时,已经下午四点钟了。
这时候,微风乍起,万里长空,依旧无一丝云絮。
“豆豆,你看看,”胡慧兰继续好奇地道,“这院子里,还有梨树,有山楂树,有苹果树,有枣树......都挂满了果子。
你再看看,你外婆家的窑子,那边一只,这边一只,还有,那里......你数数,总共有多少只了?而咱们家才两只窑子。”
胡豆豆不无好奇地瞅着他外婆家的大院子,尽管,看起来要比他家的美很多,可是,对胡豆豆来说,他依旧感到非常的陌生,甚至,还莫名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孤独感。
胡豆豆心想:
“那么大的院子,我和谁玩呢?在这里,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我对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陌生,而且,我妈妈,我弟弟,我爸爸,他们很快就都要离开我了。
天啊!他们一走,谁来管我啊!”
胡豆豆那么的一想,顿时,就觉得自己有点儿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当初不应该听从他妈妈的话,糊里糊涂的,就跟着来了。
可是,现在来都来了,胡豆豆退一步又想,我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先找个管我的人。
胡豆豆最先想到的人,就是他的外婆——那个曾经慈祥地笑着夸奖他,在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了他一个鸡蛋的外婆。
胡豆豆在这个大院子里,随便的瞅了一瞅,然后,就好奇地问他母亲,“妈妈,我外婆在哪里呀?”
“你外婆呀,嗯,你外婆就在窑子里呀,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你外婆。”
这时候,窑子里突然走出来一个老头儿,头发已经花白,身穿旧中山服,嘴里叼着老旱烟。
他一看到胡豆豆,就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嘿!小伙子!你什么时候来的呀?嘿,你是谁呀?你叫什么名字?”
老头儿那么的说着时,突然把眉头蹙起,故意朝胡豆豆作出一副凶巴巴的鬼脸来。
胡豆豆怯生生地瞅着眼前的老头儿,吓得直把脑袋往他母亲怀里蹭。
“爸!”胡慧兰忍不住指责道,“您别这样,孩子现在还陌生的很。”
那老头没把胡慧兰的话放心上,继续跟胡豆豆开着这种玩笑。
“嘿!小伙子,你认不认得我呀?我就是你外爷,我是你妈妈的爸爸......”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胡豆豆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可是,他依旧对这个陌生的外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一靠近他,他就猛地趔开去;他一搂抱他,他就朝他母亲怀里钻过去。
这时候,一个年轻男子闻声从另一只窑子里走了出来,他的屁股后面跟着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大的有七岁,小的有四岁,他们一看到胡豆豆,顿时,就好奇的不已,朝着胡豆豆一个劲儿嘿嘿地笑。
“禾禾,苗苗,你们别只顾着笑,快去,快去跟你哥哥打个招呼。”
那男子说着,就把脸调转向胡豆豆,微微地笑起来。
胡豆豆见那两个小孩子在嘿嘿地笑,以为他们在嘲笑自己什么,便对他们怒目直视着。
“爸,豆豆他外婆去哪了?”一旁的胡慧兰,突然想起似的问道。
“我不知道,”老头儿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边沉声说道,“吃完午饭,我看还在院子里,可是,不一会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呃......”
胡慧兰挠着头发,考虑了一小会,然后,就凑到那老头儿的耳边,防着胡豆豆,小声嘀咕道:
“爸,我现在就要走了,娃儿的换季衣服,他爸爸全部都放到窑子里了.....”
“这我知道,你放心吧,豆豆我会给你看好的,你们就放心地去吧。”
“那,爸,这以后就真要麻烦您了,等我妈回来了,您再跟她说一声,说我已经走了。”
“好,好,我知道了,你们快点走吧,别耽误了车程。”
胡慧兰不再说话,顿时感到鼻子酸溜溜的,不过,很快的,她就重新将自己的情绪整理了一遍,然后,又回到胡豆豆跟前,勉强微笑着说:
“豆豆呀,你先在这儿和你的弟弟妹妹俩玩着,妈妈去上个厕所,很快就回来。”
胡豆豆一听他母亲要去上厕所,瞬间,脸色就变了。
可是,他母亲要去上厕所,他又能怎样呢?
便只好点点头,表现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来。
胡慧兰说罢,不紧不慢,小心翼翼地朝着厕所方向走去。
......
......
旧庄院里。
同一时间,老人徒手掘满了一竹篮子的猪草。
没有停留,很快,又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黑漆漆的窑洞里。
到了窑洞里,她划燃一根小火柴,借着微弱的光,老人在墙壁上找到一个碗口大小的洞,用手将堵住洞口的砖,一块块地抽出来,然后,小心翼翼把手伸进里面去,掏出一把把干核桃。
老人把掏出来的干核桃,一个个藏在竹篮底下。然后,蹒跚着走出窑洞,抬头望了望天空,觉得是时候了,于是,就很快动身往回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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