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虽然她也很看不上朱老板的做派,却也不能为莫晗出头。
莫晗又何尝不懂这些道理?在她心里,张奶奶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并没有什么可责怪的地方。
她只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得有点喘不过气,心里气闷而已。
张奶奶走后,她便立即数了数手里的钱,随即开始写收据,等到朱老板和他的人到了之后,便立即全部交了出去。
“啂,一共是六百七十八块,签了收据赶紧走人吧!”
可朱老板却并没有接过那些钱,而是哼笑一声道:“今儿怎么只有现金啊?之前不是说还有网上的订单吗?这即便没见着人民币,也得算是五点前的进项啊。”
莫晗听了这话,想也没想,便又把手机打开,查看今天的外卖订单款项,正计算着的时候,朱老板的手下却一把将她的手机抢了过来说道:“用不着那么麻烦,直接看账单就知道今天的进项是多少了。嚄,还挺多,快两千块了!原来干这行这么挣钱啊!”
莫晗这才想起车云翳刚刚打给她的那一千五百块钱,那是她打算留下来给傅宇沉买外套的钱,于是她立即想去抢回自己的手机。
“那些钱不是的!那一千五百块钱是之前晚上的订单,到这会儿款项才进账,不能给你们的。”
可是朱老板的跟班那么魁梧,随手一拨就把莫晗给摔到一边去了。
“少说那些没用的!我们就只认这钱进账的时间,按照约定,只要是白天的进项,就该还给我们老板!”
“啪!”
那人话还没说完,竟然挨了朱老板一巴掌。
“混账!早跟你们说过真儿是我的女人,你竟敢打她?”
这话一出,另一个跟班眼疾手快,立即跑过去要把莫晗给扶起来,莫晗拒绝了他,自己费力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看着朱老板说道:“朱立,把手机还给我!”
这会儿那个挨打的跟班早将莫晗的手机给了朱老板。
听到莫晗直呼自己的全名,朱老板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还勾唇笑了笑道:“好啊,这是有进步了,起码比叫我叔叔强多了。其实你想要回这点儿钱也不是不可以,叫我一声好哥哥,这一千五百块钱的账我就不要了,收据上也就当你还了,你看怎么样?”
说着,朱老板又伸手过去,摊开手掌,将手机暴露于手掌之中,一脸玩味地笑着说道:“你若是答应了,这手机我便还你!”
这会儿,周边那些商贩和顾客都开始往这边聚拢过来,一时间,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不就一声哥哥吗?这有什么难的?要是我有这便宜,叫十声都可以!”
“对呀,依我看,朱老板挺喜欢小晗的,要是小晗愿意跟了她,欠他的钱不用还了不说,说不定朱老板还会帮她把欠别人的钱都给还上。她摊上了那样的爸妈,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能有个男人愿意接受她,其实也不错了。”
“你愿意你去啊,你也不看看他朱立今年都多大了,从前小晗可是叫他叔叔的!再说了,他要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宝刀未老也就罢了,你看他那德行,小晗今年才十九岁,怎么能让他就那样糟蹋了?”
这时,来菜市场买菜的王阿姨想到莫晗这里买两根排骨,正好瞧见一帮人围着看热闹,便挤进来随口问道:“哎?这是怎么了?那三个站在莫晗面前的男人什么来头啊?怎么看那样子,像是在欺负她啊?”
立即有人过来给她安利。
“您不知道啊?那是莫晗的债主,她们家里,欠了好些人的钱,加起来有好几百万呢。被人收账这种事儿简直天天都能见着……”
王阿姨听完那人絮絮叨叨把莫晗的事儿讲了个完整,立时又不敢相信地朝莫晗看去,就见莫晗咬了咬牙,含着眼泪在手机里操作了一番,最后很快写好了收据说道:“算上手机里的一千九,一共是两千五百七十八块,签了字,拿着钱赶紧走!朱老板!”
等到朱老板拿着钱走了之后,围在那里的人群也都渐渐散了,王阿姨才缓缓地走了过去,极力让自己保持微笑地说道:“好孩子,给阿姨拿两只猪脚,再来五根排骨,五花肉也来两斤,对了,我听说你做的熟食都还不错的,也给我一样来一点儿吧。”
莫晗还没有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来,但对于这会儿已经一贫如洗的她来讲,突然来了个胃口这么大的顾客,她是不能得罪的,于是她立时勉强自己对着王阿姨保持微笑。
“哎,您稍等,这就给您称。”
没一会儿,莫晗就动作麻利的帮王阿姨把东西称好,并工工整整地递了上来说道:“您拿好,一共一百二十六块八毛,您给一百二十五就好了。”
王阿姨接过那些东西,低头掏钱的时候,也说不上为什么眼睛就红了,最后从钱包里掏出一百五十块钱,紧紧地按在了莫晗的手里,勉强笑着说道:“好孩子,给你一百五十块钱,剩下的这二十五块,阿姨想为你的笑容付费。”
回到家后的王阿姨就一直不在状态,连做饭的时候都在叹气。
傅宇沉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瞧见她摆了一厨房,堆得老高的各种肉和熟食,吃了一惊。
“妈,这是谁要过来吃饭?”
话说一半,他忽然想到车云翳说过要来拜访,忙又紧张地说道:“该不会是……云翳哥吧?”
王阿姨闻言抬起头来,才发现不知不觉的,她竟然把买回来的那些肉都给切了,便又心不在焉地抬起头来看了傅宇沉说道:“是啊,既然买了这么多,不请人过来吃饭就太浪费了,仔细想想也确实有段日子没见云翳了,你去给他打电话,叫他今晚来家里吃饭吧。”
傅宇沉一听这话,连忙摇了摇头,一边拿了保鲜袋上前去把王阿姨切好的肉装起来,一边说道:“别啊,云翳哥上午刚开了烤肉派对,这会儿见到这么多肉,怕是都要吐了。好在还没做呢,不如先装起来冻着,改天再吃就好了。不过您一开始没打算请客的话,怎么突然买这么多啊?”
王阿姨却只是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叹着气说道:“那也好,反正我今天也没有多少精神招待他。”
说着,她便又去瞧了一眼排骨汤,往里面加了勺盐。
愣了好半天,才忽然回过头来瞧着傅宇沉的嘴角说道:“你也是的,见义勇为伤了嘴角,有什么好瞒着爸爸妈妈的?快去边上歇着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再叫你。”
说着,就把一脸懵的傅宇沉给推到了客厅,自己则又回到厨房去坐在小板凳上,盯着那熊熊燃烧的炉火发呆。
傅宇沉越瞧越觉得王阿姨的状态不对劲儿,忙回头盯着傅泽明道:“爸,我不在的这两天,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怎么连我妈这样的人,都开始郁郁寡欢了?”
傅泽明偏头看了一眼王阿姨,见她这会儿正站在电饭锅边上像往常一样搅饭,她常说电饭锅煮的饭,煮好了之后上下翻一下以后会更软,所以她每天都要这样做。
“说什么呢?能出什么事儿?”
傅宇沉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皱眉说道:“那不可能啊?难道是更年期了?”
傅泽明立时瞪了傅宇沉一眼,轻咳一声道:“乱讲,四十几岁的时候不就更过一次了吗?要是再来一次,还得了?”
两个人正说着,厨房那边忽然传来锅盖撞锅的声音,紧接着又是水落在滚烫的铁器上瞬间蒸发的声音。
傅宇沉和傅泽明立时朝厨房望去,却发现王阿姨仍旧站在电饭锅边上搅饭,连点反应都没有。
傅宇沉立时跑到前面去关火。
“妈,您这干嘛呢?再晚一点咱们一家三口就葬身天然气海了!”
王阿姨偏头看了一眼已经扑的狼狈不堪的汤锅,面容上却一点波澜都没有。
“哦,和你爸一起准备餐桌吧,马上吃饭了。”
说完,就过去要徒手端汤锅。
吓得傅宇沉赶紧把她拉到了一边。
“得得得,还是我来吧,您老赶紧去坐着歇会儿吧。”
而瞧着一直魂不守舍的王阿姨,平日里一向挑剔刻薄的傅泽明也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地给她端来板凳,发完了碗筷,还特意给她倒了杯牛奶。
牛奶安神,傅泽明是怕王阿姨这会儿心情不好的话会发飙。
可是王阿姨动也没动,就一直坐在桌边发着呆,叹着气。
等到傅宇沉把饭菜都端上了桌,都还一直保持着那个状态。
傅宇沉和傅泽明互相给对方使眼色,让对方问问情况,最后还是傅宇沉败下阵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妈,您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也别一个人憋着,说出来叫我和我爸帮你分析分析啊。您这样一言不合就抑郁,有点吓人啊。”
王阿姨听了这话,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其实叫你们知道也没什么。你们知道我经常提的那个真率猪肉铺的小姑娘吧?”
一听这话,傅宇沉的脑袋里轰隆一声,禁不住回想起刚刚王阿姨买的那些肉,心里懊恼自己怎么一下子没往那边想?而既然王阿姨是买了肉回来以后就这样了,那说明一定是莫晗那里发生什么事儿了,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呢?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呢?如果是好事儿的话,王阿姨应该不至于这么抑郁吧?
傅宇沉正胡思乱想着,傅泽明忽然放下筷子,回忆着说道:“倒是听你提过两次,说那个小姑娘长得好看,人又机灵来的。”
一听到傅泽明对于莫晗的记忆点,王阿姨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傅泽明瞧见之后,便有些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又闷咳了一声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吗?还不都是你说的?”
王阿姨一想到莫晗的遭遇,也顾不上打岔,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今天才知道,这孩子的日子竟然过的这么苦!难为她每天还能保持微笑给我们服务,也并没有承受不了打击去报复社会,最宝贵的是,她还没有自轻自贱,为了点钱就出卖尊严,在如今这个时代,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能做到这种地步,是真的已经很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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